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樓頂，空曠的天臺，哀怨的聲婉轉而悠揚。

蔣白棉靜靜聽了一陣，又環顧了周圍死寂黑暗的城市一圈，略帶嘆息地說道：

“這歌還不錯的。”

不等商見曜他們回應，蔣白棉繼續說道：

“下去吧。燈滅了，不知又會出什麼狀況，我們得始終監控著吉普和裝甲車。

“要是一個疏忽，把它們整沒了，接下來面對危險就更麻煩了。”

倒是不擔心明早是否有通工趕路，因為這個城市廢墟，能開的車似乎還不。

“是，組長！”龍悅紅條件反般回答道。

蔣白棉又看了眼商見曜：

“把音箱關掉吧，要不然很容易為靶子。”

商見曜沒有反駁，蹲了下去，拿起那個藍底黑面的小音箱，將它關掉，扔進了戰背包。

周圍頓時又變得極其安靜，只有高的風在獵獵作響。

“舊調小組”四人往樓梯口行去時，白晨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不斷往遠方展開的城市景象。

那一棟棟樓宇藏在黑暗里，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也沒有半點芒浮現。

“組長，你覺不覺得這很像墓碑？”白晨收回目時，聲音輕地問了一句。

蔣白棉回頭去，沉默片刻道：

“嗯，那些大樓就像是舊世界的墓碑，一塊塊墓碑……”

話音未落，商見曜主問道：

“什麼是墓碑？”

“盤古生”部不存在墓地，每位死去的員工只有刻在相應墻上的一行文字。

“就是……”蔣白棉組織了下語言，“算了，等會再和你們解釋。”

旋即走樓梯，打開了電筒。

這一次，他們無法再乘坐電梯，只能一路小跑著下行。

還好他們的能都相當不錯，其中更是有三位做過基因改良，所以，回到805室時，只是略有氣，不怎麼累。

蔣白棉和商見曜分頭又檢查了一遍房間，確認這里沒有闖什麼危險生。

“白晨，你和龍悅紅休息一下，我負責監控吉普和裝甲車，商見曜注意外面街道。”蔣白棉拿著電筒，回到了客廳。

“嗯。”白晨一直目送組長來到餐廳窗戶前，架好“橘子”步槍，才思索著說道，“剛才發生炸的地方好像是喬初說的那個神實驗室。”

蔣白棉沒有回頭，專注地監視著樓下：

“那個方向，那個位置，大概率是。

“不知道喬初的任務就是毀滅那里，還是因為被機械僧凈法糾纏上，由于種種意外，導致了這場大炸……”

商見曜目視著剛才騰起火和氣流的地方，認真說道：

“我猜是前面那種可能。”

“從杜衡描述的第八研究院況得出的結論？”蔣白棉下意識反問道。

商見曜搖了搖頭：

“我剛才數了下路邊有幾輛車。

“結果是單數。”

“……”蔣白棉啐了一口，“我就不該和你這麼嚴肅地討論問題。”

龍悅紅自離開天臺，就再沒有說過話，此時，他著外面被黑暗淹沒的城市廢墟，語氣略顯飄忽地說道：

“組長，我現在有點理解你為什麼要調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為什麼喜歡從城市廢墟里挖掘過去的歷史……”

蔣白棉安靜聽完，欣一笑道：

“明白就好。”

龍悅紅本想再說點什麼，可又不知該怎麼表達，只能繼續凝藏著許多危險的死寂城市，轉而說道：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誰知道呢？”蔣白棉依舊注視著吉普和裝甲車，“只希所有的變化都不要波及過來，只希喬初被凈法一路攆出了這個城市廢墟，或者，雙方拼到了各自的極限，都重傷了，總之，讓我們就這樣平平安安地守到天亮，駕車離開。”

“組長，你這麼說好像不太吉利。”商見曜隨口回了一句。

蔣白棉沒好氣又很無奈地說道：

“我們都倒霉了這麼多次，極必反，該否極泰來了。”

聽到“倒霉”這兩個字，龍悅紅莫名心虛，了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蔣白棉這番話語真的有效，之后幾個小時，整個城市廢墟，雖然時不時還有炸聲、槍擊聲、吼聲響起，但都沒往隧道方向蔓延。

等到半夜，這里完全沉寂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邊逐漸亮起，一棟棟樓宇又從黑暗中掙，顯現出了自己的姿。

但在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眼里，它們愈發像是墓碑，或深黑或灰白或土黃的褪墓碑。

“走吧。”飛快用過早餐，蔣白棉下達了命令。

這一次，讓白晨和龍悅紅坐在裝甲車，流駕駛，自己則和商見曜負責吉普。

晨照耀中，他們沒有沿隧道原路返回，因為那條路太曲折太危險了，沒有悉況的喬初指路，車輛很容易就陷進沼澤里。

而且，蔣白棉懷疑，那邊有些路段本無法承裝甲車的重量。

他們據安如香的說法和跡獵人們留下的痕跡，往北繞了小半圈，從相對好一點的道路離開了這個城市廢墟。

途中，他們沒忘記收羅些手表、晶屏、太鏡和各種有用的金屬，甚至還給裝甲車找到了兩桶合適的油。

開著開著，蔣白棉瞇了下眼睛，對副駕位置的商見曜道：

“前面有一個車隊過來，幾十上百號人。”

話音剛落，已是醒悟過來。

“一百個人左右，這是王北誠那個行大隊啊。”

那是“盤古生”派來調查這邊異常的隊伍。

果然，他們很快就看見了裝甲車等東西，看見了23大隊的隊長王北誠。

王北誠對又一次遇上蔣白棉等人同樣覺詫異，他正了正頭頂的灰黑貝雷帽，看了眼吉普后面那輛不屬于公司的裝甲車，對蔣白棉道：

“你們不是去祈鎮了嗎？

“怎麼又到這邊來了，還弄了輛裝甲車？”

更為重要的是，似乎比他們更早進新發現的城市廢墟。

“哈哈，意外，意外。”蔣白棉干笑了兩聲。

旋即嚴肅下來，將自己等人到喬初魅，從小道進城市廢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這包括“城市智網控制中心”、神實驗室、“高等無心者”、夢魘馬、小沖、杜衡、伽羅蘭、最后的大炸等相關報。

這里面，蔣白棉只瞞了杜衡提供的覺醒者知識，以及商見曜能力發揮了作用的地方，巧妙地將他們擺喬初魅的原因與“高等無心者”、男孩小沖聯系在了一起。

這從某個角度來說，其實是實話。

王北誠聽著聽著，表就凝重了下來，末了誠懇道：

“真是太謝了，要不是有這些報，我們貿然進去，不知道要死多人！

“而且，那里的‘高等無心者’和畸變生肯定不止你們遇到的那些，靠我們行大隊，即使提前有一定了解，也還是很危險。

“我會立刻把報拍發回去，請求增援。

“接下來，我們暫時應該就只會在城市邊緣建立一個據點……”

蔣白棉擺了擺手：

“ 你要怎麼做和我們沒有關系。”

王北誠又看了眼那輛裝甲車，了手，猶豫著笑道：

“能不能支援下兄弟大隊？”

對他們來說，多一輛裝甲車多一重機槍就多一份可觀的戰斗力。

蔣白棉笑了笑：

“沒問題。

“但我們有很多東西在裝甲車，僅靠吉普肯定是帶不走的，你們得負責幫我們運回公司，我都有列清單的。

“還有，那輛裝甲車那重機槍也是我們的戰利品，要算貢獻的。”

對他們來說，在灰土上趕路，還是吉普方便。

王北誠牙疼般吸了口氣：

“好。”

告別了王北誠大隊，龍悅紅和白晨又回到了吉普車。

蔣白棉邊開車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既然遇上了王北誠他們，那就說明這條路上應該沒什麼危險，不會再到喬初了。

“商見曜，可以把你的‘推理小丑’效果解除了。”

商見曜正在把玩一副黑墨鏡，時而將它戴上，時而又取了下來。

聽到組長的吩咐，他笑著說了一句：

“公司部有很多自由來的夫妻。”

蔣白棉愣了一下，拍了拍吉普的喇叭：

“對啊，我怎麼會認為分配的才是真？”

商見曜旋即轉過頭，對白晨道：

“人類也是可以信任和依賴的。

“經過這幾天，是不是覺得我們也可以保護好你的后背？”

白晨怔了怔，目難以遏制地出現了些許閃爍。

這時，蔣白棉打岔道：

“這話怎麼這麼耳？

“你剽竊我說過的話！”

“這引用。”商見曜一本正經地回應道。

白晨聽著他們爭吵，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商見曜又向有點懵的龍悅紅，笑了笑道：

“生移植，神經重建，人造子宮。”

“……”龍悅紅臉部了幾下，忍住了暴打商見曜的沖。

畢竟打不過。

他回憶之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就到了“推理小丑”的影響，頓時有點畏懼地口問道：

“你平時有沒有用‘推理小丑’誤導我？”

商見曜頭也沒回，直接說道：

“你不配。”

“……”龍悅紅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蔣白棉終于看不下去，對商見曜道：

“你先睡一會，等下就到你開車了。

“呼，總算擺這邊的破事了。

“接下來，不能再耽擱了，目標祈鎮！”

商見曜聞言，了太，戴好墨鏡，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

“群星大廳”深，銀階梯頂端，灰白石門前方。

商見曜看了眼上方那三個凹槽，一手袋，一手出，按到了門上。

凹槽，白隨之騰起，聚合了三團虛幻的星辰。

其中，代表“推理小丑”的白要比另外兩團明亮不。

下一秒，顯示出“矯之人”文字的白急速變亮，很快就與“推理小丑”等同。

短暫的凝固后，那沉重的石門輕輕，緩慢往后退開。

隨著門越來越大，商見曜看清楚了里面的場景。

那是一片不到邊際的虛幻“大海”，微于水面輕輕著。

“起源之海”。

…………

蔣白棉將吉普開出沼澤深后，喊醒了商見曜：

“該你了。

“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路順風吧！”

商見曜睜開眼睛，取下墨鏡，干脆利落地繞到駕駛座旁，與組長互換了位置。

等到坐好，他才看見前方是一無際的灰黑荒野，高空云朵稀，湛藍明。

“天氣真好。”商見曜點了點頭，先是戴上墨鏡，然后從戰背包拿出了那個小音箱。

見蔣白棉看了過來，他活起，笑著說道：

“開車怎麼能沒有音樂？”

白晨、龍悅紅相繼來時，商見曜弄響了那個音箱。

一陣聲嘶力竭的吶喊隨之傳出：

“起來，寒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苦的人……”

激昂慷慨的歌聲里，商見曜揮了下手：

“出發！”

話音未落，他一腳油門讓吉普在荒野上奔馳了起來，駛向遠方。

（第一部完）

注1：引自《國際歌》，可以參考唐朝樂隊那個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