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微微一怔。
雲倚風繼續道:“所以哪怕沒有靈芝,我一樣願意幫王爺這個忙。”
沒料到他竟還有這段往事,季燕然遲疑片刻,輕聲問:“是在西北嗎?”
雲倚風搖頭:“不知道,我那時尚在繈褓,撿到我的人是個瘋子,他也說不清。”
往事雖已逝,落在耳中卻也難掩慘烈。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安道:“罷了,大過年的,說點開心事,想不想出去逛逛?外頭可熱鬧得很,張孤鶴說正月十五還有一場花燈會,不如過完年後,我再送你回風雨門?”
雲倚風答應:“好。”
“那走吧。”季燕然道,“東西已經吃完了,正好出去消消食。”
雲倚風在那十套新裡挑了半天,方才撿了一套素淨的月白紗,只是樣子著實繁複,腰帶就要系上大半天。
季燕然正靠在門外等他。
雲倚風扯著袖子埋怨:“這服——”
季燕然迅速站直:“好看!”
雲倚風被如此直白的讚噎了一下。
吧。
見到兩人下樓,客棧裡的食客都在慨,先前看這套服掛在王老闆的店鋪裡,又貴又醜,還在嘀咕哪個傻子才會買,沒想到穿在這位公子上,卻好看極了,裹上三四層紗也不見臃腫,反而越發襯得形頎長,倜儻瀟灑,連被風掀起的擺都分外風流。
果然啊,這種事,還是得看臉。
街頭一群小娃娃打打鬧鬧,笑著從兩人邊跑過去,裡不知在念些什麼謠,一個一個興得小臉通紅。
雲倚風道:“往常都是待在風雨門裡,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頭過年。”
“當真?”季燕然有些意外,又笑道,“那我這回可得好好補給門主。”
雲倚風答應一聲,隨手在路邊小攤上拿了個撥浪鼓。
蕭王殿下自覺出錢袋。
兩人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直到日頭西沉,方才找了個茶樓歇腳。
往下看去,視野極好。
長街兩側,華燈初上,挑出一片跳熱烈的。道路兩邊滿百姓,正在等著看□□的火龍與花車,小娃娃們守在糖畫攤子前,小心翼翼轉指標,盼能落一個最大的凰。而那不遠的青石板橋,更是擁了個水泄不通,人群肩踵,不由就在心裡提著一口氣,生怕有誰會失足落水。這喧囂而又世俗的煙火人間啊,像溫的雲絮與湖水,不經意就包裹住了心,哪怕火龍隊已經遠去,哪怕周圍什麼景致都沒有,是彼此間的那份笑鬧與寒暄,就能令人駐足流連,不舍離開。
雲倚風著街道久久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燕然坐在對面,恰好能看到那雙落滿燈火的漂亮眼眸。
他其實很這麼仔細地觀察一個人,但現在,橫豎閑來無事。
被人一直盯著看,雲倚風自然有所察覺,卻貪人群熱鬧,實在不願分神,便只淺淺揚起角。
季燕然錯開眼神,掩飾地端起茶杯。
窗外有人大聲鼓掌喝彩,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彩戲碼。
“走。”雲倚風拉著他站起來,“我們一起去湊熱鬧。”
季燕然笑著跟上。
這一夜,星城裡的不滅燈火,映得連天穹都紅了半邊。
兩人並肩穿過長街,側過石橋,吃了桂花酒釀,也買了糖畫,就這麼一直漫無目的地走啊走啊,直到街上遊人漸稀,喧囂聲散了,才終於記起要回客棧。
季燕然道:“你若熱鬧,下回我接你來王城過年。”
雲倚風隨手挽好頭髮,一縷碎發垂下脖頸,也懶得再收拾,只扭頭笑道:“好。”
季燕然替他拉高領,眼神不自覺就帶了幾分溫。
腳步晃晃悠悠的。
月影將兩人的背影,越拉越長。
——舍利迷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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