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我的眉頭逐漸舒展。「炸是一瞬間的事，賢哥，按照你的分析，點燃明火的是3名死者中的某個人？」

老賢認可了我的推論：「煤氣罐在釋放化石油氣時，會發出『刺刺』的聲響，就算是睡也會被吵醒；炸時3人正坐在沙發上，他們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反應。」

葉茜問：「國賢老師，他們會不會是煤氣中毒昏迷了？」

「煤氣的主要分是一氧化碳，一氧化碳會與的紅蛋白結合，形碳氧紅蛋白，使紅蛋白喪失攜氧的能力和作用，造組織窒息。吸過量的煤氣，會導致人昏迷；但家用煤氣罐中裝的是化石油氣，它是煉製石油時得到的副產品，由碳氫化合混合而。主要分是丙烷（C3H8）、丙烯（C3H6）、丁烷（C4H10）和丁烯（C4H8）。化石油氣在常溫下呈氣狀態，在高煤氣罐中則呈狀態，吸化石油氣不會導致人昏迷。」

胖磊附和道：「3名死者要是都於昏迷狀態，在封閉的環境下，明火是誰點的？炸是瞬間發生的事，若是真有第4個人，那他也絕對跑不掉。報案人胡候的筆錄我看了，炸剛一發生他就帶著員工開始施救，除了3名死者，他並沒有發現第4個人。也就是說，這起案件就算是命案，那嫌疑人也一併被炸上天了，我覺得咱們把船上的證歸攏歸攏，回去就能寫結案報告了。」

「磊哥，問你個事。」我說。

「啥？」

「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來著？」

「別問了，就你這倒霉樣子，哪隻眼跳都是跳災！」

我捂著口說：「實不相瞞，我這心裡慌得很，也許事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你能不能別烏？」

「這是第六，至今沒失誤過。」

就在我和胖磊科打諢之際，葉茜跟在老賢後走進駕駛艙。

葉茜：「國賢老師，地上有一個暗門，可以拉開。」

「嗯，走，下去看看。」

葉茜用力將圓形的鐵板門拉起，一截焊接的金屬樓梯延到船艙底部。葉茜剛想抬腳，被老賢一把攔住：「別急，我先做個氧氣實驗。」

只見老賢點燃一枚酒棉球扔進船艙，當看見棉球在艙底劇烈燃燒時，老賢這才放心地點頭示意：「氧氣充足，可以下去。」

「鐺鐺鐺……」金屬板的撞聲在船艙引起共鳴。疊加的振幅，讓我們的耳朵備煎熬。

就在我們剛進艙底時，一難聞的試劑氣味讓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

炸破壞了船的電路，船艙幾乎手不見五指，在警用手電筒的幫助下，我們勉強看清了艙的擺設。

「這裡怎麼搞得跟化學實驗室似的。」胖磊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

「小龍，你看那裡！」老賢高喊一聲，著實把我們嚇了一跳。

順著老賢的指引，我幾步走到了跟前。「賢哥，這是什麼？」

「還記得去年的毒品殺人案嗎？」

「就是那起過量注毒品致人死亡的案件？」

「對，當時是通過一臺高分子研磨機找到的販毒上線，現在我們眼前的這臺機，就是高分子研磨機。」

胖磊湊近仔細瞧了瞧，說：「這個長得跟咖啡機似的玩意兒，就是那種能把玻璃研磨微粒的機？」

「對。」老賢拿出一張卡紙使勁兒刮桌面上的白末，他說，「在毒品中摻玻璃，吸鼻腔后，細管被破壞，讓吸毒者在短時間產生強烈的致幻反應，這也是販毒行當常見的摻假方法。3名死者上均攜帶槍支，現在我們又發現了高分子研磨機，我懷疑這艘船極有可能是一個小型毒品加工廠。」

老賢說完，將刮出的白末放蒸餾水，接著他用吸管吸量，分別滴了嗎啡、甲基安非他明、氯胺酮、四氫大麻酚酸、亞甲二氧基甲基安非他明5種試劑中，這些試劑可測出市面上常見的海因、冰毒、K、大麻、搖頭丸5種毒品。

幾分鐘后，混白末的，經嗎啡試劑檢驗呈，事實證明老賢推測得沒錯，這艘船果真是一個加工海因的小型工廠。

「賢哥，你說炸船的原因，會不會是黑吃黑？」胖磊開始腦補電影中刺激的畫面。

「我覺得不排除這個可能，俗話說，『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一定是部出現了紛爭。」我也跟著附和。

老賢沒有搭腔，倒是葉茜弱弱地說了一句：「如果是這樣，點煤氣罐幹嗎，直接用槍不就完了？」

六

「現在有三個問題解釋不通。」明哥在聽完老賢的彙報后，親自登船提出了疑問，「第一個問題，死者的傷口。3炸傷最為嚴重的是面部，手腳均完好無損。要想形這種傷，需要3個人距離炸點位置很近，且要於坐立姿態。」明哥說著，用腳在地面用力踩踏，當他的腳踩在沙發附近時，皮鞋底有了明顯的彎曲，「地板有凹陷，附近1米範圍損毀嚴重，我所站的位置就是炸點。從地面的燃燒殘留來看，炸點曾擺放的是茶幾。炸前，3名死者是坐在沙發上，面向茶幾的。」

「國賢剛才說，化石油氣炸需達到三個條件：相對濃度，閉空間以及明火。前兩點暫且不表，但『明火』到底是什麼，卻無法解釋。通常況下，室明火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電路火源；第二種，點火工火源。茶幾上不可能走電路，排除第一種可能；可如果是後者，利用點火工，那3人中，必定有人的手部會被炸傷，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難不真有第4個人在場？」我問。

明哥搖搖頭：「氣炸是一瞬間的事，如果是第4個人點的火，那他自己也跑不掉。」

胖磊：「難道是我們不知道的高明手段？」

胖磊的假設，被老賢反駁：「這可是個閉的空間，火源不可能從外界進，而且炸的速度極快，若有第4個人，除非是神仙轉世。」

胖磊：「也就是說，炸發生時，除了3名死者，絕對不可能有第4個人在場？」

老賢不置可否：「理論上是這個樣子。」

胖磊一拍掌：「妥了，可以結案了。反正3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咱們也不用管他們到底是黑吃黑還是怎麼樣，這些人販毒，被炸死也是自作自。接下來案子給毒大隊，齊活！」

明哥表嚴肅：「我覺得本案遠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接下來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是3個人的著。雖然3個人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燒毀，但從的殘留還是可以辨識出服種類的。1號男，上穿一件花長袖襯衫，襯黑背心，下是一條破牛仔，腳穿塑料人字拖；2號男，穿套藍工裝服，腳穿黑膠鞋；3號男，上西裝襯衫，下西裝，左手戴一塊價值10萬元的浪琴男士手錶，腳穿棕皮鞋。從這3個人的著打扮來看，本不像是自殺該有的模樣。」

「最後是炸機。艙門的通風口全被擰死，煤氣罐是有人故意拿進休息艙的。從這兩點來看，艙的人似乎已經做好了引的準備，如果不存在第4個人，那這3個人自殺的機是什麼？國賢推斷，這艘船是一個毒品加工點，但我們並沒有在這裡起獲任何毒品，加工好的毒品去哪裡了？是人都惜命，如果這3個人連命都能豁出去，這背後到底藏了多大的？這個又是什麼？」

本來還很樂觀的我們，被明哥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這起案件一定要引起足夠的重視。」明哥接著說，「有三件事要去辦。首先，聯繫毒大隊，看看他們是否掌握這艘船的況。其次，組織分縣局技室的所有技員，以平方厘米為單位，分離船上的所有炸殘留。最後，等國賢安排妥當，我們一起去殯儀館，對3進行法醫解剖。」

七

下午2點，被送到了殯儀館西南側的解剖中心，當3名死者被平放在解剖床上時，明哥又發現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疑點。

「3個人的致命傷均為炸引起的顱腔出，其中1號和3號的口、鼻、眼以及面部完全撕裂，基本無法辨別長相；2號男除口、鼻完全撕裂外，面部其他部位相對完整。這麼看來，炸是在1號和3號面前發生的，2號距離稍遠一些。令我到奇怪的是，3個人的袖子外側都沒有到任何炸的影響，這有些說不通。」

明哥話音一落，我立刻翻開了3個人的袖，結果和他說的一樣，3個人的袖口很乾凈，乾淨得甚至連火星都沒有迸濺到。這個發現，讓整個案發生巨大的轉變。為何這麼說？這還要從人的應激反應說起。

當我們突然到有害刺激時，的下丘腦會釋放出腎上腺皮質激素，腎上腺皮質激素濃度增加時，糖皮質激素也會大量分泌，在多種激素的刺激下，人會產生相應的反應。如尖、奔跑、反抗等；而當我們面臨無法逆轉的危險時，我們的大腦會在一瞬間發出指令，做出雙手保護頭部的作，這也是一種本能反應。

化石油氣遇明火會瞬間炸，假如炸時3個人有應激反應，那炸產生的火焰，最先灼燒的必定會是3個人的袖外側，而案件並沒有出現這種況。也就是說，在炸發生時，3個人連應激反應都已喪失。再結合3個人面部炸毀如此嚴重的況，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炸時，3個人並非於意識清醒的狀態。如果是這樣，問題又接踵而來，3名死者都沒有意識，室的明火又是誰點燃的？

解剖室都是這行的「老司機」，很多事不需要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從所有人嚴肅的表看，本案已開始偏離軌道，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法醫解剖依照程序進行，明哥將死者的去，開始觀察表。

「3除炸傷外，無明顯外傷。表無明顯斑，炸傷口有大量跡粘連，僵剛剛形，大小便尚未失，眼角混濁度不高。種種現象證明，炸發生時，3人還有生命征；確切地說，他們是被炸死的。」

我說道：「被炸死，卻沒有應激反應，那只有一種可能，炸時3個人於昏迷狀態。」

明哥看向老賢：「死者的胃容要重點化驗。」

老賢：「明白。」

明哥繼續分析：「1號，35歲左右，穿花襯衫牛仔，手掌指節老繭較厚，他應該在船上負責掌舵；2號，40歲上下，穿全棉工裝服，老繭集中在指尖，常做手工活兒，他負責加工毒品的可能很大；3號，45歲左右，著講究，3個人中他的年紀最大，應該是3個人的頭領。咦，這個是……」

明哥從老賢手中接過放大鏡，對準了2號右眼的位置，在凸鏡的幫助下，死者右眼框的一圈紅腫變得相當明顯。「如果是眼眶外側還好理解，眼眶側為什麼會出現紅腫？」

「哦，這個我可能知道一點兒。」老賢說，「我們在船艙發現了高分子研磨機，這種機主要的用途就是研磨玻璃末，但研磨出來的末並非都能使用，有時需要人工篩選出大小不符合的玻璃碎片，很多毒品加工者都會用一種眼戴式放大鏡，這種放大鏡寶石商人用得較多，長時間佩戴，會造眼眶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