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那蓮藕一般的小胳膊小、歡快的笑聲，王笑那英俊平和的面容、不經意間的趣話……看著這些，到像是一生的疲憊暫時得到休養。

　但也只能是歇養休養，知道自己終不能長久擁有這一切，想與分的人太多了。

　這天王玄燁正坐在榻上玩積木，忽然問了一句：“額娘、爹爹……為什麼薩仁嬤嬤不來陪我了？”

　王笑轉過頭，看了布木布泰一眼。

　布木布泰道：“去了很遠的地方。”

　覺得自己回答得很好，但王笑卻抱著王玄燁到了院里，指著院中的花木，說著花木的春榮秋謝，向孩子解釋著生老病死。

　三歲的王玄燁已能約約明白這些，但王笑平靜自然的語氣并未讓他到恐懼，只是有些憾再也見不到薩仁嬤嬤……

　布木布泰手扶著門框、站在屋門，看著這一幕。

　不管認不認同王笑的方式，卻能到王笑待兒子的態度。

　但眼神里才泛起些和目，忽然又想到當年王笑就是在最依賴他的時候決絕地逃開。

　而現在，雙方的地位互換了……

　王玄燁在院子里又玩了好一會，王笑把他抱在榻上，他不太想睡，嘟囔道：“繡繡姐姐怎麼不來看我？”

　“繡繡姐姐是誰？”

　“會給我講故事呢……”

　“那爹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等到孩子迷迷糊糊睡過去，王笑站起來。

　“你不該和他說那些。”布木布泰道。

　“什麼？剛才那個小紅帽的故事？”

　“薩仁死了的事。”

　“哦。”王笑隨口道，“我以前在書上看的，有時候孩子并不是被‘死亡’嚇到，是被大人的反應嚇著了，只要我們表現得平靜自然，而不是忌諱，他們不會覺得那是可怕的。”

　“呵。”

　王笑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想到自己剛重生之時，就是在這里和纓兒說的那個‘伐木累’的無聊老梗。

　他又道：“這孩子沒把薩仁和蘇茉兒當奴婢，你往后也說這些吧，就算是讓他多些家人吧。”

　布木布泰懶得理他，淡淡道：“你今天倒是閑得很。”

　“不是閑，時間都是出來的。”

　換是王笑邊別的孩子，這時候大多是十分關切，上前道一句“辛苦”然后噓寒問暖。

　但布木布泰不同，也不是什麼孩子了，只是應道：“假惺惺。”

　“隨你怎麼想吧，我走了。”

　“你……”

　王笑走到門口，聽布木布泰還有話要說，回過頭“嗯？”了一聲。

　“你關不住我的。”

　“哦。”

　“我的蒙古名字是‘天降貴人’，我的兒子同樣是貴人，他不會學你那套虛偽的東西，也不會是那些奴才的家人。終有一天，我會帶他回到科爾沁，讓他為草原上的汗王。”

　“你想氣我？我沒想到你這麼稚。”

　“稚”這兩個字耳，布木布泰有些生氣，板著臉又道：“你能從我手中逃走，我一樣可以做到。”

　“但我當時沒有像你這樣虛張聲勢。你說這些沒有用的，只能顯得你膽虛。”

　布木布泰側過頭，盯著王笑，目有些凌厲、有些發肆。

　王玄燁已經睡著了，不想再忍。

　希王笑發怒，而不只是平靜地對待自己，討厭這種平靜。

　王笑坦然迎向布木布泰的目。

　他在的目里看到了很多東西，埋怨、憤怒、反抗，以及越來越多的……

　他忽然發現，這幾天休養得不錯，不像上次那般憔悴。是打扮過的，抹了口脂，紅的艷滴……

　很漂亮，著一婦人的風韻，還帶著危險的氣息、高高在上的氣焰……

　兩人對視著，布木布泰向王笑走去，里道：“膽虛的人是你，你怕我。”

　王笑有種沖，想要一把按住，狠狠教訓。

　的眼神讓他到有怒火，以及別的某些緒被撥起來……

　他仿佛能過的裳看到有力又修長的，想起曾經那些日日夜夜里向自己求饒……

　布木布泰又往前走了一步。

　“懦夫，來見我們孤兒寡母還要披著甲、帶著匕首和火銃的懦夫，你的力氣連一個人都不如吧。”

　王笑手指一，想要一把將面前的人拎起來。

　但他忽然瞥見了掛在墻上的弓，腦子里猛地回想起有一箭來，穿了自己懷里的蔡念真……

　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又淡淡“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我要是不上你的當，直接走出去，你會很生氣吧？”

　布木布泰一愣。

　“那……再見。”

　布木布泰張了張，愣愣看著王笑就那樣轉走了出去，驀然地到一陣空落落。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想和王笑大吵一架、打一架、用力咬住他的皮，想和他激烈地沖撞……

　唯獨不愿他那樣不以為然地轉走開，這讓到巨大的痛苦。

　更恨的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再來。

　這不像當時在雍和苑，想見他就能見他，他完全歸自己所有……

　那麼久都熬過來了，但到了現在，布木布泰反而覺得難以忍這種痛苦，終于無力地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