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機械天堂”不夠了解的蔣白棉只能聯想到《智能人外派工作手冊》里有關人類化程度的規定，并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會有什麼后果。

唯一清楚的只有一點：

于格納瓦而言，這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聽完阿爾法的回答，商見曜關切地問道：

“結果怎麼樣？”

“還沒出來。”阿爾法緩慢地搖了搖頭，那個金屬鑄就的脖子似乎已經有些承不住它愈發沉重的腦袋。

它旋即左右看了一眼，低嗓音道：

“最近可能沒法邀請你到家里做客了，我們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好。”商見曜同樣著嗓音回答。

他迅速退回了龍悅紅等人旁邊，擺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因為格納瓦一直以來的表現讓“機械天堂”對它的人類化程度逐漸產生了懷疑，還是它最近的選擇和決定導致這件事發生……蔣白棉收回目，繼續前行。

走了一陣，突然環顧了一圈，開口說道：

“時間還早，我們回去整理一些資出來，今晚就把返程的食換好。”

“不是說不用急嗎？”龍悅紅頗為詫異地問道。

蔣白棉沒什麼笑意地笑了一聲：

“之前是不用急，現在就不好說了。”

“你是指格納瓦的事？”龍悅紅有所明悟。

“對。”蔣白棉點了點頭，“主要是我們不清楚這會帶來什麼變化，萬一是不好的呢？反正我們這幾天本來就要籌集食，現在加快點進度也不會影響什麼。”

白晨表示了贊同：

“對荒野流浪者來說，警惕風吹草是必要的功課。

“寧可過度，不能大意。”

商見曜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

“你在想什麼？”蔣白棉約有些猜測地問道。

商見曜嘆了口氣：

“我在想格納瓦會有什麼結果，他的妻子和兒現在況怎麼樣。”

蔣白棉斟酌了一下：

“等我們填飽肚子，籌集好食，就去河東拜訪一下格納瓦的妻子，嗯，那位蘇珊娜的智能機人，看有沒有我們能提供幫助的地方，哎……格納瓦對我們那麼信任，也幫了不忙，總不能它一出事，我們就撇清關系，裝作不認識吧？”

這一刻，蔣白棉竟有了種自己和一個智能機人產生了人往來的奇怪覺。

雖然是在用指代非人類的“它”來形容格納瓦，但話里話外已偏向單人旁的“他”。

“就是！”商見曜深表贊同。

龍悅紅和白晨也覺得不能這麼一走了之。

雖然怎麼理格納瓦是“機械天堂”的部事務，但幫忙照看孤兒寡母這種事，不分外。

見小組員們態度一致，蔣白棉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格納瓦會不會就是太信任人類，太偏向人類，給人類提供了太多便利，才被認為人類化程度偏高？

當然，阿爾法并沒有說格納瓦的罪名是人類化程度過高還是過低，蔣白棉只能據這位塔爾南鎮長平時的表現做出一定的推測。

沒過多久，作為塔爾南的名人和救星，“舊調小組”用整理出來的那部分資輕松換到了足夠他們返回紅石集乃至野草城的食。

唯一的不好之是，他們拿出來的那部分資以十方商社給予的便攜式電腦為主，這在塔爾南有點賣不上價，整比較吃虧。

“沒事，到時候我們把清單列出來，讓公司報銷。”蔣白棉坐在副駕位置，對略有點耿耿于懷的龍悅紅和白晨說道。

這兩位都見不得“浪費”。

“只能這樣。”龍悅紅無奈地說了一句。

公司價其實還是狠的。

沒等蔣白棉再言，他又有些憧憬地補充道：

“希能還給我們幾臺便攜式電腦，我想讓家里人長長見識。”

“問題不大，我會打報告的。”蔣白棉做出了承諾。

接著，笑了一聲：

“電腦里面那些舊世界娛樂資料，我就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來了。嗯，商見曜拷貝的歌曲，通過審查的可能還蠻高的……”

說話間，白晨開著吉普，通過大橋，前往河西。

沿途，戰斗型非智能機人在智能機人率領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呈現出戒嚴的狀態。

還好它們沒有阻止“舊調小組”的前行。

很快，吉普前方出現了冬日常綠的草坪。

屬于格納瓦的那棟別墅即將抵達。

就在這時，商見曜目一掃間，看見格納瓦的門口停了一輛結構略顯復雜，很有機械的黑七座車。

這是他們白天在鎮務廳樓下見過的車輛，初步判斷它屬于“機械天堂”律法廳負責審查格納瓦的專門人員。

“這是到家里調查了？”那麼大一輛汽車橫在前方，龍悅紅又沒有眼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蔣白棉看了眼亮著燈的別墅，沉了幾秒道：

“繞到后面去。”

白晨沒有問為什麼，讓吉普以路過的姿態開往了另一個方向。

得益于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總會嘗試清楚地形的習慣，車輛開了一陣后，穩穩拐一條岔路，沒造什麼靜地繞到了別墅群后方，距離格納瓦家也就一兩百米的樣子。

蔣白棉旋即吩咐道：

“小白，小紅，你們守在車上，做好接應的準備，我和商見曜過去看看況，希沒什麼大事，還能喝杯咖啡。”

“好。”龍悅紅提出了一個問題，“需要穿上外骨骼裝置嗎？”

“穿！”蔣白棉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然后，和商見曜一起，借助夜的遮掩，從各個監控攝像頭的死角，往格納瓦的別墅去。

他們并不清楚房屋里面那些律法機人對周圍環境的監控達到了什麼程度，有什麼手段，只能據自的經驗做出選擇。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了客廳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忘的那扇窗戶下，嘗試著將它打開了一點，了進去。

首先映他們眼簾的是悉的布局，然后他們看見銀黑的格納瓦不是那麼筆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墨綠的制服表面有明顯的皺褶和凌。

他的側方，一大一小兩個銀白機人套著子，站在那里，正是格納瓦的妻子蘇珊娜和兒芮德思。

商見曜他們白天遇到的五個眼冒藍，穿黑制服的智能機人分散于房間各，將格納瓦一家包圍在了中間。

“編號c—1823，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其中一個穿黑制服的機人開口問道。

格納瓦的雙手放在了膝蓋上，略帶合的男中音著點迷茫：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

“難道我們不是人類的一種？我們和人類只是外表模樣和存在形式有一點點差別而已，就和僧教團那些‘永生人’一樣，他們難道就不屬于人類了？”

剛才說話的黑制服機人語氣變重了一點：

“編號c—1823，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你出問題的地方。

“我們智能人之所以表現得像人類，是為了更好地服務人類，親近人類，不傷害他們，而不是把自己當做人類。

“這是我們的創造者在我們核心模塊里寫下的規則，‘源腦’也不能違背。

“現在可以確定，你人類化的程度已經超過必要的限度，甚至是嚴重超過。”

它停頓了下來，仿佛在將這件事匯報給“機械天堂”總部。

也就是一兩分鐘的時間，這穿著黑制服的機人再次開口了，態度非常嚴肅：

“律法廳初步判定，編號c—1823機人人類化程度過高，暫時剝奪公民資格，送回總部做更進一步的審查。”

“不……”格納瓦搖了搖頭。

它依舊坐在那里，似乎沒有力氣站起。

“不！”它的妻子，穿著白長的智能機人蘇珊娜喊出了聲音，“你們太草率了！你們平時不也在模仿人類？”

“爸爸！爸爸！”小小的機人芮德思帶著哭腔喊道。

它試圖撲向格納瓦，卻被媽媽蘇珊娜拉著，沒能功。

為首的律法機人掃了一圈道：

“我們都在合理的人類化范圍，編號c—1823已經遠遠超過。

“你們也……”

說到這里，它頓了一下：

“編號c—2257，編號c—4115，你們的人類化程度同樣可疑，需要接審查。”

“沒有，們沒有！”格納瓦刷地站了起來，急聲說道，“你們現在就把我帶回總部吧！”

為首的律法機人沒有理睬格納瓦，向有些呆住的蘇珊娜和芮德思道：

“你們之間的社會關系也超過了正常限度。”

說完，他再次沉默下去，仿佛在請示上面。

格納瓦沒再說話，給人一種等待末日審判的覺。

過了好幾分鐘，那名律法機人眼中的藍明亮了起來：

“編號c—2257，編號c—4115，也一起帶回總部。

“現在暫時解除你們的社會關系。”

“不！不行！”格納瓦喊了出來，抬起了手臂。

窗外看的商見曜似乎也要跟著一躍而起，但被蔣白棉拉了下去。

蘇珊娜也很是惶恐，不斷搖頭道：

“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

它抱著芮德思，讓弄不清楚狀況的小機人將臉埋進了它的腹部。

為首的律法機人環顧了一圈，厲聲說道：

“你們想違背‘源腦’的命令？”

格納瓦、蘇珊娜同時沉默了下去，只有芮德思還在小聲噎。

為首那位律法機人眸中藍一閃，UＵ看書www.uuｋanshu．com繼續說道：

“編號c—1823，你不是認為自己是人類嗎？我現在就讓你看一看我們和人類最大的不同。”

另一個律法機人隨之拿出一塊看起來很復雜的芯片，走到了銀白的智能機人蘇珊娜旁邊。

蘇珊娜順從地打開了主接口。

那塊芯片了進去，反起藍的芒。

不到十秒，它被了出來，了小機人芮德思的主接口。

等到那名律法機人取回芯片，走到原本位置，格納瓦轉向妻兒，低聲喊道：

“蘇珊娜，芮德思……”

它的語氣帶上了人類式的期盼。

蘇珊娜眼中藍閃爍了兩下，聲音的合變得比以往明顯了：

“編號c—1823，請配合工作。”

“你是？”小機人芮德思則發出了疑的聲音。

格納瓦的頓時搖晃了一下，雙無力支撐般重重坐到了沙發上。

被加固過的特制沙發險些垮塌。

而格納瓦的世界已經在它的眼前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