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商見曜的描述,蔣白棉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白晨和龍悅紅也突然覺得有點沉重,不知該怎麼回應。
“去幾樓?那兩臺電梯應該能用。”過了幾秒,蔣白棉看了眼藍底白字的晶屏道。
此時,代表另外兩臺電梯的數字正常顯示著。
“六樓吧?之前那個房間,我們仔細搜查過,應該是最保險的地方。”白晨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行。”蔣白棉輕輕頷首,笑了笑道,“而且,就算喬初返回,也肯定想不到我們還敢留在那里,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說話間,前行幾步,用拿“冰苔”的手摁下了按鈕。
很快,一臺電梯的銀黑大門打開,散逸出略顯沉腐的氣息。
蔣白棉仔細檢查了一下,率先走了里面:
“沒問題。”
等到商見曜等人進,電梯大門緩緩合攏,平穩上行。
他們離開時,并沒有關上605室的大門,只是讓它虛掩了起來。
如今,里面有偏白的芒出,將金屬門照得頗為閃亮。
商見曜剛拉開大門,蔣白棉突然出一只手,擋在他前面。
“里面有人。”蔣白棉沉聲說道。
“幾個?”商見曜就像在問有幾名客人。
龍悅紅則應激抬起槍口,做好了擊的準備。
蔣白棉緩慢吸了口氣,瞥了商見曜一眼:
“一個。”
“喬初肯定沒有我們快……實力強大的應該都往‘城市智網控制中心’那邊趕去了……沒實力的也不會單獨行……”白晨飛快分析道,“要麼是同伴全部死亡,獨自尋找地方躲避的跡獵人,但這就太巧了。這個城市廢墟那麼大,房屋那麼多,怎麼可能恰好選中我們之前待過的這間?要麼就是這房子原本的主人,一名‘無心者’,在燈亮起后,循著本能,回來了。”
“對,我的理智告訴我,前者的概率略等于零,但我們這一路上不也巧遇到了這麼多事,最終來到了這里?人吶,絕對不能,寧愿多提防一點。”蔣白棉本想說一句“這可能是我們最近命不太好”,可又怕刺激到龍悅紅,于是強行改變了說法。
正當準備下達命令,更換躲藏房間時,商見曜忽然開口道:
“我想進去看一看。”
“嗯……”蔣白棉沉了一下道,“看看吧,我也很好奇這個房間原本的主人是什麼樣子。小心點。”
商見曜點了下頭,端著突擊步槍,小心翼翼地進了605室。
這里和他們離開時相比,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白的瓷磚和棕褐的地板,都反起燈,帶出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暖。
進一定范圍后,無需蔣白棉再提醒,商見曜已能應到那個人在哪里。
“他”在走廊深,靠右側的小臥室。
商見曜一步步靠攏過去,很快就看見那臥室的門敞開著,有橘黃的芒流出。
而里面那張不寬的床鋪上,有許多金星星的藍床單表面,靠躺著一個人。
應該是名,略顯佝僂,臉龐干癟,滿是皺紋,如同曬干的橘子皮,頭發則又長又,盡是白。
看了眼這名,商見曜瞬間明白了之前在這個臥室枕頭上找到的白發來自哪里。
同時,他也認出了對方,這是他值夜時看到過的一個“無心者”。
這“無心者”已拉起和床單一套的、凌蜷著的被子,遮住了半個。
此時,出雙手,拿著本東西,在那里專注地看著。
的袖子紅,有些發白,似乎不太合。
察覺到商見曜過來,這“無心者”抬頭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腦袋,看著手中的冊子。
商見曜凝視了一陣,端著突擊步槍,腳步輕地走向了那邊。
他后的蔣白棉本想提醒一句,卻看見商見曜蹲了下去,蹲在床邊,和那名“無心者”一起,看著手中的東西。
考慮了一秒,蔣白棉跟著過去,俯于商見曜頭頂,向那本冊子。
以的經驗和見識,一眼就認出這應該是相冊。
這相冊每一頁都是用明的塑料做,里面夾著許多張彩的照片。
蔣白棉最先看到的是個小孩。
穿得茸茸的,相當可,正被一個端莊秀氣滿臉笑容的年輕子抱著,哭得很是傷心。
這時,那名“無心者”翻相冊,來到了下一頁。
而這也讓蔣白棉看到了剛才那張照片的背面。
那里的白略微發黃,有人用黑筆寫了一句話:
“囡囡一歲時。”
蔣白棉仿佛明白了點什麼,隨著那名“無心者”的翻,向了別的照片。
那些照片上,小孩逐漸長大,或騎在一個男子肩頭,或被重復出現于照片中的男牽住,或套著有尾的綠怪裝,或一紅,襯得皮白。
這些照片的背后,都有同樣的黑筆跡。
它們分別寫道:
“囡囡兩歲時。”
“囡囡三歲時。”
“囡囡四歲時。”
等到相冊翻外,字跡停留在了“囡囡七歲時”。
蔣白棉默然看完這些照片,抬起腦袋,又一次打量起躺在床上的那名“無心者”。
略顯佝僂,臉龐干癟,滿是皺紋,如同曬干的橘子皮,頭發則又長又,盡是白。
蔣白棉閉了下眼睛,湊至商見曜耳畔道:
“我們不要打擾。”
商見曜點了點頭,緩緩站起,退回了客廳區域。
蔣白棉抹了下眼睛,指著外面道:
“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白晨、龍悅紅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沒過多久,他們在八樓重新找到了臨時躲藏點。
這里的布局和605室完全一致。
“餐廳的窗戶才能看到吉普和裝甲車,白晨,你到那里監控。”檢查完805室,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開始下發任務,“龍悅紅,你在落地窗這里,觀察外面街道的靜。我和商見曜先休息一會兒,一個小時后換你們。”
“是,組長!”白晨和龍悅紅各自拿著武,來到視野最佳的位置。
商見曜卻沒有休息,找了個有孔的地方坐下,從戰背包里拿出了之前撿來的掌大音箱和各種小型儀、工、元件、線路。
“不用這麼急著修吧?”蔣白棉看出了他的意圖。
商見曜一邊就著日燈的輝芒,挨個試起那些工,一邊回答道:
“這很重要。”
“為什麼?”蔣白棉略愕然。
“你不覺得關鍵時刻,有音樂聲伴奏,能讓你發揮得更好嗎?”商見曜頭也不抬地說道,“這個音箱看起來有自己的存儲芯片,里面肯定有舊世界的音樂。”
“……不覺得。”蔣白棉放棄了勸說。
反正也不覺得在這里能真正地休息,因為“高等無心者”、畸變生的存在,讓不太放心龍悅紅這個新手。
說是要休息,其實只是閉目養神,還是會分心應四周。
既然如此,商見曜想干嘛那就干嘛吧。
以基因改良者的魄,一兩晚不睡, 力依舊充沛。
商見曜專心修理音箱時,龍悅紅邊戒備外面,邊眺起遠方。
雖然這里只有八樓,但他依舊能看到整個城市的燈如同繁星,一片一片地蔓延開來。
——雖然他還沒看到群星璀璨的夜晚,但至見過照片,能做出相應的聯想。
這麼看了不知多久,他終于嘆出聲:
“真啊……”
除了,他覺得這樣的場景還蘊含著某種獨特的味道,只是自己無法形容出來。
又隔了一陣,龍悅紅由衷說道:
“可惜這里太矮了,要是能到很高的地方看,肯定更。”
聽到這句話,蔣白棉站了起來,走至落地窗邊。
凝了許久,笑了笑道:
“要不要去樓頂試試?
“趁現在還很安靜,‘大家’都很禮貌。”
“好啊。”龍悅紅立刻回應道。
“你們要去嗎?”蔣白棉回過頭,問起商見曜和白晨。
“可以。”白晨知道現在是能稍微放松的階段。
“我差不多好了。”商見曜站了起來,將七八糟的東西都塞回了戰背包,手里只拿著那個藍底黑面的小音箱,“不知道那個長效電池還能不能用。”
“走吧,走吧,回來再試。”蔣白棉催促了一句。
他們很快乘坐電梯,來到頂層,然后攀爬樓梯,打開大門,進了天臺。
還沒靠近及圍墻的邊緣,他們就看見了樓宇周圍的景象:
一盞又一盞的燈布在四面八方,散發出或偏黃或發白的芒。
它們有的位于路邊,有的來自不同的大樓部,有的樹立于高,既如同無垠海洋中,各自照亮一片區域的燈塔,又仿佛夜空之中緩緩流淌的璀璨繁星。
而這些燈附近,要麼有人影閃,要麼有車輛駛過,讓它們愈發生。
“真壯觀啊……”龍悅紅再次發出了由衷的慨聲。
蔣白棉、商見曜等人沒有說話,站在天臺邊緣,出神地看著這幅畫卷。
他們窮極自所學,都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突然后退兩步,蹲了下來。
“這種時候就得配首歌……”他將音箱放下,繼續搗鼓,開始調試。
就在這個時候,“城市智網控制中心”那個方向,又有震徹云霄的蒼涼嘶吼響起。
這巨吼還在回之中,蔣白棉就看見相應位置發出了明亮的火。
“轟隆!”
震耳聾的炸聲隨之響起,將所有的靜全部淹沒。
灰白的氣流飛快聚集,往上騰起,如同一朵巨型蘑菇。
這讓蔣白棉他們所在的這棟大樓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商見曜下意識站了起來,走至同伴旁邊,向那個地方。
翻滾騰起的火與氣流膨脹開來時,那片區域的燈閃爍了幾下,相繼熄滅。
這包括“城市智網控制中心”所在大樓。
接著,整個城市,不管是街邊的路燈,還是被點亮的樓宇玻璃,都一片區域接一片區域地熄滅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后,這個城市變得異常黑暗,只微弱的月華和星讓鱗次櫛比的樓宇若若現,如同藏在噩夢深的怪。
而那些活于窗戶后的影,那些忙碌于外面的“無心者”,那些行駛于路上的車輛,同樣被濃郁的夜吞沒,無法再看見。
整個城市廢墟又一次歸于死寂。
商見曜等人呆呆地看了十幾秒,心莫名變得沉重。
他們不知該怎麼表達這樣的緒,只能繼續凝。
過了一陣,他們下意識低頭,向了樓底。
微弱的芒中,一面窗戶,爬出了一個“無心者”。
頭發全白,糟糟地披著。
略顯艱難地攀爬、跳躍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樓宇影里,如同一只老邁的猿猴。
龍悅紅仿佛到了沖擊,不敢再看般退了兩步。
啪,他踢到了商見曜放在地上的音箱。
那音箱頓時發出了茲茲茲的聲音。
“舊調小組”四位員本能回頭,看了過去。
幾乎是同時,那音箱傳出了一道凄婉悠揚的聲:
“回憶過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空曠的天臺上,無邊的黑暗里,死寂的城市中,這歌聲在靜靜屹立的蔣白棉、商見曜、龍悅紅、白晨間如泣如訴,婉轉往上,回開來。
注1:引自萬芳,《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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