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泥小鎮，柏景寧帶著兒子柏喬，以及諸人上了小船，劃離碼頭，往大船劃過去。

　“阿爹，咱們……沒什麼吧？”柏喬見離碼頭遠了，空曠的海面上四下無人，看著父親，擔憂的低低了聲。

　“沒什麼。”柏景寧抬手搭在兒子肩上，聲調平和，“行軍打仗，這些，都是常事。你說說，你要是主帥，現在應該如何安排？”

　“阿爹還沒就任，不能調沿岸兵。”柏喬沉思了片刻，“敵強我弱，得避。”

　“對，怎麼避？”柏景寧看著兒子，不釋眼。

　“改走陸路？”柏喬看著父親。

　“除非繞道極遠，否則，陸路也不見得好走。”柏景寧輕輕拍了拍兒子，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臨行前，阿爹帶你拜訪陸將軍，陸將軍那些話，你也聽到了，當初他護衛王爺巡查福建路，手拿兵符，可以調所經之一切兵，驅使吏，又有關將軍所帶兵隨行，就是那樣，也有幾次險象環生。唉，這一帶，確實敗壞的厲害。”

　“那？”柏喬眉頭擰，滿眼擔憂的看著父親。

　“還是要走海路，回到船上，讓人看著風向，一旦南風起，咱們就啟程，升滿帆，盡快趕到華亭。這里太小，無騰挪，到了華亭，看看形，再做安排。”柏景寧微微低頭，俯到兒子耳邊低低道。

　“喬哥兒，你聽著，不管遇到什麼事，到了什麼境地，頭一樣，不要怕，柏家人生死無懼，而且，怕字最無用。”柏景寧站直，拍了拍兒子肩膀，隨即笑道：“當年，先祖無數次陷死地，可從來沒怕過。”

　“嗯，先祖還每次都說：此番絕矣，斷無生路。”柏喬直后背，跟著笑起來。

　……………………

　徐煥高高提著一顆心，跟著郭勝，繃心神唱念做打了一天，累極了，臨睡前又被郭勝拉著，非讓他陪著喝了兩三杯酒，連累帶酒意，一頭倒下，就是一覺好睡，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天大亮。

　睜眼發現天都大亮了，徐煥急的服都沒穿，先從船艙里出頭，一眼看到背著手站在船頭，袂飛起的郭勝，長長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太平著呢。

　徐煥頭回去，趕倒了水洗漱，收拾干凈，著把折扇出來，走到郭勝邊。

　“咱們在這船頭吃早飯？”郭勝上下打量了一遍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徐煥，沒等徐煥答話，就揮手示意胡磐石，吩咐他搬張桌子，把早飯擺到船頭。

　“這是往北……都妥當了？”徐煥轉了一圈，大略辨認了方向，含糊問了句。

　天氣不好，沉沉的濃云垂的很低，卻又不象要下雨的樣子，在這茫茫大海上，辨認方向十分不容易。

　郭勝嗯了一聲，“后半夜就調頭往北了，咱們今天一天是頂風的運氣，上半夜刮北風，咱們往南，等咱們調頭時，那風也掉了個頭，開始往南刮了，好在都偏的厲害，大頭是個使船用風的好手。那邊南風一起就啟程了，大頭說快該遇上了。”

　郭勝說著，臉上出濃濃的笑意，往徐煥這邊靠了靠，低聲笑道：“看樣子，咱們昨天那些話，他都聽進去了，所以才一起南風，半夜里也立刻啟程南下，不知道怎麼打算的，這種正途出的將軍，我還是頭一回打道。”

　他跟流氓打架最有經驗，柏景寧這樣的世家出的名將，他是頭一回打道。

　徐煥斜著他，呆了片刻，突然噗一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用折扇拍著郭勝，卻笑的說不出話。

　胡磐石帶了幾個人，大托盤端了大碗大碟子的早飯過來，招呼郭勝和徐煥坐下，徐煥拿了只一只足夠吃飽的大包子，果然一只就飽了，飽的連粥也喝不下了，只好喝茶。

　郭勝飯量好，就著咸菜吃了兩只包子，又喝了碗小米粥。

　胡磐石風卷殘云一通吃，徐煥都沒看清楚他到底吃了多，反正，擺了滿滿一桌子的包子咸菜外加五香牛咸肘子咸羊，除了他和郭勝那三只包子一碗小米粥，其它的，全進了他的肚子。

　徐煥瞪著胡磐石，看他吃完，抬頭看了郭勝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敬佩。這麼個飯量，當初郭勝能把他喂飽，實在太不容易了。

　船迂回借著風，走的很慢，直到午后，主桅上守的人往下揮起了手，胡磐石呼的站了起來，“看到了！”

　徐煥也跟著一竄而起，郭勝手把他按了回去，“你起來干嘛？安心坐著。還沒到你面的時候呢。”

　徐煥只好重新坐下，起他那只茶杯，抿著茶，不過他這會兒連杯子里有茶沒茶，也抿不出來了。

　郭勝架著二郎，悠閑的喝著茶。

　郭勝的船借著風，開始調頭，柏景寧那只船順著風，滿帆而行，走的極快，兩只船從看到到相遇，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等到迎面而來的海船能看到坐在船頭的郭勝和徐煥時，郭勝一把扔了手里的茶杯，一竄而起，撲到船舷邊，沖著柏景寧的船，一邊用力揮著手，一邊高聲道：“靠近靠近！再靠近點兒，喂！對面是柏家的船嗎？快靠近！靠過去靠過去！在下胡勝！在下是胡勝啊！”

　徐煥趕放下杯子，跟在郭勝后面，也撲到了船舷上，沖著對面船上，用力揮著手。

　對面船上，柏景寧正背靠桅桿站著，警惕著四周的靜，看到迎面而來的大船時，就看到了撲在船舷上大喊大揮手的郭勝，和跟撲過來的徐煥。

　柏喬一只手拿著張弓，從船艙里急步出來，“阿爹，是昨天那兩位先生？”

　“嗯，好象是。”柏景寧盯著對面正一團調頭的大船，和沿著船舷跑，沖著他這條船揮手大的郭勝和徐煥。

　郭勝的船很快掉好了頭，郭勝和徐煥沖到船頭，沖著他們的嗓子都要啞了。

　柏景寧往后看著郭勝那只船，“離華亭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