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地里,張中孚正在整頓部隊,突然,他目中出了驚,開始勒下的坐騎。遠有一行數騎向軍營這邊飛馳而來,漸馳漸近,許多人都看清了領頭的騎者銀甲金盔,頭盔上斗大的紅纓和肩背后那襲暗紅披風在急馳中向后翻飛。
“是曲都統!”張中孚失口道,勒住了韁繩。他認出了領頭的這個人便是自己這部騎軍的頂頭上司曲端。
瞬間營地里的兵們都齊刷刷地停下了作,面面相覷,隨即一個個焉頭耷腦下來。
眼看數騎奔馬越來越近了,這隊騎軍在張中孚的帶領下立刻紛紛下馬立正。馬上的曲端卻在離那部騎軍還有數丈遠的地方猛地一勒韁繩,下那匹西域良馬倏地停住了。
曲端向滿營狼狽和歪斜的旗幟,他的目是那樣的冷,冷得列在那里的騎軍一片沉寂,連馬都一不。曲端把目狠狠地盯向他面前那個騎軍軍:“這就是你打的好仗?你說要親自督軍,便是這般督軍的?”
張中孚一凜:“都統,屬下……”
“啪”的一聲,曲端手里的馬鞭閃電般在張中孚的面上閃過,登時顯出一條鮮紅的印。倒是張中孚被重重地了一鞭后反而站得更直了。
曲端接著厲聲問道:“輕敵冒進是個什麼下場,這就忘了?陳彥章和王剛可還在天上看著你呢!前軍后軍左軍右軍各死了個統制,你是覺得我們騎軍不能落于人后,也要死一個是不是!說了讓你小心一些,你就是這麼小心的?我的話都當耳旁風!”聞言,張中孚的臉由白轉紅再轉青。
說罷,曲端又坐直了子,向他的那些士兵:“貪功冒進,大敗而歸,丟人現眼,知道是什麼罪過嗎?”“……”所有的士兵包括張中孚在都不敢回答。
見此,為親近小校的夏侯遠忍不住在后替同為曲端嫡系的張中孚小聲求了個:“節度,張統制也是與數量相當的金人激戰半日才不敵,終歸也沒損失太多兵馬——”曲端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冷冷的,卻十分怪氣:“與一群河北退回來的殘兵敗將喪家之犬激戰半日,結果還輸了?那是不是還要輸金人的燕云新軍,新軍輸完輸簽軍,再輸民夫?接下來倒真沒人可輸了。”夏侯遠老實低頭不語。
曲端再度對空了下馬鞭,繼續好聽話不停:“你們這幾個人,哪個不是號稱文武雙全?‘歸師勿遏,窮寇勿迫’,兵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還說沒損失太多兵馬,真是臉都不要了!要不是金軍無心戰,明年的今天,才甫(張中彥字)怕不是要給他哥上墳了!”說著還特意瞥了一眼同樣有哥哥的劉锜,劉锜臉登時鐵青。
像是找著了新目標,曲端回再度怪氣:“劉副都統,這個天大的‘功勞’你可滿意了?把那些小心思收收吧!決戰在即,若是北伐大業在我們營騎軍頭上出了岔子,那你我便是有罪與大宋,有罪于家,有罪于萬姓!如今我曲大要求一面大纛固然是難,但總不能被連累到晚節不保。小離家老大回,此仗若果真誤事,你劉锜想要撈自家哥哥出來,怕不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你若還想著爭功冒進,除非是讓家把我撤了,自己來做這個騎軍都統!”說到此,曲端嗤笑了一聲:“可就算我下去了,也還有個正經立了功的國公爺在家邊等著呢!”劉锜的臉被憋得由青轉白再轉紅,總算明白過來曲端為何非要命自己一同來張大駐地一趟,這位說話好聽的上司明顯是記著他當初拱火張大去搶功的那些言語。
四下靜默眾皆凜然,曲端卻不再看自家軍隊一眼,扔下一句:“自己好好整頓,垂頭喪氣的樣子是給誰看!”說罷,他猛地一勒韁繩,大聲命道:“走!”
那匹馬揚蹄奔去。
整齊的馬蹄聲里,數騎再次跟著曲端的那匹馬奔去。
回到自家營地,曲端不耐煩地把韁繩往夏侯遠上一扔:“去把馬喂了,一會記得把我那瓶傷藥給張大送去——還有,讓張大把他的請罪奏折先送到我這里來,這事他自己兜不住。我上輩子是欠了你們一個前程嗎?一個個的都不我省心!”劉锜記掛自家功勞,畢竟事關親哥哥前途,忍不住問了一句:“都統要如何向家分說?”
曲端冷笑道:“放心,這鍋須扣不到你劉副都統頭上,我自擔之!礙不著你去兄弟深!”劉锜聞言松了一口氣,隨即無語:自家這上司可真是多長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