元德八年春二月乙未（十六）。

長安西郊鴻固原樊川。

隨著潺潺流水，注到一條寬闊的渠之中，整個樊川一片歡呼，無數人淚流滿面。

晁錯更是激的不能自已。

因為，這條渠的啟用，宣告了渭河漕運工程一期工程基本完工。

從此，昆明池與渭河以及潏水、灃水之間的聯繫全面貫通。

長安城的居民用水，也將得到大大改善。

來自昆明池以及潏水、灃水的清澈天然水源，從此將進千家萬戶。

更重要的是——他晁錯的丞相野，終於有了一個保障。

雖然，眼下，這條漕運運河工程，其實還只是開了一個頭，甚至只是完工了不到一半。

最重要和最關鍵的引渭貫河工程尚未完工。

目前，真正完工的就是這起自昆明池，經灃水、潏水，向北走樊川，繞長安城一周，從灞橋匯渭河的不過一百多里的運河漕渠。

即使如此，這個工程也足夠偉大！

流經一百餘里的運河，將徹底改變自昆明池至長安的沿路百姓生活。

同時，這條將昆明池和上林苑深山之中的天然河水送長安城的渠道，還將徹底改變長安城居民的飲水安全，使得所有人都能喝到健康乾淨的飲水。

單憑這一點，晁錯心裡也知道，他已經十拿九穩就可以拿到那張通向丞相寶座的通行證了。

道理很簡單。

整個長安城和漕河沿途的百姓都會支持他！

誰反對，誰就是在和這些百姓為敵！

失去了民心和名的政治家，只能黯然下臺，何況他還有天子的背書。

想到這裡，晁錯也不得不慨了一聲，心道：「我原以為陛下只是想要借這個工程給我找個借口，卻不想，這個工程本就是便足以讓我丞相……」

看看如今，就知道了。

本來，在今年大朝議上，很多貴族列侯和勛臣，都明裡暗裡的表示『晁潁川要當丞相，還是有些不合格的』，當然，看在天子和當朝丞相周亞夫的面子上，大家著鼻子勉強能認吧！

但是，有許多人都在私底下放話：晁潁川的這個相位，肯定坐不久，遲早一年，早則數月，必然要去位。

在事實上，其實就已經在表明了這些人的態度。

他們迫於天子的威懾和法家的力量以及周亞夫的面子，不得不答應讓他晁錯上位。

但是，他晁錯坐上丞相之位之日，就是這些人給他晁錯下絆子和搗之始。

他們必然會用盡一切手段，讓他晁錯鞠躬下臺。

晁錯一度心中非常彷徨，多次跟周亞夫、竇嬰等人商議。

甚至萌生過乾脆退位讓賢的念頭。

畢竟，他晁錯只是凡夫俗子，扛不住如此大的力。

他也害怕因此激發朝野矛盾。

好在，他都堅持了下來，並堅持到現在。

有了這個渭河漕運工程，哪怕只是一期工程，作為政績。

如今，他晁錯的相位，已經穩如泰山。

不僅僅列侯們紛紛點贊，就連很多一向看不慣他晁錯的人，也不得不向他道謝。

因為，渭河漕河貫通之日，整個關中都將益。

包括了那些曾經反對和敵視晁錯的人！

更關鍵的是，晁錯通過這個工程，徹底解決了長安城百萬居民的飲水安全和健康問題。

軍方已經表態支持。

得到了軍方背書後，其他任何組織和勢力，都只能放棄他們心的那些想法。

至在現在得放棄。

不然，等待他們的只能是眾叛親離，灰飛煙滅。

「諸君辛苦了……」晁錯著潺潺流水，滾滾向東，在樊川繞了一圈，然後直奔長安城，他對著後的運河吏以及工匠代表們拱手道：「這數月以來，幸賴諸君之助，始有此功，吾必當上表天子，為爾等請功！」

「不敢！」數十名吏和工匠們聞言，紛紛高興的拜道：「能為明公效力，吾輩三生有幸！」

當今天子對於工程師和技僚，向來不憚厚賞提拔。

主持褒斜道的大匠田厚，如今已經拜府丞。

主持龍首渠工程的嚴熊，現在貴為河東郡郡守。

主持昆明池工程的王彰，已是祿大夫領上林苑左監。

而他們麾下輔佐的吏、工匠，也各自犬升天，富貴等。

有大匠因為發明創造了一項全新技，而得賜百金，拜為大夫，封為關侯。

有能吏因勞過度，亡於崗位，封為山神，一地之食。

真真是羨煞旁人！

如今，渭河漕河，初現功效，自然大傢伙都能得賞。

等到此工程完工，眾人說不定，已然配綬帶，口稱本府了。

晁錯對於這些人，自是非常看重。

他一一勉，與之談，如家人一般親。

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人才，且是他未來必須倚重，甚至用為肱骨的能吏。

甚至可以說，在未來，丞相倘若不能借重這些人，很可能步步難行。

因為，未來的帝國，將會不斷大興土木，廣修渠道。

僅以晁錯所知的在規劃中的超級工程就有：南北運河工程、北方軌道通網路以及直道拓寬計劃和延計劃。

帝國還將在河間、河西，廣建城池，大修要塞，以固疆土。

沒有這些於工程和組織的事務以及技僚幫助，是不可能辦到這些的。

而當今天子，是一個只看績，不問過程的君王。

與這些人寒暄過後，晁錯就提步向前，走到跪在渠道一側的奴工隊伍前。

這些奴工約有五百餘人，皆是這幾個月，奴工隊伍里表現出，工作勤勉，有一技之長的人。

他們的表現，已經征服了晁錯。

所以，晁錯決定獎勵他們。

「爾等三月以來，勤勉王事，樂於勞作，於巧公，本決意，為爾等上書天子，請除奴，復為庶民！」

「謝晁公，願晁公公侯萬代！」奴工們聞言，難掩喜，甚至有人激的嚎啕大哭。

過去數月，他們暴霜，斬荊棘，伐山破山，用之軀，日夜辛勤勞作。

數不清的人倒下了就再也沒有起來。

三個月，就有超過兩萬奴工死於各種事故或者疾病。

渭河漕河工程的每一里渠道之下，都是用奴工的骨鋪就而。

但是，功之日，晁錯兌現承諾，給與他們自由，並且恩賜他們漢家份。

這對於這些舊日的大宛人、康居人甚至是大夏人、匈奴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慈悲了。

再不敢奢更多。

尤其是匈奴戰俘們，更是激不盡。

除了激，他們還能有什麼言語呢？

一切刺頭和桀驁者，都已經在過去數月的繁重勞作之中死掉了。

活下來的，都是最忠厚、最能忍耐、生命力最頑強，且最恭順之人。

晁錯看著這些人在心中點了點頭，這些奴工的表現和反應都不錯。

可以考慮將他們吸收到府系之中。

左右，他們也是無之木，無源之水。

對於漢家而言，他們的數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可能造什麼問題。

更何況，這些人中，有半數，已經被閹割掉了。

有了這些人當榜樣，剩餘的數萬奴工的工作熱和積極，想必會高昂一些，對於接下來的工程，也能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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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

劉徹站在北闕城樓，著灞橋方向，哪怕是在未央宮之中，劉徹也能聽到遠方的歡呼聲和雀躍聲。

長安城，在過去六十年，一直仰賴於流經城中的渭河水。

但是，一個人口百萬的城市，你可以想象一下，每日會有多生活垃圾和污水，被排河水之中。

每日不知道有多婦在河中漿洗。

哪怕西元前的世界，幾乎沒有工業污染，但生活垃圾的影響，也極大的影響了水質。

尤其是春夏之時，細菌染橫行，不知多人死於非命。

哪怕未央宮，每年都有宮和宦，死於腹瀉引發的併發癥。

如今，漕河工程，繞城一周，注渭河。

來自昆明池以及上林苑的乾淨水源，將徹底改善長安的民眾生活。

除此以外，這條漕河沿途地域的農村和莊園，也將得到灌溉。

僅僅是一期工程，益人群已是兩百萬人口！

整個漕河工程竣工后，全程將輻五百餘里，灌溉數十萬頃土地，讓數百萬民眾益。

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更重要的是，這個工程，開創了中國歷史的先河。

第一次，中央政府在進行超級工程時，基本沒有徵調徭役。

除了技僚和工匠外，勞作主力就是廉價的戰俘和從匈奴採購的奴工。

全程沒有百姓到影響。

這種全是好，半點壞也沒有的模式。

不僅僅讓朝臣和食者，滿意無比。

農民和底層的市民更是紛紛點贊。

奴工建設模式，於是得到了廣泛認同。

哪怕再聖母的人，從此也不敢再濫發同心了。

想到這裡，劉徹就微笑了起來。

在人類歷史上，幾乎所有的帝國，想要強盛，都是靠吸別人的來強大自。

獨獨中國例外。

歷史上的中國，無論漢唐，皆是心寬大，海納百川。

對於異域的客人和自己的敵人，都是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中國人用善意來對待世界，迎來的卻是一次次背叛和。

兩漢對西域客人和草原敵人的寬大，埋下了五胡華的因子，那些被中國人帶到國，並且給與照顧的胡人，趁西晉訌，反戈一擊，幾乎差點讓神州陸沉。

唐代也是如此，唐代君王，給與了胡人信任和重任。

結果就是，坦羅斯之戰，葛邏祿背叛，導致高仙芝兵敗。

之後，安史之，唐帝國無暇西顧，由此丟失了中亞，更失去了西域都護府。

反倒是西方人，用鮮和骨為路，大殺四方，反倒是就了一個個偉業，保有世界霸權兩百年！

作為穿越者，劉徹自不會濫發同心。

且他是皇帝，皇帝無，連自己的子民也未必能有什麼同心，何況異族之人？

「聖母的事，那起碼也得等到信息化時代才能有那個資本……」劉徹在心裡說道：「至於現在，當與骨為伍，用鮮作酒，壯志飢餐胡虜，笑談飲匈奴！」

更何況，惡人和壞事，不是中國人做的。

最起碼，不是國家所為。

抓這些奴工的是匈奴人，閹割他們的也是匈奴人，將他們賣到漢室來的更是匈奴人。

最起碼是披著匈奴人馬甲的夏義。

在道德層面上，漢家完全無辜，且充滿了正義。

倒是這渭河漕河工程的影響，讓劉徹頗為驚訝。

晁錯借著這個工程的果，大大的收穫了一把名，幾乎萬家生佛，名聲直追當年領兵平叛后的周亞夫。

這卻是有些讓劉徹始料未及。

晁錯已經不需要再去與人易和談判，也不需要擔心上任后為蹩腳丞相。

他將擁有不亞於周亞夫的開局。

同時，這也將開啟一個全新時代。

在過去，非列侯不得為相，非有功不得候。

而從今天開始，恐怕，這個格局將變——非主持大工程者，不可以為相。

要當丞相，上任之前，先搞一個大工程。

想到這裡，劉徹就覺有意思了。

「工程師治國的時代嗎？」

「倒是頗合朕意！」

比起武將治國和文治國，劉徹更中意和欣賞工程師治國。

最起碼，工程師懂組織，懂技，基本都是實用主義者，不會糾結於理念紛爭。

好用就用，不合則罷。

比起武將容易走極端，和文喜歡訌和玩黨爭，工程師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過去的中國社會和環境，使得工程師治國，幾乎不可能。

如今，有了渭河工程作為引子，也算是出了關鍵的一步吧。

之後，只要保持這個傳統，注意做好引導，或許數十年後，為相之前，先搞一個大工程，就將為傳統和鐵律，就像之前數十年，為相必須先為列侯一般。

而有此制度為依憑，劉徹也不用再去擔心子孫後代不孝，搞砸了祖宗的大好基業。

工程師治理的國家，或許會出現波折和起伏。

但，大子和大問題，不會出現，即使有，糾正起來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