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規則

沙盤室，無影燈敞亮如晝。

微的海選地圖嵌在玻璃罩，約合兩張檯球桌大小。

距離宵還差半小時，巫瑾不斷轉換角度，調整沙盤模型中的設置參數，觀察整幅地圖的變化。

半邊丘陵，半邊草原。

風速到達33m/s的時候，河流下游決堤，波峯呈現飛沫，三丘陵存在山坡。闊葉林土質鬆，針葉林底表堅……極寒狀態下……

巫瑾的筆記本很快標註了一系列數據。

同一張地圖，因爲賽制的不同能衍出完全相異的打法。

如果他推測的沒錯，海選是PVP（選手對決），淘汰賽就是PVE（選手與環境對決）。

主宰比賽節奏的從選手變爲災難環境，叢林法則下資源稀缺程度將直線上升。

巫瑾突然想起了一千年前流行的網絡遊戲。

PVE副本中，玩家面對的是攻擊/防數據超出自己無數倍的副本BOSS，但出於遊戲公平原則，通常有規律可以遵循破解。

如果能在比賽裏找到規律——

巫瑾的視線落在了課表上唯一的一節“數學”上，接著移到“槍械”。

在能趴在樹林裏認認真真打草稿計算規律之前，還是先防止自己被一槍崩死吧！

巫瑾心底一聲哀嘆。

*****

一週的時間一晃而過。

紅依然兢兢業業幫衛時打卡。凱撒每天在視頻裏裏調油、日常甜詢問票“我是不是你可的小兔幾”，就連魏衍冷漠的眼神掃過凱撒時，都宛若在看一個智障。

另一位室友——銀捲戰隊的薄傳火則神出鬼沒，偶爾幾次見到還在小樹林裏給開直播。

巫瑾忽然醒悟：“他……和銀捲的狙擊手薄覆水名字好像……”

一旁的佐伊冷冷道：“是兄弟。薄覆水平均每天三條星博狀態，就爲了給薄傳火拉票，還把直播間的土豪送過去造勢。”

巫瑾驚訝。

佐伊又補充了一句：“走的和薄覆水一個風格，菜的摳腳，死男。”

夏風吹過，小樹林傳來薄傳火刻意低嗓子，作出來的男神音：“寶貝們，想我了，嗯？”

巫瑾骨悚然。

薄傳火還在繼續：“謝謝XX傳火的大寶劍。嗯？今天不喊麥，唱歌可以，寶寶想聽什麼……”

佐伊迅速把巫瑾拉走：“神經病！小巫別理他，好孩子不和他玩！”一面諄諄教誨：“銀捲就這路子，六百萬贊助一半都能砸營銷上，招練習生第一看臉第二要……”

他忽的一頓，回頭看向巫瑾，霎時賞心悅目。

臉最好看的——可是在咱們白月！

如果小巫開直播——

怕不是直播間要分分鐘！

巫瑾在克森秀的第一週，基本是是訓練室-寢室兩點一線度過。

取下瞄準補償之後，巫瑾的準心偏離再次飄忽不定，速卻有了穩定提升。第九天的槍械課上——深諳巫瑾薄弱基礎的凱撒差點瞪出了眼珠。

靜態靶擊平均五環，無靶。

職業狙擊手佐伊也明顯吃驚，在看過巫瑾的訓練記錄後心服口服。

“九天，四十小時靜態靶擊練習，十二小時態靶，九小時戰躲避——”佐伊看向凱撒：“白天還要上課，他一天睡幾個小時來著的？”

凱撒迷茫：“這……平時也沒見小巫回寢室……”

佐伊微微一嘆：“小朋友太拼了。”

槍械課結束，練習生紛紛離開教室。

克森秀的節目PD從後門進來，找導師鴿借了火，兩人蹲在地上吞雲吐霧，一面看回放。

“300012號選手，怎麼樣？”節目PD忽然問道。

鴿一愣：“啥？”

PD用煙點點屏幕：“長得乖的那個。”

鴿點點頭，顯然印象深刻，半晌吐出一口菸圈：“不錯。”

PD嘿嘿一笑，以鴿的標準，不錯那是相當不錯。

他掐著回放視頻給剪輯提點：“特寫一下巫選手的訓練時間，還有筆記本……他桌上那瓶礦泉水什麼牌子來著的？不是贊助商的？！商標統統馬賽克了！不拿出幾十萬信用點別想和咱小巫同框！”

節目PD紅滿面，又瞅了眼鴿：“巫選手給咱節目拉了不投資，你那個訪談綜藝，要不要扯幾個練習生一起上？加上小巫？”

鴿卻是搖搖頭：“你知道的，我挑練習生，不看商業價值。”

PD咂咂：“……嗨，練習生選秀，你還真奔著挑聯賽冠軍來著的。人小巫實力不行，態度擺在那裏，勤肯吃苦。出道打聯賽不是遲早的事？”

鴿開口：“他的資質，能排在中上。”

中上，而不是頂級。

鴿做職業選手二十年，退役二十年，經手過的練習生數不勝數。巫瑾不是槍械天賦最好的，卻是最勤的之一。

他欣賞巫瑾的態度，這種練習生往往能走的更遠。

但逃殺秀遠比想象中殘酷。

選手之間，天賦的差距是後天努力都無法彌補的。

放在二十年前，他在找的是聯賽選手，巫瑾還能納考慮。但二十年後，他只想帶出來一位聯賽冠軍。

節目PD一聽“中上”已是瞭然，微嘆：“行吧。那你說說，這一屆練習生哪個能得了您老法眼？”

鴿：“魏衍。”

“R碼娛樂啊，”PD想了想：“之前那事出了，價下跌不。三個S級練習生走的只剩下魏衍一個，還有人權組織天天盯著……”

鴿搖頭：“我說過，我只要冠軍。”

其他一應不在考慮之。

PD哦了一聲：“除了魏衍之外，其他人呢？”

“銀捲的薄傳火，白月的狙擊手。還有那個紅——”鴿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這位選手名字。

PD樂了：“喲，我想起來。那個D級練習生，出挑的很啊。路子還野，看這架勢，過去在地下□□賽的吧。”

鴿點點頭：“天賦不錯。還有，把他教出來的人——”

他微微停頓：“實力至不在我之下。”

節目PD一愣，驚得差點掉了菸頭。

兩週課表上，唯一的一節數學課姍姍來遲。

教室一片哀嚎，練習生們迫不得已從中出腦容量背記公式，直到下課凱撒還沒分清導數和除法。

巫瑾於心不忍的把筆記塞給自家隊友借閱，帶上終端就要往沙盤室走去。

凱撒吭哧吭哧抄了一半，忽然想起來一事：

“哎小巫，別忘了今天晚上八點——”

回頭一看，側已是沒了人影。

無人問津的沙盤室，智能攝像機在巫瑾進來的一瞬亮起，圍著他滴溜溜直轉。

巫瑾在攝像頭上了一把，權當打了個招呼，靠著地圖盤膝坐下。

二十四小時淘汰賽。

極端惡劣生存環境。

再加上今天得到的新提示：

兩小時的數學課，容並非巫瑾事先猜想的圖形學，而是更偏重於數論——也就是說，淘汰賽中的“規則”可以用數值量化，有數或者唯一解。

安靜的沙盤室，唯有筆尖在本冊上劃過的莎莎聲響。

巫瑾的眉心微微聚起，琥珀的瞳孔投出和的頂。

從現有條件無法推斷出淘汰賽的模型——但把地圖上的等高線、比例尺背下來總沒有壞。

寂靜之中，終端忽然“滴滴”響起。

晚上7點58分。

巫瑾看了眼終端屏幕，顯示“訂閱節目即將在2分鐘後播出”。

巫瑾正待隨手關閉，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只訂閱了一檔綜藝節目。

克森秀。

一週一期，週日準點開播。

佐伊特意囑咐過，白月作爲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聚在一起收看。

巫瑾慌不迭站起，離開沙盤室，向佐伊的寢室衝去。

8點01，巫瑾還在南塔艱難爬樓梯。終端裏片頭已經結束，複賽後的第一期克森秀正式開播。

屏幕中一片黑暗。

嘀嗒、嘀嗒的鐘聲傳來。

鏡頭裏線亮起，正是悉的練習生寢室。

牀上的練習生翻了個面兒，出乎乎的小卷和緻帶紅暈的臉頰。

——原本沉寂的彈幕驟然沸騰！

幾十星裏之外，某私人基地。

正攤在沙發上收看電視的青年猛地坐起，眼神呆滯：“這是克森秀？我沒調錯臺？尤、人間尤——臥槽我現在報名還來得及嗎？或者把二回來換我去——”

一旁的同伴一聲輕咳，示意他看向後。

青年一愣，緩緩回頭，脊背僵直：“衛、衛哥，您也在啊……”

衛時目掃向屏幕，面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