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蝶

空氣帶著黑黢黢的溼涼。

整座建築浸地下， 溫度驟降。

巫瑾吸了吸鼻子，瀰漫在賽場中的味道並不好聞，像是泥土腥味、金屬件、鐵鏽夾雜了奇怪的酸質，膠著一團潛伏在黑暗之中。

凱撒扛著衝鋒槍， 當先一步走出。

“不太對勁。”他眼睛瞇起，沉沉看向前方。

將第二批選手送後， 升降機吱呀呀上升，零件切合發出刺耳，如同在悚然怪。

巫瑾接著微弱的源， 盯著升降軌道看了許久，才收回目。

四人快速給槍支上膛。

選手初始攜帶的子彈有限，出於戰略考慮， 作爲狙擊手的佐伊放棄了慣用的12.7mm口徑子彈， 換了和凱撒、文麟同一制式的9mm。

巫瑾手中， 則是一把5.56mm的突擊步槍。作爲偏重近戰配置的白月戰隊中，中遠程副火力擔當。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佐伊皺眉。

在升降機落地之前， 他分明聽見遠有沉悶巨響。

“兩聲， 重撞擊， 然後是小型機槍。”凱撒回答：“魏衍……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揍了。先去探探。”

然而很快， 幾人就又回到了原地。

他們所站立的地方，竟然是一封的空間。長寬約莫30米， 四面牆壁呈現金屬澤， 無法攀爬， 中間似有隙， 但任憑幾人如何使力都無法掰開。

佐伊皺眉：“先看看有多高。小巫，”他看向巫瑾：“去梯井測風速……”

文麟搖頭：“沒有風。上面應該堵死了。”

利用空氣對流推測高度是輔助位探究環境的常用手段，然而風卻是必要條件。

佐伊一頓，巫瑾卻是結束了閉目心算，迅速開口：“到地表80米，圍牆高度30米。”

地表，克森秀直播間。

應湘湘一聲驚歎：“不愧是記憶型選手。我記得他剛才一直在看升降梯，據速度和梯井視野被堵住的時間得出‘細胞’高度。”

鴿點頭，看了下時間：“還有二十秒，他們的比賽將正式開始。”

克森秀賽場，虛空中忽然傳來“叮咚”的一聲。

“什麼聲音？！”凱撒驀然從地上彈起，繼而迅速反應過來。

在場四人對背景音都並不陌生，雙子塔寢室中，電梯到達樓層的音效與之一模一樣。

然而接著凱撒愕然睜大了眼睛——

四面牆壁的隙同時打開，通向四條近乎一模一樣的走廊。在走廊的盡頭能約看到微弱源，因爲金屬牆壁的反而森森發寒。

沒有人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麼。

“一起走。”佐伊開口。

四人選中一條走廊，凱撒走在前面，巫瑾抱著槍斷後——幾乎在他踏出的一瞬，後的牆壁突然關閉。

巫瑾微微一頓，藉著金屬的聲音傳導，他能聽見無數機關被轟然拉扯。

走廊的盡頭即是白的來源，愈是靠近線愈強——是從一道狹小的窄門裏傳來的。

臨走時，巫瑾忽然吸了吸鼻子。

化學酸一樣的味道漂浮在粘稠的空氣中。

“等等。”走在前面的凱撒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小小的信封。

信封展開，能看到一行花字：

“最麗的，是變幻莫測。”

“是線索。”凱撒讀了兩遍，把紙條塞到口袋：“能看出什麼不？”

幾人搖頭，凱撒做了個備戰手勢，躋進去把門打開——

房門自關閉。

明亮到刺目的線自頂端傾瀉而下，幾乎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閉眼。

太亮了！

這是一座同樣30X30的房間，然不僅是白晃晃的頂燈，任何視野所及之都被線如尖刀般灼燒。

這座房間沒有牆壁。

取而代之的是六面巨大詭異的鏡子，圍的立方將幾人籠在其中，倒影被不斷反、重複，向任何一個方向看去都像是黑站了一片人。

凱撒下意識舉起槍，對著牆上的鏡子就要來一崩子。

佐伊連忙把傻子攔住：“子彈留著，還有，萬一打到什麼發條件，大家都跟你一起淘汰……你沒事打鏡子幹啥？”

凱撒了腦袋：“就……覺得危險……”

佐伊卻是警惕心驟起。

逃殺秀選手通常智勇雙全，力腦力並用，向凱撒這種從來不用腦子的——直覺代替腦細胞承擔了絕大部分判斷。如果凱撒覺得危險，可信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他正要開口，卻從一側鏡子上看到巫瑾走向房間一角。

“小巫！”

巫瑾似乎想要手，最終回。那廂文麟也是發現了不對：“看地上！”

地面同樣也是鏡面。

佐伊低頭看去，的鏡面上忽然泛起波瀾，像是有人把水灑在鏡子上，又像是某種蔓延，帶著刺鼻的酸味——佐伊忽然出了見了鬼的表。

“在——”凱撒毫不猶豫把隊友拉開，開槍就是一蹦子：“媽的這鏡子在！”

衝鋒子彈乍然沒鏡面之中，玻璃如蛛網一般寸寸碎裂，蹦起尖銳的碎茬。凱撒的表卻更加驚愕——原本那一片在蠕的鏡面忽然折起，以一種反重力的姿態懸浮在空中。

鏡面三角形，中間一折，旋即向利刃一樣對著凱撒撲來！

——他終於看清這是個什麼東西。

約莫半掌大小。兩片鏡面實爲昆蟲的翅膀，展開時融爲鏡子的一部分，收起時出尖細的和泛著寒的口。

這似乎是一隻蝴蝶，如果它勉強能稱之爲蝴蝶的話。

或者說，兩片鏡子中間夾了個噁心拉的蟲子，但它毫無疑問對翅膀有靈活的縱能力，翅膀邊緣鋒利如匕首。

空氣陡然一滯，繼而不止這一隻，無數翅膀撲閃的變異蝴蝶從房間的四面八方襲來！

“守一個角。”佐伊焦急開口：“鋪火力！”

槍聲轟然炸開，文麟和凱撒迅速鋪開火力，火區鏡面四分五裂。

刺鼻的酸味夾雜著硫磺硝煙，鏡面上的失去了寄主緩緩流，似乎是這一鱗翅目昆蟲的分泌。

巫瑾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胃中翻騰，分泌裏面有白的……

他視線忽然一頓。

巫瑾倏忽然手，將一塊殘破的鏡面牆翻開，從隙間出一張悉的白信封。

“新線索！”巫瑾開口的一瞬，佐伊神緩，小隊的子彈儲備只能最多支撐三波火力，節目組不會設置死局，每一條線索都是走出這裏的關鍵。

“銀氨枯葉蝶，改造僞裝基因以及翅膀材質，通過向蟲繭注氨水與硝酸銀達鏡面沉澱效果……”巫瑾差點沒噎住，與簡單直白的第一條線索不同，第二條線索麻麻寫了兩張A4紙，似乎節目組把整片論文都打印了出來。

第一火力已經支撐到了極限，佐伊替上凱撒的位置，凱撒已經在裝換第二子彈，開口時沙啞無比：“小巫！”

巫瑾沒有回答，心跳在耳邊如雷鳴。

他一目十行的讀過去，不一千年後的專業名詞都遠遠超出他的認知，好在一週來突擊考試的短期記憶幫他濾去大部分詞條——

巫瑾的眼鏡倏忽瞇起，指尖覆上一：“銀氨枯葉王蝶，雄蝶保護，展翅38cm，偏深啞，蟲灰褐，銀氨蝶攻擊王蝶導——快，找一面深、霧面的鏡子！”

佐伊迅速點頭，沒有立即尋找，而是換上了狙擊步槍，向著遠一面牆打去。

蝶羣不影響攻勢依然猛烈，有翅刃在佐伊手臂劃過，刺啦便是一道痕。

下一瞬，佐伊一側的缺口被補上，巫瑾使勁兒揮槍柄，把變異蝶砰的一聲砸到牆上。

佐伊：“……怎麼不開槍？”

凱撒哈哈大笑：“小巫開槍打不準，砸起來倒是猛——下次首發不用帶槍，找節目組要個棒槌就好。”

巫瑾瞪大了眼睛，右手這才扣上扳機。

比賽前他平均靜態靶7環，但預瞄速度還是差了隊友不，剛才形式危急，第一反應也是用砸的。

有了凱撒科打諢，方纔凝重的氣氛終於稍減。

佐伊再度向另一面牆壁開槍——變異蝶倏忽如同收了指使一般，前仆後繼向子彈附近圍去。

“接近了！”巫瑾眼睛一亮。

佐伊停頓了三秒，視線在明晃晃的蝶羣與鏡面間穿梭，終於看到一被層層疊疊覆住，僅出灰褐的的角——

槍聲乍響。

寸寸碎裂的鏡面上，王蝶掙扎著撲起，繼而化作銀的小型救生艙，咕嚕咕嚕從牆上滾下，落在地上。

如銀刀雪片一般的變異蝶失去攻擊導，在空中茫然的撲騰了幾下，紛紛再次匍匐到鏡面上。

“……”巫瑾愣愣看向地上的銀球：“它們……也配備救生艙？”

佐伊思索了一下，慨：“別忘了，人家贊助商主營業務裏面還有寵託運來著的……淘汰賽也是給他打廣告，看吧，別人用狙擊槍崩你家寵，也死不了。”

隨著火結束，先前打出的彈坑下有機關緩緩上升，出刻有克森標誌的資箱。

副本通關。

佐伊打開箱子，翻出子彈的一瞬終於鬆了口氣。除此之外還有兩把槍，一張防護面，和一張眼孔細的小網。

又過了約莫四五分鐘，悉的音效“叮咚”響起。

四面鏡面緩緩張開，再次出隙，與四條一模一樣的走廊。走廊盡頭，機械運轉調重、齒卡合的聲音緩緩傳來。

——似乎有個房間從高被緩緩降了下來。

巫瑾聽了許久開口：“一個時間單位，走廊會出現一次。可以選擇四個方向，走廊對面是下一個副本——副本不是固定的，因爲房間本會移。”

佐伊點了點頭。

凱撒張大：“什麼……”

佐伊示意他敲了敲地上的鏡面：“空的，我們腳下也是空的。和剛纔始發的地方一樣，這個賽場應該由無數個這樣的房間組，像電梯一樣上升下落，按照一定規律運。就像——魔方。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轉到你面前的怪是什麼。”

巫瑾思索補充：“剛才門打開的時候，走廊對面的房間，是從上面降落下來的。上個時間單位它應該還是另一個房間——現在已經變了新的房間。賽場在不斷刷新。”

四人說著，挑了一個方向往走廊走去。

走了許久之後，佐伊忽然一愣，回頭：“門還開著。”

後，銀氨枯葉蝶副本的大門依然敞開，能看見裏面明晃晃的和支離破碎的鏡子。

巫瑾也是一愣。

幾人迅速往回走去，王蝶的救生艙還在地上孤零零躺著，旁邊無數變異蝶安安靜靜趴在鏡子上。

凱撒竟是出乎意料的問出了一個難得有價值的問題：“賽場在刷新，那……爲啥咱們這個房間沒有？因爲通關了？”

“不知道。”佐伊卻是迅速有了一個想法：“既然可以隨時回來，我們分隊。”

凱撒：“啥？！”

佐伊迅速背出一段話：“……如果沒有朋友，我們會在孤獨中消失。我們懼怕擁，如果空間太過狹隘，我們會在擁中消失……比賽前的提示。孤獨、擁，我在想，副本發條件有沒有可能和人數有關。”

佐伊首先看向巫瑾——巫瑾過了許久開口：“我不確定。”

佐伊笑了笑：“不需要確定，畢竟遊戲開始只能靠猜。”

兩人隨即和文麟商議分隊事宜，拒絕用腦的凱撒則趴在牆上某個蟲蛹：“這玩意兒看著好像能吃！”

巫瑾趕提醒：“凱撒哥！蟲蛹裏面注了氨水和硝酸銀，食用會中毒……”

佐伊瞅了眼蟲蛹：“喜歡就帶上唄，咱小巫不是之前帶了隻兔子出來嗎。就是這蟲變態之後——”

凱撒回頭嚷嚷：“佐伊，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嗲兮兮的說話。哎呀，這蟲子好變態哦！”

佐伊：“……我他媽真想把蟲子扣你頭上，完全變態發育，是指蟲和蟲構造差距……說了你也不懂……”

凱撒梗著脖子：“不懂就不懂，我要跟小巫一隊，嘿嘿。”

佐伊：“……哦，你確實和小巫一隊。”

四人中，佐伊文麟是兩年的老搭檔，配合上默契無間。有巫瑾跟在凱撒邊，也等於臨時給他裝了個腦子，兩兩分隊合合理。

“行了，”佐伊最後和兩人告別：“如果有問題，記得退到這個房間會和。”

巫瑾點頭，和兩位隊友了拳頭。

再次回到走廊時，只剩下他和凱撒兩人。

“走？”

克森秀導播室，鴿正在回答觀衆熱烈的提問：

“100個小隊，400名選手，現在只剩下320人。節目進程過快？不，我們相信最出的選手會走到最後。”

“剛纔卓瑪娛樂遇到的是什麼？毒蕈麝蝶，對，也是基因改良品種。選手攻擊不是因爲訌，而是因爲毒素致幻。請這位觀衆不要再發毒蘑菇照片，您把別人的彈幕掉了……”

“好下面讓我們覆盤白月練習生的剛纔那場，非常經典的配合。這裏我要著重表揚C位佐伊的指揮，和巫瑾分析信息的速度……”

一旁，應湘湘忽然一頓，推了推鴿的肩膀：“小巫和凱撒，好像在往S副本走。”

鴿愕然擡頭，慨：“我記得上一局，小巫的運氣也不是太好來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