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著一口大鐘，卻又不止是一口大鐘，而是百餘年的時。

很多年前，老和尚在南海圓寂，於是南海霧氣盡數散去，這一樁事，舉世皆知，但誰能想到，很多年之後，顧泯會在異域的那座苦心寺里見到那位空明禪師，那個和尚又會告訴顧泯關於霧野僧的事。

當然他也沒想到，自己也會親自再次見到他。

雖然只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裏。

阿桑不會想起霧野僧，顧泯可以百分之百確定。

霧野僧出現在這裏，很有問題。

目盲的老和尚看著殺氣沒有任何掩蓋的年輕劍仙，那雙空的眸子裏，好似有著無盡的緒。

「沒想到你能走這麼快，這一次相見，貧僧真的沒有準備太多，顯得有些匆忙，不過既然來了，想來陛下也不介意在這裏坐一坐吧？」

老和尚說話的時候，顧泯前出現了一塊團，看著很是老舊。

顧泯沒說話，只是那口大鐘突然間崩碎，無數碎片炸開，朝著四周激而去，只是沒有一塊落到老和尚的上，好似有什麼隔絕了他和這片天地。

沒了大鐘遮擋，兩人這才算是真正的面對面。

老和尚嘆氣道：「陛下劍道通玄，如今敵手，也只有那幾位同樣是劍道通玄的劍仙，何必和貧僧置氣？」

顧泯看著他說道：「我隨時會殺了你。」

這不是威脅，而是宣告。

如今的顧泯，大概真有這個實力，他天君也殺過，老和尚的境界即便再高，只怕也高不過天君。

老和尚說道：「這裏既然是的神世界，這裏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那貧僧自然也是假的。」

顧泯微微蹙眉。

老和尚笑道：「陛下與其在這裏和貧僧喊打喊殺，還不如坐下來和貧僧聊聊，或許所有問題，在此刻都能立刻解決。」

「立刻解決？」顧泯有些怪異的看了老和尚一眼，這才緩緩坐下，就在那個團上。

「陛下的年時代，好似不太順遂。」老和尚自顧自笑道：「年便喪母，而後便亡國，親手弒君。這不管哪一件，都算是痛苦了。」

顧泯沉默不言，老和尚所說，是事實。

「之後陛下算是一路順遂了，上了柢山，便被傳了柢山至寶燭游珠，而後兩位師姐待陛下也猶如至親，陛下夜劍星，也被選中，在之後，一統世間，開創大楚王朝，遠去彼岸，力各路天驕，陛下這一生，前半生所有苦難都算是經歷了，故而後半生，便無比順遂，若是找個算命先生這麼說，想來也肯定是有很多人信服的。」

「但是陛下，您自己是這麼覺得的嗎？」老和尚一雙空的眼睛看著顧泯，那並無眼珠的眼眶看著如同一個幽深的黑，只讓人覺得到無比寒冷，是那種寒冷到骨子裏的那種寒冷。

顧泯有些失神，腦海里閃過那無數畫面，好似過往的百年時，就這麼在腦海里走了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泯勉強回神，臉變得有些蒼白。

「世間如棋盤，蒼生都是棋子，但誰在下這盤棋呢？」老和尚慨道：「但想來不管是誰在下這盤棋，陛下一定都是這局棋里，極為重要的一顆棋子之一。」

能把世間當作棋盤，將顧泯這樣的人當作棋子的人，很。

但在看到這老和尚的時候，顧泯就知道，肯定在暗會有這麼一個人的。

這個人，如今即便是他在準君境界都沒有線索，那就必然是一位天君。

顧泯看了一眼不遠的小孩，然後轉過頭來，認真道：「你如果還不與我說些我想聽的，我會殺了你。」

老和尚笑了笑，顯然沒有在意，但也沒有繼續說這些看似無關的廢話，而是認真說道：「先說一樁事，貧僧當年死於南海，並非假事，只是死後才發現，自己原來只是一枚棋子，神魂遊離，最後去了一我怎麼都想不到的地方，見到了一個人。」

顧泯看著他，問道：「誰？」

老和尚平靜道：「天地之間，有一雙大手，在控著陛下，那隻手便是那人的。」

他無法更多，但卻能把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老和尚慨道：「貧僧沒有想過，原來我沒死之前，也並非真實存在的，只是那人的一個念頭，後來南海死去，不過是一個念頭的生滅。」

顧泯忽然問道：「既然你只是一個念頭，那麼其餘人呢？」

老和尚有些欣的看著顧泯，知道他終於問到了要的地方。

老和尚說道：「貧僧不知道陛下邊有多手段，但既然貧僧是假的，那其餘的，也不見得都是真的。」

顧泯問道：「如果你只是那人留下的一個念頭而已，那麼你的作用是什麼？你和我的距離不近，更無法說親，你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老和尚搖頭，「貧僧也不知道那人想法。」

「那你今日如何會出現才這裏？空明禪師夢中一事，又是為何？」

顧泯盯著老和尚。

老和尚微笑道：「貧僧雖然是那人的念頭，但已生自有靈智，既然如此，自然也會有所選擇，做這一小局，便是想要告訴陛下真相，算是警醒。」

顧泯說道：「既然那人手段如此通天，你即便想要做些什麼，又怎麼可能瞞得過那人的眼睛？」

「或許是那人並不在意，也或許總有疏之，當然也可能是那人的又一次佈局，但不管如何，貧僧既然已經見到陛下，已經說完了這些，那也就滿足了。」老和尚盤坐在這裏，面帶微笑，看起來還是那般祥和。

「那為何會是我師姐的神世界之中，那人和算計我師姐之人，到底有什麼聯繫？」

顧泯對於如今誰在算計他這種事，算是沒有那麼在意，當下他最關心的是師姐阿桑。

老和尚搖搖頭，「我只是時日無多，才選擇在這裏見你，至於這裏面的事，我不清楚，需要你自己去找辦法。」

顧泯沉默不語。

老和尚這個樣子，不像是在說假話。

老和尚看了一眼那個等在遠的小孩，忽然說道：「貧僧曾留給陛下幾句話，不過是想讓陛下去霧野寺看看，多想想這些事，其實那海螺帶不帶走，也沒什麼用，眼下的局勢也是如此，陛下其實只要用心，便會看到平日裏看不到的。」

顧泯說道：「關心則，我的心靜不下來。」

是的，這些日子裏，他看起來很平靜，走了那麼多路，殺了那麼多該殺的，他都沒有太過於激，但毫無疑問，他的心從來都不平靜，因為他一直在擔心阿桑。

老和尚有些詫異問道：「您做了這麼多事，走了這麼遠的路，為什麼還會如此？」

為什麼？

顧泯搖搖頭，關心則，以往他也關心很多東西，但是比較起來，好似都沒有這一件事那麼重要、

「陛下是捨不得？」

老和尚已經有些虛弱，但仍舊是平靜道：「可陛下平日裏也有那麼多捨不得。」

顧泯說道：「不一樣。」

老和尚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貧僧知道了。」

……

……

鬆開手，那柄劍自然消散，老和尚還是那個老和尚，顧泯覺得自己有些錯怪他，因此在最後的時候，給他道了個歉。

老和尚不在意，就此死去。

依著他的說法，這一次是真正的死去。

顧泯倒是不太在意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那個後的人，既然手段通天，那便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他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師姐，然後把要算計師姐的人，先殺了。

就這麼簡單。

來到小孩邊，這個小傢伙正在把玩著手裏的海螺，在看到顧泯的時候，笑著問道：「說完了嗎？」

顧泯點點頭，隨即問道：「你之後想要去什麼地方呢？」

小孩認真想了很久，然後才有些試探道：「要不然我們去找我娘說的那棵大樹？」

顧泯沒有猶豫，點頭道：「好啊。」

說著話，他就去牽起那匹白馬，然後示意小孩騎上去。

小孩騎上去之後，忽然哭了起來。

那些晶瑩的淚水像是珍珠，一顆顆往下跌落。

顧泯看著這一幕，有些心疼地問道：「為什麼又傷心了呢？」

小孩哽咽道：「我想我娘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了。」

顧泯手的腦袋，輕聲安道：「別傷心，你還有我呢。」

「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也會離開，你肯定會離開的，肯定的！」小孩淚眼朦朧，那張小臉上滿是傷心的神。

顧泯沉默片刻，問道：「倘若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呢？」

聽著這話，小孩一臉茫然的看著顧泯，然後有些不自然問道：「你在說什麼？」

顧泯笑道：「我師姐生著一雙重瞳，你也有。」

小孩瞪大眼睛。

顧泯繼續說道：「只是你的子和我師姐太不一樣了。」

小孩更是說不出話來。

顧泯搖了搖頭，不再廢話，而是說道：「我們去找那棵大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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