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
他又在騙人了!
畢竟之前上陣殺敵的時候,可沒見他有半點手,說殺就殺,說埋就埋,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又怕個什麼勁兒?
定王覺得自己弟弟未免太不厚道,連自己都要瞞著,不免有些不滿。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見他還是病懨懨的在那里躺著,定王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坐下,手了他的額頭。
嘿,還別說,真的要比尋常人要燙一些。
定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燒起來了啊!”
葉朔眼睜睜的看著他作,又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幽幽道:“不然呢?大哥。”
定王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臣這就去給您找郎中!”
然而在他來之前葉朔就已經派人去找了,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郎中也都已經到了。
郎中是被人從睡夢之中起來的,此郎中在本地大小也算是個名人了,以醫高超出名,不當地的達顯貴都會請他到府上瞧病。
今天他忙著炮制藥材,一直忙到深夜,這邊剛一躺下,接著就聽到了外頭的敲門聲。
郎中本打算派自己的學生去的,結果誰想,一開門竟看到了一群穿護甲之人。郎中到底是見過些世面的,自然知道這麼大陣仗,生病之人必定非富即貴。然而郎中卻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窩在被子里頭、幾乎被的床鋪給掩埋的俊青年,竟會富貴到如此程度。
不經意間看到旁邊用來清潔的手帕上繡著金的龍紋,郎中心中不翻涌起了驚濤駭浪。
再看一旁不停踱步的中年男子,服上頭也繡著猙獰的巨蟒,中年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當即便看了過來。
“如何?可有大礙?”
定王剛從戰場上下來,一兇悍之氣尚未褪去,眼前的這位爺一看就是殺過人的,郎中控制不住,神一陣繃。
“回、回這位大人的話,這、這位貴人乃是驚驚懼所致,待小人開些安神定氣的方子,或許會好些……”
竟然真的是嚇出來的病!
定王目瞪口呆。
然而定王虎目圓瞪的模樣,卻是郎中誤會了,見眼前的這位老者愈發張,葉朔不得不開口提醒道:“大哥,你嚇到這位老先生了。”
既然眼前的這個青年稱呼這中年男子為大哥,想必對方便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定王殿下了。
至于青年…還用得著猜?整個大周除了那位,誰又能用,誰又敢用這金龍作為圖案?
郎中覺得自己祖墳可能是冒青煙了,他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還有給皇帝看病的那一天。
郎中雖然遠在邊關,卻也知道這幾年里頭換了好幾個皇帝了,更是聽說最近登基的這位名聲不好,今日一見方才知道,傳言似乎并不真實。
圣上脾氣明明好的嘛!
況且郎中離邊關比較近,一來一回也不過才一天的功夫,故而郎中一早就知道北庭大軍境的消息了,記本以為這次又會打起來,城中但凡有點能耐的達顯貴基本上能跑的都跑了,就算是跑不掉的,也想方設法把自己的親眷給送到了更靠近中心的地方。
郎中本來也在猶豫要不要出去避難,畢竟一旦北庭人打進來了之后,當地向他這樣的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條。
結果卻不曾想,的確是打了,但北庭竟沒能如愿攻進來,再結合兩人的出現,郎中豈能猜不到都發生了什麼?
數遍歷史,也沒幾個皇帝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再加上青年語調和,漸漸的,郎中便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這位貴人放心,小人必定竭盡全力維護貴人康泰。”
葉朔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勞煩了。”
又一句勞煩,使得郎中使盡渾解數,這才開了方子出來,之后更是親自盯梢煎藥。
然而面對定王的時候,郎中卻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等郎中拿著方子下去抓藥之后,定王徹底忍不住了,指著外頭,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葉朔輕咳了一聲,頗有些無辜:“可能是大哥太過兇悍,所以才惹人懼怕吧。”
他…兇悍???
他們兩個到底是誰更兇悍啊!
定王一口老堵在了嚨里,看著被褥里頭人畜無害的弟弟,定王這心里頭就更是憋氣。
定王如今終于后知后覺的琢磨過味兒來了,覺得自己吃虧就吃虧在了自己這張臉上,自己這個弟弟生的勁瘦,自己長得就比較兇,所以一旦出了什麼事兒,所有人下意識的就會覺得是他干的。
大約小半個時辰后,葉朔喝了一碗安神藥,這才勉強睡了過去,等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定王不出意外就看到自己弟弟已經跟那郎中又聊了起來,至于那郎中,哪兒還有面對自己時候那種誠惶誠恐的模樣?
葉朔如今為皇帝,偶爾也須察一下民,故而他等郎中號完脈之后,隨口便問起來此的風土人,以及百姓的生活狀況。
那郎中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開了口:“若是尋常年間也就罷了,一旦到了災年、荒年,北庭的人便會來此劫掠,就像是這回,城中的人都快跑啦。”
從前這些事對葉朔來說或許就只是一封戰報,如今親臨其境,才知曉是怎樣的一副景。
等出了門之后,葉朔看到外逃的百姓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而原本留在城中等死的那些人應該已經聽說了什麼,所以臉上不自覺的就洋溢起了笑容。
聽說已經打完了,且那幫北庭人也沒有打進來,他們可不是覺得高興嗎?
葉朔忍不住,說了一句:“放心好了,這樣擔驚怕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結束了。”
一旁的郎中愣怔了一下,不等他仔細分辨,就看到青年已經轉過了。
不知為何,郎中下意識的便記住了這一幕。
葉朔雖然還沒有完全退,但他到底不好長時間的在此逗留,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就又準備啟程了。
盡管葉朔心里頭清楚有些事他必須要做,并且也不后悔,但心里那道坎兒畢竟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邁過去的。
勞累奔波加上心理因素,葉朔&記30340;病反反復復,等抵達上京之時,一旁的定王眼睜睜的看著他好不容易恢復的臉又重新白了回去。
自己這個弟弟本來就生的白,長得又不似自己那般健壯,稍微一病,看起來就格外的糟糕。
定王覺得,若是之前那郎中看到這一幕,應該會很傷心的。
彼時姚芷收到消息,帶著滿朝文武過來接人,除了之外,還有如今的魏太后。
遠遠看到自己的兒子,魏太后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再看姚芷,也不自的皺起了眉頭。
等葉朔走近,姚芷才注意到青年似乎是瘦了好多,面似乎也不大正常的樣子。
而葉朔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殺人了。”
“我殺了好多人。”
每每夢中,他耳邊全都是北庭將士掙扎哀嚎的聲音,還有就是被他砍下頭顱的蘭風滿臉是,怒目圓瞪的著自己,以及……戰場之上遍布的尸跟無數殘肢斷臂。
伴隨著他的聲音,姚芷心頭猛烈的了一下。
跟著,葉朔又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不過還好,北庭了銀子,瘟疫之困,滅國之災應當是能解了。”
一旁的定王雖然沒聽到他倆都說了什麼,但注意到皇后眼中的憐惜之后,定王恨不得自雙目,并且心中瘋狂吶喊,別被他騙了,這家伙在戰場上的時候下手可狠了!他甚至都把北庭給打的害怕了!
至于一旁的何相等人,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心中略作衡量之后,他們到底還是將視線轉移到了從前的大皇子上。
而此時,自己弟弟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跟他們說。
定王:“……”
!
怎麼一個個的,都是這樣!
除此之外,就連人群之中的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是一臉怪異,葉焱幾個更是走上前來,忍不住,小聲道:“父王,您這次鬧出來的靜,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是您讓九皇叔擔了這樣的罪名,您這麼騙他,是不是……不大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定王的表果然綠的更厲害了。
定王突然覺得,有的時候比別人知道的多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