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桃想的也很清楚。
現在兒媳孫媳都有了,很多事都不用自己去做了,就算把老太太接過來,那也是讓自己的兒媳婦、孫媳婦幫忙照顧,最重要的一點是,現在都是吃公家糧食,老太太在家住著也不浪費口糧啥的。
接過來就接過來唄。
還能賺老太太一套房。
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
喬庸的臉卻變了,抬手一掌拍在了王桃的臉上,憤怒道:
“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
你連我娘最后一套房子都要惦記著,家里房子不能結婚嗎?
你難道不知道那房子是我娘給我三弟守著的嗎,我娘一輩子就惦記著這件事了,你是要挖心啊!
我這做兒子的沒本事,不能讓安度晚年,怎麼還能……”
說著說著,喬木黝黑滿是褶子的眼角不由滲出淚來。
“你敢打我!
你那三弟都已經失蹤四十多年了,骨頭都不知道爛哪去了,有什麼值得守的,你也不看看家里面人人了什麼樣子,你那幾個孫子結婚都已經結婚十七八年了,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現在還只能在一張床上睡,中間只能隔個窗簾!
家里有時候轉個都困難!
你沒想過這些!
你娘一個人住三四個屋子,本就住不過來,更何況,屋子給玄孫結婚又怎麼了,你以為我想去算計你娘的房子,可是你曾孫狗子看中的杜鵑家要磚房結婚,不愿意呆在那個泥屋子里面!
那怎麼,我跟你搬到泥屋子里住,把現在住的這屋子給他們結婚用,可是現在讓了,那回頭二狗子他結婚怎麼辦,二孫子,三孫子家不愿意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說著說著,王桃也不由放聲大哭起來,貧賤夫妻百事哀,說的大抵就是如此,平日生活中要發愁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事看著好像十分容易解決,只要有錢就行,可關鍵的是拿不出錢來啊,一文錢都能難倒英雄漢,更何況他們。
他們家家里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又各有三個孫子,而且都結婚了,這就是十對夫妻了呀,大孫子的兒子今年也十六該結婚了。
可是家里面總共只有五間瓦房和五間泥屋,可想住的有多。
那真的是結了婚,也沒辦法跟父母分房住,或者說兩兄弟兩對夫妻,只能住在一間屋里,孩子還得跟兩夫妻住在一起,都難啊!
“可……可那也不能算計娘啊!
老二家三個兒子不也住下了!”
喬庸也被他媳婦的哭聲給鎮住了,不由放緩了聲音,懦弱道。
“老二家雖然有三個兒子,可是人家也只有四個孫子啊,而且他們家都已經分家了……”
王桃哭聲沒止,邊哭邊說。
“分家了,要不我們也分家?”
“你……你氣死我得了!
人家老二家分家,那是因為他們家在鎮子上得了筆意外之財,能給他們家三個兒子起房子,我們家要是分家,你讓孩子們住哪里?
住田里嗎?
你能給他們分多錢起房子?
給,你看看,攢了一輩子就攢了這麼點錢都在這呢,你看看,你看看一人分能分幾塊錢!”
王桃都快氣笑了,難道不想分家嗎,可是要有錢分家啊,沒錢分家是要把兒子都趕出去死嗎?
說著,就憤怒的把床頭邊的一個木盒子摔到了喬庸邊上,木盒子在接地面的瞬間裂開,里面掉出了一大堆票,多是幾分幾角。
最大的是十塊,只有一張。
喬庸半點不能理解王桃現在的憤怒,只趕蹲下來開始收拾跌落出來的錢,并且順帶著數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才數清:
“只有不到五十?
怎麼會這麼?”
“怎麼這麼?
難不還能是我貪污了,你以為結婚生子,日常過日子不用花錢啊,等回頭狗子結婚了,我還得拿二十塊錢出來當禮金呢,再加上辦婚禮什麼的,最后能剩二十塊錢就不錯了,就算最后剩二十,給他們兩家一家分十塊能起什麼房子?
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現在家里又沒個進項,東西又都收歸公有,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一想到這,王桃更傷心起來。
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管家,一分錢恨不得掰十瓣花,給家里兩個兒子,六個孫子都娶了媳婦,而且當年大災荒的時候也沒說死一個,這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這些年的辛酸又有誰知道?
“你……你別哭了,晚上我去跟娘說說,我跟你說,要是娘不愿意的話,這件事就算了,不準再提!”
喬庸看他媳婦癱坐在那邊哭的傷心,也是無奈,只能允諾道。
可是,王桃這時候完全沉浸在自己這些年的艱難日子上,和這些年不為別人所理解的摳門上,只顧著哭,本沒聽到喬庸說什麼。
當天晚上,或者說傍晚,太還沒有下山的時候,他們村里就已經收工了,收工是沒晚飯的,一天就只有兩頓,反正晚上回去就要睡覺了,熬到早上吃也一樣。
喬庸回家喝了口水,便再次匆匆出門,往喬木屋子而去。
喬木這邊剛喝了一碗稀粥,準備繼續點燈寫東西呢,就聽到了屋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趕忙把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隨后快步走到門口把門后的木銷拉開:
“老大,你過來干什麼?”
“娘,我……”
喬庸說著,就不自覺的起手來,黝黑的臉上也很不好意思。
喬木頓時明白,是有什麼不太好開口的話要說,于是立刻道:
“進來說吧!
有什麼事就直說,別扭扭的,能同意的事,我這邊自然會同意,不能同意的,再扭也沒用!
說吧!”
說著,喬木就走了進去。
喬庸跟著,不太好意思道:
“娘,狗子他要結婚了,那邊說要在磚房結婚,家里實在太了……”
喬木聽了兩句就恍然了,本來是想立刻拒絕,甚至罵一番的,但一想到他們家將近三十口人在十間屋子里面,也是長嘆了口氣:
“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