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梅坐在蘇煜的懷中,雙手鉤著對方的脖頸:「只要葉娘同意,我沒意見。」
「放心,娘肯定願意。」蘇煜說完,還不忘在李艷梅的小上狠狠地親上一口。
而這一幕,讓趕來的蘇杭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髮衝冠的他,沖二人喊道:「你們兩個在幹啥?!」
蘇煜原本嚇了一跳,但轉臉一看是哥哥蘇杭,表輕鬆地回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哥啊,沒啥,我以後準備娶艷梅做媳婦。」
「娶艷梅做媳婦?你小子才多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竟然把你未來大嫂給拱了!」
蘇煜心中一寒:「你說什麼?什麼大嫂?」
蘇杭上前,一把拽住蘇煜:「我懶得在這兒跟你廢話,回去看娘怎麼收拾你們!」
回到家中,母親葉敏坐臥在床,當從蘇杭中得知剛才發生的一幕後,一個掌扇在了蘇煜的臉上。葉敏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村婦,傳統的貞觀,在心裡比命都重要,在心中,從李艷梅過門那一天起,就是大兒子蘇杭的媳婦。現在蘇煜竟然和自己的大嫂干出了茍且之事,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沒臉在這個村子里活下去。
「娘,你這是……」從小到大,蘇煜從未見過母親這般震怒。
「不要喊我娘,我告訴你,你和艷梅不可能!」
蘇煜捂著刺痛的左臉,跪步到母親跟前:「為什麼?我是真心喜歡艷梅,也喜歡我,我倆為啥不能在一起?」
「我說不能就不能!」葉敏怒目圓睜瞪向李艷梅,「艷梅,我告訴你,我們人一定要守婦道,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從小對你不薄,你欠我一個養育之恩,我也得起你喊我一聲葉娘!你和蘇煜的事,就此打住,你記住,你以後是蘇杭的媳婦,不能再對其他人有一點兒念想!」
在這個家裡,要說人微言輕,莫過於李艷梅,面對葉敏的訓斥,除了跪在地上默默流淚,不敢頂撞一句。
「娘,這不公平!」蘇煜一氣之下,從地上站起,「大哥跟艷梅本沒有,艷梅不能做大哥的老婆!」
葉敏拿起床邊的拐杖,一打在蘇煜上:「你這個不孝之子,給我滾,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和艷梅就沒有可能!」
面對母親的愚昧和頑固,蘇煜丟下一句「滾就滾」,憤然摔門而出。
十九
深夜,四周漆黑一片,心俱疲的蘇煜如行走般在村路上蹣跚而行,他始終在想一個問題,為何母親會在這件事上向著大哥,在蘇煜眼裡,大哥只不過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和他相比,自己唯一差的就是不能掙錢養家。而母親在蘇煜心中也就是老實本分的農村婦,談不上所謂的眼界,如此一來,這件事在蘇煜心中有了一個說得通的解釋:「因為大哥能掙錢,所以母親向著他。」
「不就是掙錢嘛,我蘇煜不混出個人樣來,就不回這個家!」余火未熄的他,黑了一輛去城裡的小貨車,開始了自己的打工之路。
蘇煜的第一份活兒,是給米廠抬大米,一袋3角錢,每天保底100袋,不包吃住,蘇煜幹了半個月,累死累活,沒有一點兒盈餘。後來一個工友見蘇煜世可憐,便把他介紹給一個叉車工當徒弟,包吃包住,每天10元錢報酬。
雲汐市臨近泗水河,水路運輸相當便利,既然有運輸,那就必然離不開裝卸。現在的碼頭可不像早年的上海灘,快速的貨運系統,催生了鼎盛的叉車行業。
叉車又被稱為工業搬運車,按照噸數從小到大分類,可分為燃叉車、重型叉車、集裝箱叉車和側面叉車4種。但不管哪一種叉車,都有一個弊端,當貨堆滿叉架時,司機的視線會被擋得嚴嚴實實。雖說叉車在設計時,規定嚴滿貨駕駛,但為了節省時間,很多叉車司機都是「壘積木」的高手。
既然司機在叉車行駛過程中視線經常被遮擋,那麼駕駛時就必須找一個人幫忙指揮。這種活兒沒有技含量,工資很低,有家有業的人干這個沒辦法糊口,沒家沒業的人很多又不屑於干;而像蘇煜這種農村來的單青年,干這種活兒再適合不過。
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份上不了檯面的工作,但在蘇煜心裡,卻倍珍惜。碼頭來往船隻的雜訊很大,為了給叉車司機傳遞正確的行車路線,他只能多張、勤跑。有時運一趟貨下來,蘇煜要用一瓢水才能緩解嚨的不適。不僅如此,蘇煜有時還主幫駕駛員分擔活計。他抱著「多門本事多條出路」的想法,僅用了3個月的時間,便練掌握了各種叉車的駕駛技巧。一天10元錢的報酬,圍著叉車跑前跑后,整個碼頭也只有蘇煜這個老實人能幹得下來。
一個月後,一位叉車老闆找到蘇煜,開出包吃包住、每月2000元的高薪,希蘇煜加他的車隊。從天而降的餡餅,讓這個農村娃迎來了新的曙。每月2000元,一年就是24000元,這是哥哥蘇杭起早貪黑兩年才能換回的收。蘇煜拿著勞務合同,回想一年前離家的場景,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在離家的一年裡,哥哥蘇杭曾千方百計想讓他回家,用的理由都是那句:「娘快不行了,要見你最後一面。」
第一次接到電話是半年前,那時蘇煜正在碼頭幫著接貨,哥哥蘇杭在電話里稱「母親病重,速回」。而當蘇煜冒著丟掉工作的風險回到家時,卻發現李艷梅和蘇杭在忙著賣魚,母親坐在床上板著臉,責怪他為什麼出門這麼久也不往家捎句話。
那天蘇煜和哥哥蘇杭大吵了一架,他質問蘇杭,為什麼要在電話中撒謊,而蘇杭則以「不孝子」反駁,要不是李艷梅從中勸說,兩人可能早就大打出手了。
如果說蘇煜第一次離開是為了爭口氣,那麼這次離開似乎又多了些悲涼。因為他注意到了李艷梅看他的眼神,那種陌生,讓他心如刀絞。李艷梅是他的初,承載著他最甜的夢。
《新不了》中有段歌詞,最能表達蘇煜此刻的心:「心若倦了,淚也幹了,這份深,難捨難了,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男人,只有自己腰包鼓了,說話才會氣!」碼頭叉車工酒後的一句話,讓蘇煜很是用,這句話也了指引他人生道路的風向標。
可「你要別人錢,別人要你命」,一個月2000元的叉車活兒,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乾,工資是底薪加提,要想把那20張「爺爺」準時領回家,必須完公司的任務量。如此一來,起早貪黑就了家常便飯。辛辛苦苦幹了兩年,蘇煜手頭攢了整整4萬元,就在他想著要錦還鄉時,哥哥蘇杭打來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蘇杭只說了四個字:「娘咽氣了。」
二十
蘇煜趕到家時,夜幕早已降臨,母親的靈堂早已搭好,哥哥蘇杭跪在廳堂中,按照當地習俗,老者去世,非親生子不得守靈,當晚李艷梅並沒有出現。
靈堂,兄弟二人披麻戴孝相對而立,就在蘇煜剛想開口時,蘇杭一記耳結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我給你打過多次電話,告訴你娘快不行了,想見你一面,你在哪裡?娘在臨死前都沒見到你最後一面,你現在回來有什麼用?」
蘇煜沒有說話,跪在棺槨前連磕了三個響頭,接著他反手回給蘇杭一耳:「你有什麼資格來訓斥我?要不是你之前在電話里對我撒謊,我能連娘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蘇杭對這個弟弟早就窩著火,他覺得從小到大要不是他辛苦勞作,這一家子連西北風都喝不上。當年蘇煜勾搭自己老婆李艷梅這事,他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倒好,蘇煜這個白眼狼竟然不念兄弟,當著去世母親的面造反,實屬大逆不道。
「好你個蘇煜,今天這裡沒別人,咱倆就當著娘的面,把老賬新賬一起算一算!」
蘇煜腰包鼓了以後,說話的底氣也足了很多:「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蘇杭是個人,人自然是靠力氣說話,蘇煜對哥哥的本了解得一清二楚,當蘇杭後撤時,蘇煜彎腰撿起鐵耙握在手中。
見弟弟準備真格,蘇杭也把拳頭得「咯咯」直響,怒目中的,讓蘇煜覺到了來勢洶洶的殺氣。
蘇煜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只聽「噹啷」一聲,擺在棺材前的「長明燈」被他踢翻在地,滿滿一碗燈油如潑墨般灑了出來。踢翻油燈是對母親的大不敬,蘇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緒,兄弟二人多年的積怨在此刻發。蘇杭趁著蘇煜愣神之際,一拳打中了對方的臉頰。蘇煜到邊一咸,鮮頓時充斥了口腔,此刻蘇煜也顧不上兄弟誼,揮起鐵耙便朝蘇杭要害打去。
蘇杭雖然赤手空拳,但常年從事力勞的他,在手中並未吃虧,幾個回合下來,蘇煜手中的鐵耙被他打落,戰局的勝負已非常明顯。可就在蘇杭準備全力一擊結束這場爭鬥時,戲劇的一幕發生了,那碗潑在地上的燈油,讓助跑中的蘇杭仰面倒在地,就在蘇煜準備抱拳自衛時,地上的鐵耙已刺穿了蘇杭的後腦。
若不是蘇杭還在地上痛苦地搐,蘇煜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恐懼中,他撲倒在蘇杭邊:「哥,哥,哥你不要嚇我,你醒醒!」蘇煜劇烈搖晃著蘇杭的,可憾的是,前後沒有一分鐘,蘇杭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哥哥的死,讓蘇煜始料未及,屋就只有兩個人,現在一死一活,他就是有一百張也說不清楚。冷靜之後的他著牆上母親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母親的微笑,在蘇煜眼中是那麼詭異,地上的燈油還在散發著刺鼻的氣味,蘇煜看著一老一兩,竟笑出了聲:「娘啊,說到底您還是向著哥,您都走了還不忘把他帶走,得,您娘兒倆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話雖這麼說,但當務之急,還是要把給理掉。按照農村習俗,鳴之後就有人來奔喪,留給他的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索橋村地廣人稀,每家每戶宅基地面積都很大,蘇煜起先想把埋在菜地里,但他沒有把握在這麼短的時間挖好足夠裝下一個人的大坑。而且第二天一早就要起喪,前來弔唁的人一定不,不管藏在哪裡都不能保證絕對安全,思來想去,只有扔在院子拐角的水井中最為妥當。
時間不等人,既然沒有好辦法,蘇煜只能先將家中的水缸灌滿,以應付第二天的白事,接著他又打了幾桶水沖洗現場,直至準備工作做完,蘇杭的才被扔了下去。
二十一
3個小時后,院子的鐵門被輕輕推開,李艷梅頭裹白布走了進來。如果昨天晚上的事發生在幾年前,蘇煜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害怕,畢竟那時候,他和李艷梅還是熱中的。可如今是人非,李艷梅現在是他的大嫂,若要是讓知道大哥被殺,這件事絕對不好收場。
「煜哥哥,蘇……他去哪裡了?」李艷梅剛一開口,蘇煜就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彷彿瞬間又回到了幾年前和李艷梅鑽玉米地時的場景,那時候就是用現在這種口吻稱自己為「煜哥哥」。
見蘇煜沒有反應,李艷梅四下觀一番,發現屋確實沒有蘇杭的蹤影,輕聲喚了蘇煜的名字:「煜哥哥,他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