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兔崽子,你喊誰老馬子?」鄭明英今天本來就是來找事兒的,哪兒能放棄任何一個撒氣的機會,就算是孩子,也不願放過。
「你是老馬子,你是老馬子!臭不要臉的老馬子!」李飛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小在饅頭店裡長大,一些顧客的口頭語和髒話,他很早就耳濡目染。
鄭明英鐵青著臉,瞪著還不到1米高的李飛,想用惡毒的眼神制止李飛的罵,可誰知,李飛非但沒有理會,反而越罵越大聲。一個年人,被一個小孩子罵了祖宗十八輩,心裡自然是怒氣橫生,終於,怒火在瞬間發,鄭明英上前,一把掐住了李飛的脖子,表如同《還珠格格》里的容嬤嬤那般猙獰。
「你幹嗎,放開我的孩子!」余娟文弱的哭喊聲,對鄭明英造不任何威脅。這時李秀蘭也加了進來,倒不是想把眼前的母子怎麼樣,只是擔心事鬧大。所以作為閨,必須而出,幫著拉開這場架。
「爸爸,爸爸!」李飛的哭喊聲越來越大。
李笑天在關掉鼓風機的那一瞬間忽然聽到了兒子的慘,他一個箭步衝到外屋,他看見自己的老婆哭喊著蹲在地上,自己的兒子則被兩名清潔工人死死地抓住脖子。李笑天是個老實人,而老實人都有一個通病,子都很拙,看著老婆孩子被欺負,他哪裡還裹得住火。
「媽的,你給我滾!」李笑天一腳把鄭明英從饅頭店裡踹了出去,旁邊的李秀蘭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前後不到兩分鐘,李笑天就直接把兩人KO在地。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看見兩名清潔工人被打倒在地,紛紛義憤填膺地將李笑天一家三口團團圍住,十幾分鐘后,派出所的民警將現場的雙方帶進了派出所。
當天上午,這場打架事件就已經查得水落石出,雖然民警也很為李笑天覺不值,但法律只保護弱者,李笑天最後還是過錯方。
無奈之下,民警只能一聲嘆息:「就算是對方天大的不對,你也不能手打人。」
「我去他媽的不能打人,就算是再來一次,我還是得打兩個不要臉的!」李笑天的咆哮引起了鄭明英和李秀蘭家人的強烈不滿,兩家人都提出,一定要把李笑天給整到牢里蹲幾年。
派出所民警在調解無果的況下,只能帶著兩名被害人去市局法醫中心做了傷鑒定。
最終鄭明英被鑒定為輕傷,李秀蘭被鑒定為輕微傷。
按照故意傷害案的立案標準,一旦害人達到輕傷以上級別,就可以追訴。也就是說,鄭明英的這份輕傷鑒定,最可以讓李笑天吃兩年牢飯。
好在輕傷害案件,在法律範疇可以適用調解,如果雙方能友好協商,化敵為友,也可以不用追訴。
有了傷鑒定,鄭明英和李秀蘭就等於有了尚方寶劍,所以任憑余娟怎麼賠不是,兩人的態度始終很堅決。
「要想讓你男人不坐牢可以,你男人把我打這樣,最要賠給我10萬元,我妹妹李秀蘭挨了一掌,也得值個1萬元,了這些錢,免談!」
面對兩人的獅子大開口,余娟只能苦苦哀求:「我沒有這麼多錢,我求求你放過我老公。」
「你的饅頭店生意那麼紅火,怎麼會沒有錢?」
「我們薄利多銷,一個饅頭累死累活才賺5分錢,一天所有麵賣完,也就掙幾十元。」
「你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真的,我真的不騙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了,我求求你們了,我孩子還小,你們就當可憐可憐我,行嗎?」余娟拉著兒子李飛「撲通」跪倒在兩人面前。
「不要來這一套,沒錢你就讓你男人在牢里好好蹲著吧!」鄭明英並沒有表現出一的同。
「大姐,大姐,我給你們磕頭了,我真的沒有錢,我們家所有的家當只有那套門面房,我把房子給你們行不行?」余娟的額頭滲出了鮮。
「姐,好了,我看母子倆怪可憐的,我也就挨了一掌,我就不要錢了,讓男人給我道個歉就算了。」李秀蘭已經有些看不下去。
「瞧你那出息,你不要錢,我要!」鄭明英撇撇,「你沒錢也行,明天就去把門面房過戶給我,我拿到房子就同意調解。」
「我給,我給,謝謝大姐,謝謝大姐。」
鄭明英輕蔑地瞥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余娟,裡「哼」了一聲,接著便優哉游哉地離開了現場。
三天後,鄭明英如願拿到了房子,雙方達調解協議,李笑天當晚便被釋放。
李笑天得知事的原委之後,埋怨地對余娟說道:「我就是蹲兩年大牢,你也不能把房子給抵了,沒了房子,我們以後怎麼生活?」
「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你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可怎麼過?」余娟像個犯錯的孩子,含著淚水蹲坐在李笑天的面前。
「起來,你起來。」李笑天就算是鐵石心腸,看到自己的老婆難這樣,也再說不出什麼。
「爸爸,爸爸。」李飛聲氣地撲到了李笑天懷裡。
李笑天溺地了李飛的小圓頭:「兒子,讓你媽起來,房子沒了就沒了,反正也沒花幾個錢,都怪我,太衝,還好只是輕傷,這要是被我一腳踹死了,估計咱一家三口連個團圓的機會都沒了。娟,別傷心了,起來吧。」
見李笑天已經變得心平氣和,余娟重重地點點頭,緩緩地站起來。
「去給我整兩個菜,明天早起蒸饅頭咱們上街賣!有手藝還怕吃不上飯咋的?」
「嗯!」余娟破涕為笑,慌忙走進廚房張羅起來。
可隨後的一個星期,李笑天才知道現實是多麼地殘酷。
地點的轉換,給李笑天的饅頭生意帶來了毀滅的打擊,沒了店面,再好吃的饅頭也不再有人買賬。這就好比西餐廳的高檔牛排,一旦淪落到街邊,它只能被稱為鐵板燒。現實生活中,很多人認的不是口味,而是品嘗食的環境。
3錢一個的手打饅頭,在饅頭店裡,可以相當搶手;但擺在了街巷,卻干不過兩五一個機做的饅頭。電影《大腕》中曾有這樣一段經典對白:「願意掏兩千金買房的業主,本不在乎再多掏兩千,什麼功人士,你知道嗎?功人士就是買什麼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
道理都一樣,願意去店裡買饅頭的人,本不在乎貴出的那5分,但如果擺在路邊,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笑天這個人很固執,他不願意降低饅頭的品質,可每個饅頭賣兩五,刨去本,基本就是在白忙活。
余娟沒有勸說自己的男人為了生計失去原則,反而覺得一個能堅持底線的男人更值得去珍惜。
可家裡的三張始終要吃飯,饅頭不掙錢,那隻能另尋出路,在走投無路的況下,余娟當了一名洗碗工,而李笑天則在一個小飯店的后廚當了夥計。
雖然兩人的收很不穩定,但至可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這樣「打游擊」的日子,兩人一直熬了6年。
千禧年後,雲汐市的房地產行業開始異軍突起,李笑天之前的饅頭店瞬間變了最繁華的黃金地段,按照當時的價格,他那個原本只賣5萬元的門臉,現在最低價已經翻到了50萬,而且一年的租金至是4萬起。
得知這個消息后,李笑天是痛心疾首,一個念頭像是魔咒一樣吞噬著他的心,他總是想,如果房子還在,他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遭人冷眼,一年租金就有4萬元,這是他和余娟不吃不喝兩年的收。
打那以後,李笑天每次過得不如意時,都會在心裡念叨這件事兒,這就好比在白紙上塗,時間一長,必定是越描越黑。終於,在一次買醉之後,他把憋藏在心裡的怨氣發泄到了余娟上。
在余娟眼裡,李笑天曾是一個講原則、不服輸的真漢子,就算這些年過得這麼清苦,他也是咬牙堅持,可這一次的毒打,讓余娟到了莫大的失,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男人,會像爛泥扶不上牆的醉漢一樣對自己拳打腳踢。這一次余娟忍了,為了孩子,忍得咬牙切齒。
隨後的一段日子裡,李笑天又換了工作,這次是在一個稍大的飯店中當夥計,而飯店的正對面就是自己饅頭店的舊址。李笑天每次下班經過那裡時,都有一莫名的怨氣湧上心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笑天有了喝爛酒的習慣,而每次醉酒都免不了對余娟拳打腳踢。李飛這時才剛上高中,還未年的他只能用弱小的肩膀去幫著母親擋住傷痛。
長時間的忍,已經讓這個善良的人再也沒有了支撐下去的理由。那一天,是李飛把母親送到了火車站。李飛本是想讓母親逃離苦海,可他沒有料到,那次一別,竟然了他關於母親的最後一段記憶。
余娟的不辭而別,讓李笑天更加茍且安,有錢就買醉,沒錢撿客人剩下的散酒也能買醉。
李飛從那以後就沒再指任何人,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他高中畢業后輟學,他的父親也在不久后被飯店掃地出門。
剛踏社會的李飛是兩眼一抹黑,市區已經容不下沒錢沒勢的父子倆,老家窯村的村屋,了他與父親李笑天最後的遮風擋雨之。
回到老屋后,李笑天依舊是死不改,每天醉生夢死。他父親這副德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飛早已見怪不怪。為了補家用,還不到18歲的李飛,不得不扛起經濟的大梁。
可像李飛這種「一沒文憑,二沒背景,三沒錢」的「三無」產品,最多也只能在窯村打打零工,賺點兒小錢糊口。
出來工作的5年裡,他拎過泥兜,當過瓦匠,擺過地攤兒,出過苦力,沒有投資的小買賣基本上他都做過,這好不容易鼓起的荷包,卻被父親的一場大病花得一乾二淨。
常年飲酒,讓本來就有高的李笑天突然腦出,如果不是李飛發現及時,估計早就見了閻王。東拼西湊花了十幾萬后,李飛終於讓父親活著出了院,可腦出帶來的後癥,並沒有讓李笑天折騰多長時間,在腦出二次複發后,李笑天終於還是歸了西。
李笑天的離世,除了給兒子李飛留下了一大堆債務外,竟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留下。為了能早早地將負債還清,李飛依舊不能停下賺錢的腳步。
第二年10月,與李飛同村的馬占山在窯村開了一家牛湯店,李飛主去應聘了夥計。因為手腳麻利,老闆馬占山給他開出了「每月2000元,包吃不包住」的待遇。可以說這麼多年來,李飛還是第一次拿到那麼高的工資。
馬占山的厚,讓李飛工作起來相當賣力,殺牛、切、熬湯,幾乎被李飛一人包攬。李飛的勤快,馬占山也看在眼裡,兩人合作的第一年,馬占山就收回了全部本。第二年,資金寬裕的他,又給李飛連漲三級工資。每年近4萬的收,讓李飛很快填平了債務的窟窿。而這一年,李飛已經整整27周歲。
就算是在大城市,晚婚晚育的年齡也不過二十七八,李飛生活在農村,如果再不討個媳婦,估計這名聲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壞。看著周圍差不多年紀的都結婚生子,李飛何嘗不想找個媳婦,可沒車沒房,有誰願意跟他這樣的窮鬼過日子?
李飛剛跑到父親債務的終點,又得著頭皮開始人生的起點。
為了能在短時間賺到更多的錢,他把商機瞄準了窯村中學每天上晚自習的學生頭上。
農村的通沒有城市便利,學生乘車的需求,催生了另外一個產業——三載客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