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后一句,很多有心人都眼去看趙家反應。
然而,趙玖聽完之后,只是點點頭,便似乎要離開,這讓很多人都有些失。
不過,走了幾步,剛剛催人群后轉,這位家卻又似忽然想到什麼一般,復又回頭對那平頭伙夫好奇追問:“會做烙餅嗎?外面脆中間的那種?有的是油鍋煎,有的是用爐火烤的那種。”
“家說笑。”大慧和尚當場笑對。“這如何不會?脆餅嘛,也燒餅,漢時黨錮之禍,趙歧就在山東賣此了,大江南北,但凡有面食便會做這種火烤脆餅。”
趙玖聽到趙歧典故,稍微看了對方一眼,似乎眼,卻也懶得細究,只是繼續認真討論廚藝相關:
“那將餡一分為二,豬餡依然做餃子,騾馬驢煮了,再剁餡料,然后等士卒領酒的時候,直接從鍋中取來熱的脆餅,以刀開口,塞進餡料如何?這般置,餡料放在餅子里,卻又能一目了然,不就顯得公平了嗎?而且這火燒也算是河北特,不枉過一回節了。”
餅子夾餡料嘛……誰人不懂?
只是食珍貴,許雜碎都要煮湯,珍貴食更是要認真伺候,很有人會這般置罷了。
不過,正如馬擴之前所言,軍中自有軍中說法,公平是最重要的,真材實料是最重要的,所以這般直接熱餅子夾住餡料,卻也合適。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家都這般說了,你難道非說不合適嗎?
至于說什麼火燒,什麼河北特,更無人追究。
于是,眾人稍作討論,紛紛附和。
其中,韓世忠走后,武將以李彥仙、王彥、馬擴為首,李彥仙格清冷倨傲、王彥也是傲慢子,馬擴認真樸實,下面的軍自然不好吭聲……但是,那些東南來的以備咨詢們,第一批早就在河中、臨汾一帶任職了,眼瞅著太原府的任命就要下來,哪個會不家?
這個說家這是賞賜分配,皆敞于目前,是符合古明君之風的。
那個說,這是家仁念,軍士,上下一,必能直搗黃龍。
還有人說,這是天大的軍事創新,將來要在軍中推廣的……也不知道平素的燒餅夾菜變夾葷料如何就創新了。
更有甚者,終于有東南人忍不住點出了大慧法師,說法師為大軍殺豬是修的真佛法,將來要做佛陀的,而家親自關心上元節的食賞賜,乃是治大國如烹小鮮,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更是引來無數人嘖嘖稱奇,也慌得大慧法師趕聲明,自己只是幫著接豬,沒有殺生的。
“大慧法師朕也是記得的。”
趙玖聽得眉飛舞,當即就在案板前拊掌以對,本不管人家大慧法師的解釋。“而如此盛事、好事,大慧法師都能殺豬修行,朕又如何不能親自下廚為軍士做火燒?此事當親力親為才對……你們有職銜的各自去忙,朕今日就留下來幫大慧法師燒鍋餅子!”
炊事營中,一時雀無聲,只有鍋中滾水咕嘟不停。
這倒不是說這些人這時候不好打自己的,也不是說沒人敢勸,而是說,這位似乎毫不知趣的家,果真不懂一些凡俗道理嗎?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位家既要做什麼輕佻混賬之事,誰人能攔?
最后,一番折騰之后,李彥仙、馬擴、王彥、范宗尹這些軍中高階臣子俱被攆了出去,之前幾位出言盛贊趙家的以備咨詢們則和趙家一起留下,稀里糊涂地燒起了鍋……可即便如此,也不敢讓這些東南名士們燒油鍋的,只能讓他們燒湯鍋。
也不知道今晚上回去,這些人在筆記里又要如何編排趙家虛偽生事了。
不過,拋開這些煩擾,趙家的火燒到底是起了一些奇效……消息傳出去后,不知道多軍士卒從炊事營正門后門探頭看,隔著幾百步,也不知道這些人看了個啥,但反正都說自己看清楚了。
這個說親眼看見是家親手的餅子,那個說親眼看見是家親手剁得餡,還有人說親眼看到趙家系了個布在腰間遮油污,在那里親手劃開餅子塞餡料……似乎不顧趙家只是幫忙燒鍋!
待到下午時分,也不知道是怎麼傳的,尚未開飯呢,太原城外,幾十里的各種營地之,便已經轟然傳開,都說趙家與一位大法師聯手發明一種火燒,要大饗全軍,那火燒味道極好,簡直跟天上龍一般!
“也沒開飯,那里就知道味道好極了?還跟龍一般……誰吃過龍?我只知道馬太!不如驢妥當,更不如狗!”
太原城南門外,主力軍營正北,道旁一供給熱水的草棚,王彥聽得這些訊息,簡直氣急敗壞。“再說了,幾十里的大營,幾十萬的軍士、民夫,炊事營就一百三十七個,當家如那《西游降魔雜記》里的齊天大圣一般,有分嗎?家燒的那幾鍋,怕是連班直都不夠分。”
棚中只有區區四人,也就是包括剛剛寫完字回來的韓世忠在,李彥仙、馬擴、王彥四位帥臣而已,閑雜人等,連統制與親校都不許靠近,此時聞得王彥言語,其余三人卻只是在棚中枯坐不語。
半晌,還是王彥忍耐不足,直接咬牙點出:“家這般躲著咱們,是怕咱們請戰的意思?”
“還能是如何?”韓世忠著手腕,失笑相對。
“這不是畏戰嗎?”王彥忽然氣急。
“自然是畏戰。”李彥仙平靜以對。“但此畏不是畏敵,而是畏己不足……因為一旦向東而去,十之八九要即刻決戰,此次北伐也要徹底分明了……此時想穩妥一些,也是人之常。”
“不錯,若說家害怕敵軍強盛,那便是個笑話。”韓良臣依然泰然。“自淮上時,家便不曾畏難、畏敵,這時候只是求穩,應該是想等岳飛的大軍推上來,金軍士氣難續,再合全軍手。”
“可這事能躲得掉嗎?”王彥依然有些生氣。“此時出井陘向東,真人尚未擺太原、大名陷落的恐慌,為求生路,只能著頭皮迎戰,屆時一戰可勝,咱們戰后還能有余裕橫掃國家舊地,說不得還能在大軍撤回后,存下足夠軍糧,留下一支三五萬的銳直抵燕京……可若是拖延求穩,非要等岳飛那廝過來,便是勝了,屆時后勤不足,也不知道能攻幾個城略幾個地?”
眾人紛紛頷首。
且說,王彥與岳飛的私怨難了,天王老子和家一起都調解不了,此事人盡皆知,不愿等下去也屬尋常……實際上,莫說王彥不愿意等岳飛一起合戰,便是韓世忠、李彥仙又如何愿意等?甚至北上大同置蒙古人的吳玠,此時在東南隆德府的曲端,還有王德、酈瓊、王勝,以至于河東這邊小二十萬大軍,哪個愿意等岳飛?
也就是馬擴,此時在戰事上無無求,但周圍氣氛如此,他又怎麼可能為這種事得罪同僚。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拋開門戶和私怨,王彥說得也是有道理的。
岳飛主力畢竟在大名府,而且全是步兵大隊,面對著金軍十幾萬主力,他們不可能離防護大舉進發的,那是浪送,所以,只能層層攻城拔寨,向北推進。而這般穩妥推進,然后再行決戰,固然是穩了,但是一來所謂遲則生變,戰機空拋;二來,幾十萬大軍、民夫擺在這里,消耗如流水,又該怎麼算?
說句不好聽的,真等到黃河水盛,岳飛、張榮、田師中水陸并進,捅到河間,再與河東這邊對真定形所謂兩面包夾之勢……就算是穩穩贏了,到時候后勤糧草還能支撐著部隊繼續北上去打燕京嗎?
當然,等岳飛有等岳飛的好,不等岳飛即刻東進,卻也有自己的說法,只不過河東這邊不會有人贊同等岳飛的,但偏偏決定權只在趙家手里。
“畢竟是上元佳節。”見到眾人意見一致,韓世忠為眾人之首,名義上的元帥,總是要表態的。“且過了今日……明日上午,咱們再一起去見家吧。”
其余幾人雖然態度不一,此時也都只能頷首。
就這樣,就在趙家做火燒的時候,幾位帥臣也開始百無聊賴的喝起了茶水……準備等一波火燒。
然而就在幾位帥臣喝起茶水等火燒的時候,卻先有懸鈴的赤心騎忽然近前來報。
“何事,可是家有旨意?”韓世忠當仁不讓,起喝問。
“不是。”來騎下馬拱手做拜。“回稟郡王,營騎軍來報,統制張中孚在滏口陘前的涉縣境大敗于金軍騎兵……曲都統與之聯名發函請罪。家在炊事營中聞得訊息,便讓我等轉來給諸位節度看。”
說著,這赤心騎不顧四名帥臣面齊變,直接上前將一封文書送上,復又轉從馬上取來一個籮筐,將十幾個熱氣騰騰的火燒擺到了桌案上,便轉上馬離去了。
對方一走,韓世忠不顧那些火燒,拆開文書先看,但只看了幾眼,便將文書砸在桌上,一時氣急敗壞起來:“跟張中孚比,王勝在瓶型寨都算是長臉了!”
李彥仙等人流去看,也都面奇差。
無他,張中孚三日前這一敗,果然是大敗,而且是沒有任何理由可找的大敗。
且說,按照軍報所言,金軍果然如所有人預料的那般,知道隆德府不能守,直接戰略放棄了此地。但是這地方一直是金國東路軍五個萬戶駐扎的核心地帶,有很多金國高級軍的家眷、財產在彼。
所以,那邊大名府一炸,兀便立即應隆德府諸將的要求,分出八十個謀克,共計八千騎極速進隆德府,分路去取眾人家眷、財帛,并盡量焚毀留財、軍資。
但是,金軍去得快,原本在隆德府西南的營騎軍去的也快,沿途也就是太行陘那里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等到先鋒張中孚率五千騎進隆德府所在的上黨盆地腹地后,金軍的撤離行只進行了一大半,此時見到宋軍大隊,更是大駭,干脆直接放棄了周邊小城鎮的撤離,倉促準備從滏口陘撤離。
張中孚見此,并沒有去取那些大城,而是選擇了主尾隨追擊。
追擊過程的前半部分異常順利,金軍毫無戰心,而且一開始是分為小的,所以面對宋軍鐵騎大隊只能狼狽逃竄……一時間,張中孚部的殺傷繳獲占領也極多。
但是,隨著張中孚的部隊一路追擊越過濁漳水,來到清漳水與濁漳水之間的涉縣、黎城一帶時,金軍各路也隨著地形理所當然的匯集起來,而見到宋軍騎兵追不舍,已經不足五千騎的金軍騎兵終于忍無可忍。
為了保護自家家眷和財產,在偵查到后方宋軍騎兵主力大約還剩四千騎在維持追擊后,五千金軍鐵騎也一分為二,一千騎繼續護送家眷輜重匯合向北,而另外四千騎則迅速集合,掉頭迎上,與同樣數量的宋軍騎兵在上黨盆地的邊緣地區展開了一場騎兵大戰。
戰斗過程沒有任何戲劇與復雜可言,兩撥數量幾乎相同的重騎相逢,裝備也類似,理論上完全相當。但是,戰斗從上午打到下午,最后就是宋軍騎兵漸漸不支,被金軍徹底沖垮,張中孚狼狽而走。
若非是金軍無心戰,沒有追擊,此戰宋軍騎兵很可能會在已經化凍的漳水岸邊大規模減員。
平心而論,這一戰,其實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覺……貪功冒進的事,近來非常多,不差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