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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望族》 第383章 親疏遠近

柳東行的臉有些發沉:“那媳婦子是這樣說的嗎?哼,一羣不知死活的東西有野心也要看清楚自己的境纔是”他對文怡道:“康王府的事,是老胡在管,我也沒多問,如果那些人真的賊心不死,想要弄點妖蛾子出來,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放心吧,我會告訴老胡,讓他派人去查探的。”

文怡點點頭,嘆了口氣:“我真不明白,他們究竟在想什麼?若說從前他們躲在暗,又有錢,跟鄭王府勾結,是爲了復興康王府的話,如今鄭王府搶了他們的錢財,又殺了他們的人,朝廷又已經察覺並審問過他們了,這時候他們不想著安分守己,以求聖上寬大置,還想要耍什麼小心思呢?”

柳東行眉頭微微一皺,沒說什麼,只待了幾句話,便匆匆要走了。文怡忙拉住他:“就算再著急,也不在這一時,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難道連口熱飯都不吃就走了?”

柳東行笑道:“沒事,這些事早些忙完了,我也好早日回家陪你。左右不過就是這幾日罷了。”

文怡無奈,只得拉著他回房,親自侍候他用熱帕臉淨手,換了一冬裝。原先那一,因爲他長時間待在野外,而康城又地江邊,水汽重,裳下襬、腳、靴、斗篷邊,都沾了不泥水,冬天冷風一吹,別提有多難了。文怡特地給他換上了剛剛烤過的乾爽裳,柳東行只覺得全暖烘烘的,即便還未吃飯,上的寒氣已經盡去了。

就在換服的這點時間裡,文怡已經命冬葵取了一碟子點心上來,就著廚房剛做好的熱湯,一定要柳東行吃了再走。柳東行只覺得心中妥,便笑著乖乖順從了,終於吃完出門時,天已經完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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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倚在門邊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之中,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候,若能辦好這趟差事,將來柳東行就前程無憂了,就如同他所說的,不過是這幾日罷了。他甫新婚就去了北疆,九死一生,那幾個月都等下來了,這幾日又算得了什麼?好歹他與還待在同一個城裡,頂多相隔數十里地。

晚飯是和蔣氏與文慧一道吃的。蔣氏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一直在問文慧到了康城後的經歷,聽文慧說哪個地方的景緻好,哪家店鋪的料花富質地上佳,便連聲道:“趕明兒你帶娘也去瞧瞧”但若文慧提到哪家寺廟的齋菜味,或是哪家庵堂的主持佛法造詣深,的笑容就會變得十分勉強:“是麼?那倒是難得。我想起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哪家寺廟的齋菜做得最好來著?你最吃了。那年我們……”接著說起了從前與文慧一道在外遊玩時的形,都是極有趣的經歷,文慧聽著,臉上也會不知不覺地帶上了笑容。

文怡在旁靜靜聽著,心中不由暗歎。不覺得文慧真的有心向佛,不過是因爲對家人與前程都灰了心,纔會學起佛法,想要忘卻現實中的痛苦罷了。但文慧終究是自小錦玉食長大的千金小姐,哪怕是念起了佛經,戴起佛珠,在食住行上也依舊十分講究,若連這些東西都無法拋開,又怎麼可能真的剪去三千煩惱死,皈依佛門呢?只是大伯母蔣氏看不出這一點,一味擔心真的會出家,便想盡辦法去引牽念俗世中的好之事,不得不說真是費盡心思了。

文慧是否明白母親的這番苦心?文怡覺得,有這樣一位好母親,又有兄弟扶持,父親對也還未到絕絕義的地步,只要能拋開浮躁,冷靜下來,日後未必沒有好前程。這樣的境,比前世的自己不知要強多倍,只盼著別再任,時時拿出家爲尼的話來引母親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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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文慧回房做的“晚課”,蔣氏本有意與自己多說一會兒話,但卻道:“晚上我陪母親一起睡,到時候有多話說不得?您若閒著,不如洗個澡吧,風塵僕僕的,洗個澡上也舒服些。我每日的早課晚課從未誤過,若是爲不要的小事便誤了一回,豈不是讓佛祖誤以爲我不是誠心向佛的?”

蔣氏眼圈微微一紅,無奈地由得去了,自己卻在原位上呆坐半晌,方纔哽咽著對文怡道:“先前還在外頭時,我想著,只要一生平安,便是一輩子燒香拜佛,我也認了。可是回了老家,日子一長,卻免不了要生出幾分妄想來。我兒容貌既好,才學也佳,生在世家大戶,素有名,不過是因爲別人的陷害,再加上因爲不經事犯了點小錯,便落得如今這個地步,若就此葬送一生,豈不可惜?”

文怡不知該如何安,只得道:“大伯母是一片慈母之心,不希看到六姐姐日後苦,六姐姐心裡明白的,只是一時還未想通而已。而且先前的事鬧得有些大,覺得自己找不到好人家,與其被胡許人,倒不如敲經唸佛的日子清淨。我覺得對大伯母還是非常親近的,您好好勸,過上一年半載的,再給尋戶妥當的人家,自會明白您的苦心。”

蔣氏的臉仍舊帶著憂苦:“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眼下竟象是鐵了心似的,雖上沒說什麼,但日日都象出家人一般敲經唸佛,實在是看得我心驚膽戰。只盼著早早爲尋個人家嫁出去,也省得整日胡思想了。你也知道,家裡老太太可能開春就要回來了,有在,我在家裡也未必能做得了主,就怕老人家又犯了糊塗,拿個孝字下來,隨意將你姐姐許人,那時我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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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抿了抿,淡淡地道:“婚嫁之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的,大伯祖母雖然是祖母,但六姐姐雙親在堂,總不好越過兒子媳婦替孫兒定下親事。若看中的人家實在不堪,請了族長出面說和,也就是了。四伯父爲人方正,自不會允許族中兒被嫁給品行有虧之人,有損顧家名。”

蔣氏轉愁爲喜:“這話說得對我幾乎忘了,還有老四兩口子呢”倒不是真的忘了,而是還未適應過來,此時顧氏一族的族長已經不是長房的人了,於老夫人自然也就算不上全族地位最高的長輩,論份,只是顧氏一族其中一房的老太太,論誥命,六房的盧老夫人與可算齊平。加上的次子顧二老爺因爲不面的罪行丟了進士功名,在族中丟了大臉,的聲早已大不如前了。

文怡看著蔣氏臉上的喜意,不由得多提醒一句:“若是大伯祖母執意要做主爲六姐姐定親,甚至送信進京去請大伯父做主,恐怕大伯母還要再想法子說服大伯父。不過我想,大伯父如今應該比先前明白許多了吧?”

蔣氏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自然是明白許多了,他本來在禮部侍郎位子上做得安安穩穩的,便是柳姑老爺出了事,也沒丟了職,卻因爲老太太縱容二叔胡鬧,害得他在朝中丟了臉面,好幾次被上峰當衆喝斥家風不正、趨炎附勢……他如今兢兢戰戰的,真真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一步路都不敢多走。至於慧兒的親事,他那時也是胡塗了,不知被二叔灌了什麼迷湯,纔會鬆了口。賢哥兒在信裡說,老爺如今後悔莫及,餘姨娘拿慧兒做例子,教十一丫頭仁孝禮義時,還被他大罵一頓,攆出屋去。我想……慧兒將來要再議親,他應該不會再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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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命冬葵:“熱冷了,去換熱的來。”冬葵領命而去。

蔣氏沒留意,繼續在那裡自言自語:“慧兒的親事實在是難辦。如今我也不求能嫁高門大戶了,只盼著能尋個和氣知禮的良人,不至於孤寂終生便好。族人與親戚們也曾給我說過幾戶人家,我人仔細打聽過了,雖有些不足之,但當中也有好、品佳的人選,年紀略大些也不要,只是慧兒執意不肯,我又不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改主意,就怕念那佛經念得久了,移了,那就不好了。”

冬葵送了新茶上來,文怡替蔣氏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低頭默默吃茶。

蔣氏又在嘆氣:“可惜了,老太太上京前還算明白的,那時候看中了羅家老2,我嫌棄是個商家子弟,上又無功名,不肯答應。但現在回頭想想,若真是羅家,倒也不壞,那似乎是個豁達又風趣的好孩子,又孝順,又知禮,看他說話行事,也頗爲不俗,皇商人家的嫡子,份也不算低微了。若不是瑤丫頭爹給訂下這門親事,我還真願意厚著臉皮跟羅家二太太說一說。以他家的門第,也不敢嫌棄我們慧兒。”

文怡直起腰來,正道:“大伯母,您別怪我說話太不客氣。羅家二公子已經跟蔣家姐姐定了親事,如今再說這個話,又有什麼意思?何況鄭王起兵叛,青州錦南淪陷,蔣家舅老爺現任錦南知州,還不知安危如何呢,您不顧念手足之,羨慕他家的婿做什麼?”

蔣氏的臉一下漲紅了,吱吱唔唔了半日,才道:“我不過就是這麼一說罷了,並沒有特別的意思。至於瑤丫頭父倆的安危……鄭王不是沒有殺青州錦南兩地的員麼?我那兄弟素來頭,只要鄭王不是不分青紅皁白就殺人的,他自然不會自己找死。我還不知道他的子麼?就是知道他不會有事,纔不擔心的……”

文怡抿了抿,沒說話。蔣氏對文慧自然是慈母,只是對其他親人,就未必真心關懷了。別人的家事,也沒興趣多管,便找了個藉口,告退回房去了,只留下蔣氏一臉訕訕的不知該不該笑臉送人。

文怡回房悶坐,忽然間頓悟了。世人都是偏心的,遇事自然會偏著自己的家人與親友,而家人與親友之中,也有親疏之分。別說大伯母蔣氏親近兒,卻疏遠冷待庶弟一家,便是自己,也會更親近祖母盧老夫人多於其他族人與舅舅一家,出嫁之後,則是與丈夫柳東行最爲親近,至於柳東行的家人親友,不管是關係不睦的柳復一家、東平王妃,還是關係親近的蘇太太夫婦,都要靠後許多。不能忍柳東行穿著又溼又冷的裳出門,卻能對東平王妃有可能因罪被廢冷眼旁觀,更能想辦法算計柳復夫妻,不就是這個道理麼?

雖然佛陀說,衆生平等,但衆生何嘗有過平等?雖是信佛之人,心存善念,但也無法達濟天下,能做的,不過是抱著一顆善心,量力而行罷了。如今只是衆生中的一員,難免要偏心些,最重要的,不過是護著自己所關心護的人而已。

這麼想著,又記起先前跟柳東行說過的話了。爲了丈夫日後著想,還得多用點心思才行。別的事上無能爲力,但康王府那羣人,倒不是完全沒有法子對付的。

大概是老天庇佑,沒兩日,柳東行與胡金全便探聽到了康王府衆人私下聚會商議的是什麼事。

原來這些曾經憑藉康王府權勢在康城呼風喚雨的管事、掌櫃們,雖然損失了大筆錢財,生意經營遇到了困難,還先後被知府衙門與通政司的人審了又審,但心裡的不甘卻越來越盛。他們的不甘不是針對朝廷,而是針對鄭王。他們雖是僕從的份,但也都是富家翁,康王世子上京以後,留在康城的那些產業便是他們在掌管,無論是府還是同行,誰不敬他們三分?而他們當家作主的日子過久了,自然不甘心再被人糟踐。鄭王府所爲分明就沒把他們當是盟友,事八字都沒一撇,就卸磨殺驢,誰還敢指鄭王奪得江山後,真的會給他們回報?

康王府的人冒著殺頭的危險助鄭王造反,卻一點好沒得,就失了幾百萬的財產,死的人與被燒的貨就不算了,更要的是,府已經留意到他們了,沒有武力保護,他們豈不是死路一條?造反的罪名可是要誅九族的這都是被鄭王所害,就算死,他們也要報復鄭王一把他知道,馬王爺頭上有幾隻眼

康王府舊人的報復行,很快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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