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了一半，就聽到郭勝示意徐煥，“那幾條船，桅桿頂上那旗子上，好象是個柏字，只怕是剛剛離任的江南西路柏帥司一家，進京述職，算著，正差不多該到高郵了。”

　徐煥忙探往外看。李夏不剝魚刺了，抬頭看向從南而來的幾艘鮮大船。

　正中一只兩層大樓船，正落著帆，緩緩往碼頭靠過來，后面跟著條稍小一些的樓船，再后面，是三四條大貨船。一齊靠向原本就十分擁的碼頭，碼頭上頓時雜的如同在平靜的魚池上撒了一大把魚食。

　徐煥皺著眉，一邊看著站在船頭，沖四周船只揮著手大的船老大，一邊和郭勝擔憂道：“咱們是不是得下去看看？這碼頭上這麼，怎麼得進來？別萬一出了什麼事，他是帥司，再發了火，姐夫……”

　“這平津碼頭是運河一線數得著的大碼頭，這幾條船還能不下？你坐下吃你的螺螄，看著就行，就算不下，這會兒也不宜下去。你坐回去，別耽誤阿夏吃魚，咱們就看著，正好看看這位柏帥司家風如何。”郭勝推了把徐煥，示意他坐回去。

　見郭勝這麼淡定，徐煥心里稍安了些，坐回去，將桌子和椅子都挪了挪，斜對著碼頭，以便看的更清楚。

　果然象郭勝說的，看似不風的碼頭，在幾個船老大和眾多船工揮著胳膊又又吵一通之下，竟然真出了容下柏家這幾條大船的空兒，五六條船，都靠到了碼頭邊上。

　那只兩層大樓船居中，稍小的樓船挨著，似停穩還沒算太穩，船上就往碼頭上放了跳板出來，其余幾只貨船，排在樓船左右，也很快放下了落了錨，放下了跳板，船上的人下到碼頭，各自忙碌。

　從柏家幾條大船出現，到這會兒停穩，也不過兩刻來鐘的樣子。雜的碼頭，重新又恢復了剛才的秩序和平靜，柏家那幾只大船，仿佛一直就停在那兒一樣。

　徐煥長長松了口氣，眉開眼笑，“郭兄這眼力果然厲害，還碼頭還真是，眼看著不下了，怎麼就得下了？”

　“這算什麼眼力？你看過這一回，下回不也知道了？那碼頭兩邊又沒框住，也就是往邊上一，你看看那頭，還有這頭，能停船靠岸的地方，還空著兩三里呢，這會兒這碼頭，不算太忙。”郭勝一邊笑著說著話，一邊盯著那只大樓船。

　李夏挨舅舅徐煥坐著，也專注的看著那只大樓船。

　大樓船最上一層，幾個長隨上去，支起了竹棚子，片刻，柏景寧帶著兒子柏喬，上到了樓船最上一層，憑欄站著，柏景寧一只手在兒子肩膀上，一只手指著四周，和兒子說著什麼。

　“這是柏家父子？”徐煥凝神看著，問了句，郭勝嗯了一聲。徐煥又看了片刻，嘆不已：“柏家人這氣勢，真是沒話說。這父子兩個，就象兩桿槍，一子銳不可當的氣勢。至看起來，是一員良將。”

　“這柏家，家風確實不錯。”郭勝看著李文嵐解說，“象他這樣進京述職，也算是有差使在，有些威風大的，是不肯這樣和民船在一起的，多半會用防，命民船回避，攔出一塊地方專用，就算征用整個碼頭，也不算太見。象他這樣，跟民船一樣，進來，十分難得。”

　“要是征用整個碼頭，是不是得阿爹出面，替他征用，那阿爹是不是就得過來？在碼頭上侍候著？”李文嵐已經學會了不明規矩和潛規矩。

　“嗯。”郭勝掃了眼看著樓船上柏家父子出神的李夏。

　柏家幾只船上，下來四五個管事，帶著諸多長隨下到碼頭，個個腳步飛快，沒多大會兒，挑著青菜食，以及各種各樣東西的挑夫們，就開始流水般往船上送東西。

　一個多時辰后，管事和長隨回來，船工起跳板，撐起船，離開了碼頭。

　“這柏帥司，倒真是不擾民。”徐煥贊嘆了一句。

　“咱們也該回去了。”郭勝會了帳，牽著李夏，徐煥牽著李文嵐，下了樓，往縣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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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秦先生站的離文廟正中那堆激憤的人群老遠，額頭上冷汗一層接一層的往外冒。

　他剛剛看了榜，永寧伯府大爺李文杉高中二甲，他親眼過去看過，又花錢買了份抄榜，在茶坊坐著，心愉快的喝了杯茶，剛剛會了茶錢，就聽說這文廟前，有士子聚眾鬧事，抖了名單出來，說明尚書這一科按價取士，叟無欺，乃國之罪人。

　等他一路小跑趕過來時，沒想到，這里已經鬧這樣，眼前這一堆聚起來的士子，說也有兩三百人了，四周還有越來越多的士子聚過來。

　秦先生又往后挪了幾步，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目從那群激憤無比的士子上，看到離這群士子十來步，都扎著黑布綁，彼此呼應，仿佛在看熱鬧的壯漢子們上，卻又不敢盯著狠看，那些漢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秦先生瞄幾眼，就趕移開目，目在四周溜一圈，再看幾眼，腳下一步接一步往后挪，一路挪到了街道對面的茶坊里，干脆退到茶坊里面，要了碗擂茶，站在窗戶邊，心神不寧的喝著擂茶，看著越來越激憤的文廟。

　京府衙門方向，一陣腳步聲，水火撞地的警告聲傳來，秦先生咣的一聲，將茶碗扔到桌子上，一步到茶坊門口，從長脖子看熱鬧的眾多茶客看客中間，力到最前，正看到京府衙門的衙役們，腰間佩著刀，手里拎著紅黑相間的鮮亮水火，往文廟中間那群士子直沖過去。

　秦先生盯著士子外圍的那些壯漢子，看著他們迅速聚攏，形人墻，一邊推搡著前面的人群，把他們推向沖過來的眾衙役，攔著衙役們的路，不知道從哪兒傳出尖利高亮的喊聲：“殺人啦！打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