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瘸家將早就得到明確命令，所以一箭出，毫不猶豫，直接拔出刀來向前，只是兩名甲士按住，他力一揮，便將對方首級割下。

　悶悶充斥了整個偏殿的哀嚎聲瞬間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水如流，

　可憐韓昉一代名臣，未曾像另一個時空中等到學生親政、位列宰執，便直接死在一支真重箭之下，年五十四歲。

　而且，恰如撻懶所想那般，此人一死不足惜，怎麼死也都不足惜，卻使原本就陷全面相互猜疑的燕京局面徹底不可收拾起來。

　暮與風聲之中，銀可隨即抵達，接著是真傳統六大部之一的紇石烈部兵馬……而紇石烈太宇聞得韓昉被‘大太子’直接死并取走首級，而國主又不知所蹤后，本不用洪涯提醒，便發了狠勁，下令去全力尋找國主，甚至連那個無頭尸首都懶得看。

　事到如今，誰還不是個騎虎難下呢？

　然而，千余眾兵馬涌涌皇城，燈火昏暗，一時也免不了趁機欺凌宮，掠奪寶財貨之事。

　倒是撻懶與銀可，為昔日統兵元帥一級的人，深知以眼下實力不足，而且國主注定只能是紇石烈部控制才有效，便干脆趁著兩個合扎猛安的殘余都被大太子調走，宮衛群龍無首而且分布零散，大肆收攏，以作壯大。

　二人心照不宣，一個自東往西，一個自北往南，順著宮墻，聚眾不停。

　這下子，整個宮城都混起來，靜瞞都瞞不住，而宮城一，加上北面已經開始了軍事沖突，中央各街道巷口又有各方兵馬小心防護……完全可以說，整個燕京城都已經熱鬧起來了。

　“紇石烈太宇這廝想做什麼？！”

　大太子府中，正在呵斥左淵的大太子完斡本聞得報訊，幾乎是驚怒加。“紇石烈部想要做什麼？！”

　“父王！”

　當遼王震怒之際，卻有兩人一起閃出，而其中一人正是完迪古乃。“不要猶豫了！人心惶惶，當下重典，紇石烈部便是窺到我們行事優，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言至此，迪古乃微微一頓，方才繼續言道：“父王當速速發兵奪回國主！同時請許我替父王將六叔請來！”

　幾乎所有在場文武，包括大太子完斡本都微微一怔，但一怔之后，卻又無話可說——六太子訛魯觀，與死去的二太子一樣，母族正是紇石烈，而且六太子還是南面那位欽點的執政親王，與被判死刑的大太子這里天然對立。

　至于迪古乃此舉意圖也算明顯，正是要去探查訛魯觀是否也參與其中，若直接參與了不說，若沒有，也應該先控制起來，防止被紇石烈利用。

　“烏林答尚書，你有什麼話要說。”半晌，還是大太子自己打破了沉默，卻是點名了與迪古乃一起出列的禮部尚書烏林答贊謨。

　“殿下！”依然疲難掩的烏林答贊謨誠懇相對。“從宋國家那個條件送回來后，燕京城便各方相互猜疑，難以善了，眼下這個局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但下還是想提醒一下殿下，紇石烈太宇也好，六太子也好，他們同樣立場尷尬……咱們該鎮鎮，該收拾收拾，卻總該心里明白，大家都有各自難……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是個挑撥離間的陷阱，還要遂了外人的心意。”

　“我懂！”大太子斡本勉力點頭，卻又與對方一眼，顯得難掩疲。“我懂得……”

　“父王！”

　迪古乃一時氣急。“這個時候，還要講這些嗎？無論如何，先控制局面、鎮了不穩再說！”

　“那是你叔叔！”完斡本努力相對，卻又看向了一直在自己前的另一人。“左副留守……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現在隨我兒去武庫見訛魯補將軍，替他勸降劉侍郎，若是愿降，你們三家的事我便不做追究！迪古乃，你隨左副留守去見訛魯補將軍，告訴他，若劉筈愿降則降，不降也要速戰速決，即刻回來！隨我一起去宮中。”

　迪古乃與左淵幾乎齊齊想說話，但大太子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只是復又看向烏林答贊謨：“烏林答，你既那般說，便由你去宮中，先問國主安危，再問紇石烈太宇他到底是怎麼一個意思？我整備下兵馬，也馬上過去……對了，順便問秦相公去。”

　烏林答贊謨當即俯首，而迪古乃也無奈俯首。

　倒是左淵，一時氣急：“大太子！我們不過是占據了武庫而已，還專門來你跟前求，紇石烈部干脆是據了宮城，劫了國主……結果，你們真人之間這般大方，卻要對我們‘速戰速決’……今日這般舉止，便是熬過了燕京一劫，就不怕出了塞，今日在這院中的渤海人、奚人發下狠來，反手將你們覆滅在路上嗎？！”

　大太子本想說自己對雙方都已經仁至義盡，但話到邊反而覺得沒意思起來，因為他的確是以完氏第一，真人第二，并未將燕地漢人視為什麼要害之。

　于是，只是抬手催促對方離去。

　然而，左淵立在那里，又哭又笑，卻本不愿移。

　迪古乃見狀，蹙眉來拽，兩三次后，依然無法，一時徹底大怒，便忽然拔刀，力朝對方脖頸斫去……唯獨其人年紀尚小，氣力不足，雖是突襲，卻只將對方從肩膀上砍到脖頸側，弄了個半死，然后在地上打滾哀嚎。

　一片混之中，眾人措手不及，紛紛又去看火把下的大太子。

　大太子只覺得滿無力，只能朝一側的查胡盞揮手。

　查胡盞嘆了口氣，上前拽住準備親自上去補刀的完迪古乃，自有數名甲士上前，將左淵按住，輕松一刀了斷。

　人死了，也就死了。

　實際上，很多人都猜到今夜不會善了了，甚至此時北面和宮城里說不定已經出了很多人命，但事發展的那麼迅速，死人這麼快在眼前出現，還是一位理論上在哪里都能面的‘大人’，終究讓在場的所有人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就在左淵因為勢激化而被輕易殺掉的時候，紇石烈太宇以及完銀可、完撻懶、秦檜、洪涯等人也尋到了十八歲的國主，外加才十五歲的裴滿皇后……有秦檜適時指點，完撻懶收攏了部隊后，立即便尋到此，并引來了紇石烈太宇。

　“韓師傅在哪里？”

　在幾乎所有人一起行禮后，鼓起勇氣的合剌正追問。

　眾人面面相覷，撻懶如何會將在場的侍衛帶來？而其余人雖然約猜到和問過，但也都無證據，何況到了眼下這個地步，進宮之人都有些心照不宣之態，所以一時無人應答。

　“秦相公！韓師傅在哪里？”火把之側，立在中宮臺階上的合剌直接點名了。

　“陛下節哀。”秦檜當場下跪俯首。“韓尚書已死！”

　合剌一時難以置信：“剛剛不還與朕和你說話來嗎？而且為何只殺韓尚書，不殺你？”

　“陛下。”

　撻懶忽然也開口。“臣親眼看了，首級都被取走了……應該是要送到遼王那里復命去了，秦相公本就是遼王派來找韓昉，或者正是秦相公來找韓昉不能，這才引來殺之禍。”

　合剌腦中一片空白。

　“陛下。”秦檜也勉力相對。“此事未必是遼王親自下令……臣來時，力主鏟除所有不穩之人的乃是遼王殿下長子迪古乃，并非遼王殿下本人，否則臣何至于此？所以，真未必是遼王親自下令……”

　火之下，合剌面一時晴不定。

　“陛下。”

　這個時候，隨著洪涯在后方推了一下，早已經騎虎難下的紇石烈太宇也上前拱手行禮。“其實這就是臣等現在過來的緣故……臣等不是興的人，而是大太子那邊行事過于激烈，為求自保，只能來陛下側……當然，也是確實憂心有人作，會牽扯家，所以來護駕的意思。”

　合剌看著滿院的火把，聽著外圍宮城那番停不下來的靜，一時艱相對：“你們想讓朕怎麼保你們？又準備怎麼保朕？朕雖年，卻也知道，夜間事一起，又出了人命，誰也把握不住一個刀劍無眼。”

　“陛下，”在撻懶與太宇二人的視下，銀可終于出列，拱手建議。“宮城太大，我們區區千把人，再加上宮中侍衛，也不過是兩千眾……到時候一旦發生沖突，本守不住不提，只怕正如陛下所言，刀劍無眼……所以，陛下何妨移駕尚書臺？那地方外墻高大，面積稍小，便于防守。而且中也有大殿，方便安置宮眷。更重要的是，尚書臺居中，方便向各方發布旨意。”

　合剌一時猶疑，很顯然是被韓昉死亡的訊息給弄懵了，這是好事，也引得幾人紛紛準備開口來再勸。

　“我不去！”

　然而，當此時機，國主合剌明明要被說，其人側才十五歲的裴滿皇后卻忽然吊起眉，毫不猶豫的表達了反對意見。“什麼刀劍無眼，只將中宮封起來，遼王難道還會殺了國主和我嗎？還是說國主不去，你們便要手脅迫？真要說刀劍無眼，離開皇宮去尚書臺的路上才是最危險的……這時候，應該先遣人去遼王府上詢問韓師傅的事。”

　合剌聽得此言，居然本能頷首：“皇后說的是！”

　而在場諸人，從秦檜開始，有一個算一個，面面相覷之下，也一時無言以對。

　這個無言以對，倒不是說沒有言語駁斥皇后，而是說面對忽然殺出來的皇后，誰也沒有準備。再說了，對著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有言語又如何呢？

　而且這國主才多大，就知道聽老婆說話了？

　無奈何下，紇石烈等人只能著頭皮‘派出使者’，然后又回連番來勸。

　但正如幾人擔心的那樣，裴滿皇后小孩脾氣上來，死活不愿意挪窩，合剌也在皇后的堅持下稍微恢復了一點清明，準備等自家伯父兼養父回信……說到底，國主和大太子遼王殿下之間，還是有充足信任基礎的。

　一番折騰之下，始終不能功，以至于秦檜、洪涯還有跟著銀可抵達的鄭修年三人，外加已經沾了的撻懶，趁機在暗中討論，幾乎已經要攛掇著紇石烈撕破臉了。

　但是，本來不及施行，所謂屋偏逢連夜雨，紛之中，紇石烈部的一名軍居然直接來到中宮院中，當著國主和皇后的面告知了正在苦口婆心的紇石烈太宇一個消息——禮部尚書烏林答贊謨奉遼王之命過來面圣。

　甚至更糟糕。

　須知道，紇石烈部本就沒有什麼特定目標，一開始過來都是洪涯催過來的，當然沒有什麼私下的言語與紀律，而以烏林答贊謨這種職外加烏林答部領頭人的份，他只要不帶兵，誰會阻攔？誰敢阻攔？

　沒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烏林答贊謨馬上便會出現在中宮院中了，攔都來不及了。

　“秦相公，若說起韓昉，俺該怎麼講？”

　趕從臺階上溜達下來的撻懶都有些慌了。

　“只一口咬定是大太子得手，只是此時很可能沒來得及將首級送到而已。”秦會之也只能這般說了。

　而果然，二人剛剛串供，那邊心疲憊到極致的烏林答贊謨便出現在了視野之。

　“烏林答尚書。”

　見到又一個可靠臣子到來，合剌一時大喜，但旋即想起韓昉，復又在臺階上肅然起來，然后遙遙相呼。“韓尚書的事你知道嗎？”

　烏林答贊謨一聲不吭來到前，先是微微拱手，然后便抬頭環顧四周，目從臺階兩側的紇石烈太宇、完撻懶、完銀可，以及影里的秦檜、洪涯等人上一一掃過，這才再度拱手：

　“陛下！韓尚書的事臣不清楚，但是現在武庫那里訛魯補將軍已經跟劉筈劉侍郎刀兵相見了，左淵左副留守也被迪古乃當眾給砍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合剌更是形微微晃了一晃，裴滿皇后更是嚇了一跳，直接躲到合剌后。

　“總之陛下，今夜象已經止不住了，而且必定還有人在渾水魚。”疲態盡的烏林答贊莫努力言道。“但所幸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公開對陛下手的膽量，所以依著臣看，陛下與皇后留在滿是的皇城，反而無益，何妨移駕尚書臺，仗著那里易守難攻，熬過今夜再說？”

　“真是天助……”

　暮之中，借著忽然卷起的怪風和中宮院外依然嘈雜的靜，后背滿是冰涼汗水的秦檜忍不住咬出了幾個字，然后卻又迅速咽了回去，然后認真去看徹底失措的國主夫婦。

　“狗屁天助，分明是大局如此，象一起，便要分崩離析。”更后面的洪涯聽到那幾個字，卻沒有秦會之的忍，當即一聲冷笑。“仔細想想，烏林答氏跟紇石烈氏比起來，除了實力稍遜，到底哪里有區別？就因為死了一個弟弟，便要拿全家全族來賭氣？說不定還要指家開恩要回尸首呢……今夜事，已經有五把握了！”

　PS：謝新盟主宮紫曉哥，這是本書第226萌。

　然后獻祭一本……呃……《仙狐》……呃，你們懂得。

　最后，修正一下，看錯圖了……現在的燕京宮城應該在城西南位置，上一章容已經更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