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之中，狐貍既擅長變化，也擅長刨。

眼下那個狐貍的子都在土壁之中，外面只出一個爪子，模樣還真尷尬。

程星河一把就拍在了那個爪子上：「跑跑跑，你怎麼不跑了？」

那個爪子瞬間哆嗦了起來，可因為定靈符的緣故，也不回去，也不出來，忽然土壁之中傳來了一個聲音：「我……我要吃……」

程星河一瞪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念叨著要吃呢！」

所以說跟你真是同道中人。

不過，它這個聲音，帶著恐懼，還帶著哀傷，聽上去非常凄涼——完全不像是字面表達的意思。

細想也是，它是吃了不東西，但還真沒傷到人命。

我低頭一看，就看見那個爪子上，還有一道傷痕，皮翻卷，汨汨流。

想必是之前被七星龍泉砍的那一下。

我尋思了一下，就指給了白藿香。

白藿香會意，在了傷口上。

那個爪子頓時一僵，顯然吃痛，但白藿香很快上藥包紮，那個爪子應該是不疼了，反而莫名其妙，還是重複著那句：「我，我要吃……」

這個音調有點害怕，還有點意外。

程星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說道：「它好像，只會說這一句話。」

我想了想，答道：「我們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刨了那些人頭骨？這在我們人類來說，那可是不共戴天的仇。」

那個聲音抖了半天，還是重複了一句：「我……我要吃……」

這個腔調，反倒是想在解釋什麼。

我想了想，手就把那個硃砂定靈符給掉了。

程星河一看，立馬去抓我的手：「你瘋了，費這麼大的功夫才抓住……」

可他出手慢了點，爪子上的硃砂，已經被我給下去了，只一瞬，那爪子飛快的進了裏，不見了。

程星河氣的跳腳，就要罵我，我答道：「你信我，它不會跑。」

果然，土壁後面一陣??，不長時間，爬出來了一個烘烘的東西。

這個東西一米來長，一棕，確實是個大狐貍。

而那個大狐貍陡然站起，出了兩個前肢，就開始對我們「拜年」——就跟剛才在土口看到的一樣。

程星河不住後退了一步，以為它要作祟，我則讓他別怕——這個，是謝的姿勢。

是在謝白藿香治傷，雖然那一下本來就是我砍的。

接著，我就看向了那個大狐貍的臉。

據《氣階》上說的，一旦升到了玄階二品，就能看有靈之的面相了。

果然，一氣，我就看出來了——的臉跟人的臉大同小異，也能看到其中暗藏的氣。

這一看，我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麼——這個狐貍印堂上，竟然也有微弱的功德。

難怪它要戴上人頭骨才能變形呢！

傳說之中，狐貍但凡吃了人的氣，就可以化人形，所以經常有狐貍迷人的傳說——他們就是要吃人的氣，用來補形。

不過吃人氣雖然見效快，卻只能，不好仙——這折損功德。

而這個狐貍，好像從來沒吃過人的氣，這才能有功德。

沒吃過人氣的狐貍，就沒法變人，所以，它只能藉助人頭骨化形。

白藿香來了興趣：「這麼說，這還是個好狐貍？」

程星河答道：「我看未必，好狐貍不自己在家修仙，出來刨骨頭嚇唬人幹什麼？」

我再仔細一看，這狐貍的福德宮帶著死人氣，就蹲下問道：「你是不是，欠了哪個人的恩？」

果然，那個狐貍雖然說不出其他人話，卻聽得懂人話，猛地站了起來，拚命的點頭，接著，它四爪著地，示意我們跟上去。

它帶著我們，到了一個後山一個孤墳邊上。

可剛到了那裏，程星河立刻皺起了眉頭：「你聽見了什麼沒有？」

白藿香完全沒聽見，我因為定靈針的緣故，也不敢凝氣上耳，就讓他直說。

程星河這才指著那個墳地，說道：「這裏面……有個慘的聲音。」

我靠近孤墳一看，就看見這個孤墳上，刻著一個很複雜的符篆——這跟我們漢族的符篆不太一樣，應該是本地的巫祝留下的，看著那個形制，像是用來鎮邪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鋪面一子涼氣——這個覺再悉不過了，像是有個死人到了我面前。

程星河跟提小崽子一樣，一把將我給拽了回來，低聲說道：「有個老太太……臥槽，臉跟核桃一樣，看不出多大歲數了……」

看不出多大歲數？

我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難道是……那個傳說之中壽的老人？

我就讓程星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星河嘰里咕嚕說了半天的鬼話，嘆了口氣：「還真是難為這個狐貍了……」

原來那個老人一開始，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那一年冬天下雪，這個狐貍的不了，就想著到人家運氣，正好上了這個老人家裏掛著的臘。

狐貍蹦來跳去，想把臘給咬下來，可怎麼也咬不下來。

這個時候，那個老人聽見靜，出來了。

這把狐貍嚇了個半死——一般來說，狐貍要是讓山民看見了，不得被抓起來。

那狐貍轉就想跑，但是的實在跑不，正在它準備束手就擒的時候，忽然就聞到了那個臘的味道。

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老人把臘拿出來，餵給它吃。

狐貍得了救，打心眼的就激這個老人。

老人跟狐貍也絡了起來，因為沒人陪伴，就老跟狐貍說悄悄話，說，這個歲數，大限將至，可是還不想死。

沒活夠哩。

狐貍記住了，相反設法，給弄到了長生不老的法子——壽。

這下子，那老人拿了家裏人的壽命，了一個老人。

但是後來的事我們就知道了，事東窗事發，這個老人死後，就被本地巫祝封在了這裏，進不了迴——免得再托生害人。

更何況，其餘活過八十的老人，就是因為的傳說，所以才沒法繼續活下去，這地方有了死老人的風俗。

這些，都加重了那個老人的罪孽，所以被封在這裏，一直遭天譴折磨，死的老人越多，罪孽也就越深重，整天苦不堪言。

狐貍這才知道，自己釀了大禍，想著彌補這個過錯，可它從來不吃人氣，所以本事有限，本就沒這個能力。

但是最近，它修行有，得到了這個化形的能力，這就開始頂著人頭蓋骨化形進村了——它是想著，完了那些死人的夙願，積攢功德，彌補恩人犯下的罪孽。

而那些死老人的夙願，就是吃一頓飽飯。

於是，它就頂著那些死老人的頭蓋骨，回去吃他們家的東西——所以那些人看到了自己死去多時的父母回了家。

程星河就看向了我：「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其實眼下看來，唯一能讓這個老人的魂魄解的方法，就是廢除村子裏死老人的這個陋習。

倒是也好辦——我們是文先生，巧舌如簧，本來就是看家本領。

於是我就看向了那個狐貍，說這事兒包在我們上了——你以後，也就再也不用頭骨了，要是可以的話，還得請你幫個忙。

狐貍立刻站了起來，急迫的看著我，像是想問我，到底是個什麼忙。

等我告訴了它，它點了頭就跑了。

我就帶著程星河他們，回到了村子裏。

村子裏的人見我們回去了，一個個別提多激了，連聲就問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這就告訴他們——這些事兒，都是死老人引起來的，老人死的不甘心，當然要來找你們算賬。

這下村民嚇的不得了，相互看了看，紛紛哀嘆自己倒霉，也有罵那些老人不懂事兒的——他們年輕的時候，不也把年邁父母死了，怎麼到了自己這，倒是要來找事兒。

我連忙就說道。不過我已經談妥了，只要廢除這個陋習，事就算是解決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嚇唬你們。

村裏人一聽，半信半疑：「那要是以後，又有老人吸壽可怎麼辦？」

我答道：「這就得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是出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老人可怕，還是天天被死去的爹媽找上門來可怕？」

村裏人一下不吱聲了。

但還有人不放心：「空口白牙，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這幾個外鄉人莫？」

我答道：「你們要是不信，回墳地看看——我已經談妥了，讓他們各自回去了。」

這些人一聽，趕忙一窩蜂都到了墳地，往轟炸過似得墓里一看，這才瞪了眼——只見墓裏面，自家父母的頭骨，都妥妥噹噹的回來了。

這下子，沒人不服氣，這才信了我的話。

白藿香看出來了：「這就是你讓那個狐貍幫的忙？」

沒錯……它刨出來的，只有它自己知道怎麼放。

程星河又看向了那個孤墳：「那你說，那個老人怎麼辦？」

害死那麼多人，可以說罪孽深重，狐貍就算想給積攢功德，也跟衛填海一樣。

不過，誰知道呢，愚公都能移山，也許它真能在有生之年，幫老人贖清罪孽，換老人個自由呢。

程星河直搖頭：「這個臘，吃的真不值。」

正這個時候，白藿香捅了我一下，低聲說道：「你看那邊。」

我一抬頭，就看見那個大狐貍躲在一塊大石頭邊，避開了村裏人的視線，招手讓我們過去。

程星河一下激了起來：「臥槽，七星，它肯定要給咱們報恩！走走走，過去看看，它給咱們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