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晨下了一樓，回到位置上坐下。一邊的陳寄然沒再說話，梁非凡也沉默著，剛才關于包禮金的話題徹底終結。

王秋晨第一次對手上的工作無比生厭，懨懨地整理著開支單，提不起任何神。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似乎攻擊變得比以往強了些。以的本，其實并不想和任何人起沖突，但緒總突破了理的限制。

就像，對羅關北一樣，說不清道不明白的惱怒里，夾雜了一緒在乎。

停下手邊的作，握著原子筆、撐著下看著門邊那棵綠油油的發財樹。夏去秋來，雖然氣候有了變化，它依然生機盎然。原來在北朗工作也快半年了，這半年里它就像從蔫蔫的小孩子長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時間過得真快。

將近下午五點，天下起瓢潑大雨。王秋晨像是想起些什麼，快步走上二樓，正跑到臺，卻看到羅關北把那盆小小的也不出名字的植捧了進來。他見了，還是解釋：“下雨了。”看著他手心里的小盆栽，手過去，“我拿去一吧，泥水都滲出來了。”

他把盆栽遞給，捧著下了一樓。

被困在公司的清潔阿姨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看著王秋晨下來：“咦，是呀，差點忘了這盆小花，沒拿進來的話，估計淋一會兒就死了。”

王秋晨出幾張紙去盆邊的泥漬，阿姨又笑：“秋晨，還是你細心，做事特別踏實。要不是我兒子還在讀大學，我都打算介紹你們認識。”

梁非凡笑了兩聲：“阿姨，秋晨絕對不喜歡姐弟。”

王秋晨沒有接阿姨的話，小心地把盆栽放回洗手間門口的鐵架上。

羅關北走了下來：“寄然。”

陳寄然看向他：“羅總。”

“剛才給了黃經理電話。今晚雨大，我們就不過去了，你自由安排下班吧。”

“好的，羅總。”

梁非凡等羅關北上了樓，問陳寄然：“羅總本來要和你去哪里？”

王秋晨注意力被吸引，臉上表未變。

陳寄然拉上紫外套的拉鏈，攏了攏頭發：“約了黃經理打牌。”

“哪個黃經理？”

“南方工業的。”

“哦。”梁非凡看陳寄然，“我中午送合同過去找他，覺他很好的哦。”

陳寄然沒接話：“先下班了，拜拜。”

梁非凡看著：“雨還很大哦。”

但陳寄然已經推開玻璃門，撐傘走進了雨幕里。梁非凡回頭看王秋晨：“怎麼辦，我們也在這里等雨停再走嗎？”

王秋晨看著外面的天：“雨大概一時三刻停不下來，等等變小些了再看吧。”

清潔阿姨把腳上的布鞋了，找了個垃圾袋裝好鞋子：“我家老頭子還等我回去做飯呢，算了，我不等了。”

王秋晨郁悶了大半天的心被阿姨逗笑：“阿姨，你不穿鞋啊。”

“不穿不穿，弄了還有得曬。我小時候經常腳走路。”阿姨撐開傘，把尼龍包夾在懷里，“我也走了啊。”

等一下，五點半了。再等一下，五點四十五了。再等一下，六點零二分了。梁非凡的手機響起。他接起：“知道了知道了。”掛了電話，他看向王秋晨：“我家里來接我了，要不要送你？”

王秋晨搖頭：“不用了，雨也差不多停了，我馬上就走。”

他猶豫著：“那我走了。”

“走吧，明天見。”

他向眨眨眼：“今天寄然姐的事，晚上回去聊。”

抿了抿，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看著一個撐著黑大傘的中年人來到門口，梁非凡和他一起快步離去。

公司又只剩下一人——也不是，樓上還有一個人。

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抬步上了二樓。如無特別，每天最遲一個離開公司的人是，檢查門窗、水電也早了的固定工作。

高日朗的辦公室是無需檢查的，他忙著婚禮的事，這些天偶爾回公司都是來去匆匆，連辦公室的門也沒有開過。去大臺拉上落地窗，再回，過明的玻璃，能看到羅關北正坐在辦公室里沉思。

越過他的辦公室，看了一眼他的休息室——最近偶爾要為檢查他的休息室而覺到些微的困擾，隨著他的住，他的私人品越來越多，刮胡刀，洗面，還有他那些堆放在柜沒有及時整理的烘干的服，但他現在還在公司，估計也無需自己再親力親為再去上鎖。

再回頭，想跟他說要下班了，卻看到他已經不再坐在辦公室，而是又打開了臺的落地窗，站在外面煙，微涼的氣隨著風吹了進來。嘆氣，走過去，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和他說話，仿似之前為陳寄然而起的爭執不曾存在過：“老板，我準備下班了。你——記得夜里關上這里的窗，不然萬一有雨，書架會被吹的。”

羅關北回看了一眼：“好，我知道了。”

想了想，決定下樓、回家。轉的一刻，他又說：“謝謝你，辛苦了。”

腳步停住，扯扯角：“是我的份工作，我先走了。”

他住：“你現在走？”

“嗯。”

“現在還在下雨。”

“不大了。”

“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話一出口，他車里淡淡的煙味和淡淡的香薰味道仿似就在鼻腔里：“不用了。”

他把煙按熄，回來房間里找了個垃圾桶丟了：“你這幾天怎麼了？”

“我很好。”看著他，“沒怎麼啊。”如果問為什麼和陳寄然有些不愉快，能告訴他的也只是沒什麼。

“那為什麼把東西退回來了？”

還以為他仍在追究對陳寄然發脾氣的事，沒想到竟然轉到了他和之間，不有些語塞：“我就是覺得不適合。”

“是東西不適合，還是人不適合？”

驚訝他問得直接，就像他上次的調笑一樣，躊躇，最終只是沉默。

“如果東西不適合，你說大了，我換一條。”

搖頭：“鏈子尺寸沒有錯。”抬頭看他，積了幾日的復雜緒傾瀉而出，“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給我送這個。這算是公司福利嗎？所以，小梁生日也是會收到的嗎，寄然姐也會收到的嗎？”

他也搖頭：“他們不會收到。”

所以，在羅關北說出那樣的話之后，他堅持把送回了家，這算是什麼？算是他們之間冰釋前嫌了嗎？

王秋晨回到公司時，羅關北已經外出，不見人影，咬著原子筆發呆，還記得昨天晚上下車時他那樣抬手又放下的畫面，不自覺陷了沉思。

電話響起，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羅關北。

遲疑了好幾秒才接起來：“喂，老板。”

“在公司嗎？”

“在。”所以他要做什麼？

卻沒想到他問的是錢的事：“下個月15號是不是要給志京結100萬？”

說是。賬上現在仍有200來萬，但下個月國慶假期后回來需要付給志京一筆費用。

他沉默了一會兒：“十一假期之后我想提180萬。”

“180萬？”想他怎麼毫無來由突然要這麼多錢，這公司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何況下個月他們還要有各種各樣的賬款要理，“提走嗎？”

“用一個月再拿回來。”

的大腦飛快旋轉，想起他和陳寄然昨天約去打牌的事，不自覺地猜測他是不是賭輸了錢還是怎麼樣了，忍不住問出口：“你要做什麼？”

他在電話里那端言又止：“回去再說。”

掛了電話,沉默了一會兒，是為難，也是擔憂。

中午高日朗回來過一趟，把王秋晨也上二樓，讓給羅關北轉賬。

兩個老板都同意，似乎自己并無多話的余地，但最后還是問了出口，是為了提醒高日朗，也是要搞清楚羅關北在做什麼：“羅總拿這筆錢要做什麼？”

“老關把房子賣了，他這邊贖契。”

吁出一口氣，聽起來并不是一件壞事，至不是欠了什麼賭債之類奇奇怪怪的事，點頭：“可是，志京那邊下個月要結的貨款怎麼辦？”

羅關北和高日朗對視一眼，高日朗開口：“我們來把握。你去轉賬吧。”

離開，下了樓。羅關北拿出了煙，高日朗看他：“你不是說戒煙？”

羅關北苦笑，想想還是把煙收了起來：“想事就忍不住犯煙癮。”

“房子賣了，就是重新開始，想那麼多做什麼？”高日朗打了個哈欠，“好累，我誠心建議你，以后你結婚，盡可能找婚慶公司，不在乎多花點錢讓他們忙活。不然，真的能把人給累死。”

“明天幾點接新娘？”

“哎呀，真的是搞笑，前兩天我特意把范姜云送回娘家，明天，我又要一大早去家把接回來。早上5點38分是吉時，你調好鬧鐘呀。”

羅關北嗯了一聲。

“那我先回去了。”高日朗站起來，“對了，南方工業簽了合同？”

“是，我下午去拿回來。”

高日朗拍拍羅關北的肩：“看來公司運氣來了，你的轉機也來了，該戒煙戒煙，該干嘛干嘛。”

羅關北看他一眼，有種心思被破的尷尬。

王秋晨把手上的工作全部理好，報表也發了出去。看著余額那串數字，心里嘆，北朗好像就沒有過有錢的時候。好不容易進來200多萬，高日朗提走30萬，羅關北直接拿走了180萬，又回到窮兮兮的時候了。

公司又只有一個人。羅關北和梁非凡出了去，整理好文件，關了電腦，準備回家。

微信叮咚，拿起手機，羅關北給打了一份PDF文件，以為又得加班，坐下來細看那份合同。合同是和南方工業簽的，但落款南方工業已經是 蓋了章的。

合同并不是經手理的，不太明白，給他打了電話：“老板，我收到了你的文件，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蓋好章了，就是發給你看看。”

還是不理解：“我看到了。”

“那就好了。”他大概在開車，“你早點下班。”

皺眉，從頭開始細看合同，看看到底有什麼值得他特意把合同發給看的，看到合同價款時，輕輕吐了一口氣，是三千多萬。

三千多萬呀。

忍不住，在那串數字上圈了一個紅圈，發給羅關北：“是已經簽了、生效了的合同？”

羅關北發來語音：“是簽了、生效了的合同。”

又聽了一次，“是簽了、生效了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