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功課的一天，曲紅綃和胡蘭早早地就起了牀。

自打起牀起，胡蘭臉上就掛著不住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三味書屋去了，然而最想的不是功課之類的事，而是吃飯。

胡蘭吃過了葉做的飯後，一直覺得外面館子裡的飯都是些寡而無味的東西，吃不了咽不下，這三天一直是靠著小零食撐著。

想到能夠重新吃到先生家的飯，就興得合攏不。

洗漱完畢後，曲紅綃帶著胡蘭便出發了，今天的黑石城比昨天更，雖說有人離開，但是離開的人遠遠比不上進來的人。

曲紅綃被認識的人看到了，於是乎“曲紅綃沒有爭奪祖樹，還在閒逛”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乍寧湖邊去了，不人都不可惜，就好像祖樹出現了，曲紅綃不去爭奪祖樹是不務正業。

當然，這種現象源於曲紅綃自從爲了駝鈴山的人間行者，就一直是年輕一代修仙者的目標，相當於這一代橫樑一般的存在。衆人一面以爲目標的同時，又一面想著表現得足夠厲害，有資格爲他們的目標，所以當還在外面閒逛的消息傳出去了，自然而然免不了一陣可惜。

只是，曲紅綃本人哪裡會想這些。

知道曲紅綃和胡蘭今天就要回來，秦三月一大早就起了牀出門去買菜，菜遠比昨天葉買得盛，這沒讓葉唸叨。畢竟他昨天多買了兩個菜，就被冷落了一個時辰，而今兒個聽到們要回來了，竟然多買了四個菜。這讓葉不懷疑，到底是自己在秦三月心裡重要一些，還是們倆。

當胡蘭衝進書屋的一瞬間，不出意料，第一句是“早上好”，第二句是“飯好了嗎”。

看著小姑娘臉上依舊幸福的笑容，葉卻難免有些不是滋味。還不知道自家爹爹已經離而去了。

葉之前想過很多次，如何跟胡蘭說明這件事，他也想過瞞著算了，但是最後，他還是決定直接告訴。如果胡蘭長路上，這是必將面臨，無法改變的一件事，那麼掙扎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

今天吃飯，葉讓曲紅綃留了下來。

胡蘭和秦三月吃飯吃的是口味，而曲紅綃吃的是葉做飯的那份技藝。

曲紅綃修爲還停留在元嬰巔峰，半隻腳踏進分神期，但是因爲過人的天賦和厲害的功法神通，原先的領悟力和戰鬥力比起普通的分神期只強不弱。加之在葉小天地裡讀書五日和梨樹前參悟七日，對事規律的理解和領悟早已遠超一般分神期了，無限接近於虛境界。

所以，曲紅綃是一邊吃一邊悟的，但是在胡蘭和秦三月看來就是吃一會兒停一會兒。

可惜的是，曲紅綃有能力去領悟，但是還領悟不到。

於是乎在曲紅綃看來，在先生家吃飯也是一件深奧玄妙的事。

吃過飯後，胡蘭有一肚子有趣的事要跟秦三月說，就跟著一起去洗碗去了。院子裡就只剩下葉和曲紅綃兩人。

“先生，這三天裡學生所做，不知道達到你的要求沒有。”曲紅綃詢問葉的態度。

葉點頭說：“胡蘭有很大的改變，超出了我的預料，三天時間，學到的不只是修仙之人和修仙界的事，更是明白了自己會面臨著什麼，這無疑是很好的一個基礎。”

曲紅綃略微張的心這才鬆了一些。

“那麼，你學到了什麼？”葉忽然問。

曲紅綃愣了愣，這個問題沒怎麼想過，但是仔細回想這三天所發生的事後，緩聲說：“學生髮現，其實修仙之路未必是苦寒的。”

“哦，怎麼說？”葉帶著笑意問。

曲紅綃眉頭鬆了一些，然後回答：“學生作爲人間行者以來，從來都是一個人行走在人間，始終以著一個修仙者的姿態去對待和看待世人和世間。但是在這跟師妹在一起的三天裡，我把自己放在師妹的角度去看待黑石城裡的種種一切，才發現其實人間之事，並不無聊。”

葉搖搖頭，“不，這並不是真正的收穫。”

“請先生解。”曲紅綃輕輕點頭。

“作爲人間行者，你的確有足夠高傲的資格，可以一直站在高，可以俯瞰衆生，但是你沒法真正地去會衆生。衆生之間，有百態，你以前都只能看，並不能參與到其中，但是當你跟胡蘭一起相的時候，就已經走進了衆生之間。”葉輕聲說。

曲紅綃想了想，然後搖頭，“學生不解。”

“我問你，這三天你的心境如何？”

曲紅綃老實回答，“除了師妹被擄走那一夜，我心境尚可。”

“那你這三天，心如何？”

曲紅綃愣住了。心境和心只是一字之差，但是這之間的差異卻讓曲紅綃陷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有些不太自信地說：“有些高興？”

葉笑罵道：“高興就高興，你還帶疑問語氣。”

曲紅綃稍稍有些尷尬，垂目不敢看葉。

葉呼出口氣，語氣輕快地說：“紅綃啊，你什麼都好，我能夠想到，你以後的修行之路必將是一帆風順，不可阻擋的，什麼都難不倒你。”說著，他的語氣變得鄭重起來，“但是，這其間，你一旦出了問題，必將是毀滅的問題。你能理解我的話嗎？”

曲紅綃神很認真，但是沒有葉看得遠，只好認真地搖頭。

“很簡單的一句話，你了一點人，也就是了一點真實。你所擁有的一切，是最了不起的，但是或許會有那麼一天，你會到一件直擊你心深的事，讓你擁有的一切化作泡沫。”葉說。

這是他觀察曲紅綃大半個月所確定了一個問題。他給曲紅綃的第二門課，“格致知”也正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而準備的。

葉繼續說：“我很高興的是，這三天裡，你有了那麼一真實。你知道爲什麼嗎？紅綃。”

曲紅綃思索這個問題許久，回憶起這三天與胡蘭相的點點滴滴。自認爲自己做到了一個師姐該做到的事，不論是照顧也好，教導也罷，都做到了。

這樣想著，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樂於在其間扮演師姐這個角。於是，擡起頭，認真地看著葉說：“因爲，我很高興。”

人生會很複雜，但有些時候會很簡單，也就是“高興”這麼個簡簡單單的心，讓曲紅綃有了一實在。

有些時候，“不以喜不以己悲”其實是在自欺欺人。

葉笑了笑，站起來說：“接下來你可以正式開始第二門課‘格致知’的學習了。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去完你作爲砍樹人的任務。”

一明朗之勢漸漸從曲紅綃上傾瀉出來，清風環繞其間。站起來，拱手對葉行了一禮，然後轉離開三味書屋。

轉的瞬間，一步邁進了分神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