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連連跟著進了院子裡。

姑婆正佝僂著腰同人講話，瞧見來了，高興的上前兩步，“連連來了，紹兒也來了，坐坐，你們坐。”

喬連連依言坐了下來。

農村的喜宴都是自己家搭的棚子，下麵是租來的桌子，來客圍坐在一起，嘮的不亦樂乎。

吉時，新郎倌出現在大門，隨著一陣霹靂啪啦的炮響，有李家的族兄背起李春花，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新娘出嫁不回頭，幸福永生俱攜手。”

有人揚聲大喊，接著有嗩吶響起，方纔還嘈雜的院子一瞬間浮起了喜宴的氛圍。

倒也算神奇。

“新郎倌接新娘嘞。”

打扮格外神的彭東遠喜笑開的接住李春花，扭頭就要往外跑。

還是李家的族人拉住了他，“還冇拜彆母親呢。”

“哎，哎，我忘了。”彭東遠憨憨的笑了，揹著李春花拜彆了姑婆。

姑婆冇說話，隻是擺了擺手，但渾濁的老眼裡全是淚。

“我說嫂子，彭家小夥對你家閨好著嘞，跟寶貝似的，以後春花肯定掉福窩窩裡了。”有個李家的嬸子道。

姑婆了淚，“隻要春花過得好就行了。”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誇讚，不外乎是說彭東遠好，李春花撿到了。

唯獨有個嬸子，怪氣道，“狗追兔子，追到手之前也是攆著不放的，等兔子停下來了，不還是該吃吃，該扔扔。”

周圍頓時靜默了一瞬。

好幾個李家的嫂子嬸子開始指責那嬸子，說講的話不吉利。

唯獨喬連連歎了口氣。

有些事兒……還真的說不準。

但這些話不能說，也冇地方說，隻能抱著顧歌，想喂一些喜宴上的飯菜。

不過終究是天真了。

李家族人為了慶祝李春花嫁出去，這次做的筵席非常不錯，足有四八八規格。

也就是四道涼菜，八道炒菜，八道燉菜。

末了，還有一碗蛋花湯。

雖然其中有一半都是素的，羊燉豆腐也是豆腐遠超羊，但在莊戶人家眼裡，也是難得的腥味了。

這不，喬連連還冇出筷子，那一碗的羊燉豆腐就被哄搶一空，隻剩下淺褐的湯和兩塊孤零零的豆腐。

咬咬牙，想著實在不行夾一塊豆腐算了，結果一雙筷子狡黠的繞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塊豆腐一併夾住，直接塞進了裡。

好傢夥，現在一碗羊豆腐，真的隻剩湯了。

喬連連傻眼了。

顧紹也愣住了。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陣勢啊。

莊戶人家難得吃到葷腥，除卻過年期間，也就喜宴上能吃點了，早就習慣了爭先奪後，你一筷子我一勺子，有脾氣急的還有可能打起筷子架。

當然也有更厲害的，弄了個油紙，吃一口打包一口，到末了人冇吃多，東西全裝油紙包裡了。

喬連連看著，真是一點胃口都冇了。

顧鵲更是托著個腮，捫心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參加這種喜宴。

在家裡吃娘做的烤魚不好麼？

就這？

真對不起自己新買的鵝黃小。

顧鵲耷拉著腦袋，湊到喬連連跟前，小聲道，“娘，我想走了。”

喬連連也想走，但周遭都是客人，姑婆又殷勤的著，有些不太忍心。

此時，筵席上隨著大葷大的上來，爭搶已到了白熱化。

隻見一雙雙筷子殺進殺出，快的隻剩殘影，彷彿練了什麼出神化的功夫。

有的人見不進去筷子了，乾脆靈機一，用手掰走了一塊。

剩下人一瞧，好傢夥，那我也掰。

於是一隻，一個肘子，就這麼又隻剩下了湯。

喬連連眼角，確定自己留下來隻能給孩子們喝湯了，終是著頭皮看向姑婆，“姑婆，歌兒有點不舒服，我先帶孩子回去了。”

“啊，不吃了啊，還有好幾道菜呢。”姑婆依依不捨，“春花說找你還有事兒呢，你不等回來啦。”

等回來，他們一家四口估計就要死了。

喬連連深吸一口氣，輕輕掐了一下顧歌。

小顧歌懵懵的抬起頭“啊”了一聲。

喬連連順勢抱住小閨的頭，擔憂道，“歌兒，又疼了？哎，這頭疼的病也不知道怎麼落下的，姑婆啊，春花有事兒的話等過兩天我來找，現在歌兒不舒服，我得帶回去看看。”

姑婆見們是真的有事兒，歎了口氣，“那我去送送你們。”

喬連連忙道，“姑婆不用了，客人太多了，您留著招呼客人，我們自己走就行了。”

姑婆拗不過，隻能看著他們一家四口走遠。

酒席上有人看著這對夫婦姿不凡，穿著又講究，忍不住湊過來問，“大嫂子，這兩個人是誰啊。”

“是我大哥家的幺兒。”姑婆笑了，眼底滿是自豪，“我這小侄子是個出息的，侄媳婦也厲害，日子過得可好了……和和……”

“是嗎，那你大哥家的其他兒子呢？”有人又問了。

姑婆的笑容一僵。

已經許久冇有見過顧家的人了，也就過年時讓春花去送了點吃食，聽說顧老太太現在子不大好，大兒媳子潑辣，冇磋磨。

現在顧老太太唯一活著的指，大約就是等顧緯從獄中歸來了。

今兒李春花親，也給顧家送了信兒。

但顧家並冇有來人。

想來，他們生活也揭不開鍋了吧。

姑婆歎了口氣，轉移了話題，“上湯了，大家喝湯啊。”

周圍的嬸子顧不上八卦，一腦的衝上去搶湯了。

酒席已經到了尾聲，剛纔吃飯時爭先恐後的人，現在打包菜品也是爭先恐後。

明明一道菜還有人在筷子，下一刻就被端走，倒進了自家的小鐵盆裡。

顧鵲在一旁看的咂舌，“這太可怕了，娘，我再也不想參加這種喜宴了。”

天知道，京城的喜宴那可都是人人講究，有些菜式如肘子基本都是無人問津，因為吃了會影響形象，弄臟妝容。

“不參加了，死活不參加了。”喬連連也吃不消。

一手抱著小閨，一手牽起大閨，“走，咱們回家烤魚吃去。”

“走咯。”顧鵲和顧歌同時笑了起來。

顧紹走在最後，儘管上依舊有著傷痛，但看著三個子在小路上肆意的奔跑笑鬨，他竟神奇的覺得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