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這可是謀害親夫啊！我的前哥兒聰明乖巧，怎麼會娶到這樣一個毒婦，虧還是董家的嫡！」老太太急得竟一口氣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才又繼續的哈欠噴嚏嗝氣之類。

吳大夫嘆氣道：「夫人不懂藥理，我跟講又充耳不聞，嬤嬤剛才說得有理，天下間沒有親娘害兒子的道理，想來也不是故意去毒害大爺，我估著定是把蒙汗藥當安神藥用了。老夫人試想，大爺原本康健，都被那葯吃的神不振，四肢乏力，何況是虛弱的小爺呢！」

「糊塗，嗝，糊塗！」老太太連連捶床搖頭，「當年大兒媳婦跟我說，二姐的兒蘭姐兒知書達理，嗝，溫婉賢惠，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說是娶進門給前哥兒當妻子最合適不過。我何嘗不知的心思，阿嚏！弄一個娘家的親外甥進門，無非就是想把前哥兒攥在手心裡，攥得死死的！我憐無子，嗝，多年來又養前哥兒有功，心想著大房他們弄個一家親也不錯，稀里糊塗的就答應下來了——啊哈——沒想到竟弄回家這麼一個愚婦！如今禍害了大房一整房人！」

「哎呦老太太啊，您歇口氣，當心自個兒的子啊！」湯嬤嬤著手心勸道，「大一口氣給大爺生了韋哥兒，嗝，竹哥兒和燕姐兒，實在是功不可沒，就算不懂藥理犯下大錯，以後慢慢教導，阿嚏！讓慢慢改正也就是了！」

「嬤嬤說的有理。」何當歸笑地從正堂方向遠遠走過來，附和道，「表哥表嫂他們琴瑟和諧，表哥自從娶了表嫂，不只家生子了，連學業也大有所，聽說他如今正在澄煦書院那種高等的地方讀書，真是羨煞了小妹！老祖宗，依我之見，表嫂雖然犯有小錯，可是誕育子有功，是我們羅家的大功臣呢……呵呵，看不出表嫂量纖細苗條，於生子一項卻是如此得力，表哥真是走了大運，倘或當年娶別家子為妻，說不定如今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呢！」

誰知老太太聽后不但沒息怒，反而愈加火了，厲聲道：「夠了，你二人都不必再為那個人求了！啊哈——人哪有不下蛋的，生個兒子就了不得了，嗝，就能給丈夫和兒子吃蒙汗藥了？嗝，就能唆使兒子養耗子了？嗝，就能跑去祖傳老店三清堂中頤指氣使了？好啊好啊，如今我還沒死呢，就惦記上三清堂了，連二房湄姐兒一半的本事都沒有，下人也不會管，賬本也不會看，藥理也一竅不通，阿嚏！還想接管中饋！」說到激之，由於的雙手被反綁導致重心不穩，不意間在榻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湯嬤嬤慌忙上前扶起，難過道：「大爺沒娶到賢妻，嗝，也是他們小輩的事，您如今已經是天命之年了，何苦為了小輩的事氣壞——啊哈——自個兒的子？」

何當歸亦上前扶住老太太，著急地說：「是啊老祖宗，您多保重！雖然家裡最近出了點小事故，可是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這些不愉快自然也就過去了，何況，我瞧著大表哥他現在也好，能文能武的，比大舅舅強了不呢！」

老太太聞言，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阿嚏！強個屁！要不是娶了這麼一個愚昧蠢笨又小肚腸的子，前哥兒也不至於走他爹的老路，連個秀才都考不上，嗝，士農工商，到頭來就只能做個末流的『商』！如今回想起來，老大他就是因為娶了個無知的趙芪，在家裡過得不舒心，以致在外無功名，嗝，沒想到前哥兒又惹上了一個趙芪娘家的人，弄得大房的後院失火，雲連天！啊哈——逸姐兒你快點給我鬆綁，死我了！」

湯嬤嬤阻止道：「不行，不能鬆綁啊、阿嚏！」見三小姐已經去給老太太解那一條綁縛的汗巾了，湯嬤嬤上前推搡說，「老太太忍不得，一會兒就把臉抓壞了！」

何當歸邊解汗巾，邊微笑道：「由於這半年我曾吃過二十多次這種的苦頭，所以實在見不得有人之苦，何況是我敬的老祖宗呢？就算嬤嬤你不讓抓，好歹也讓拍打拍打吧！」

「二十多次？」老太太、湯嬤嬤和吳大夫都驚出聲。

「對啊，每隔上五六天，四妹妹就會逗我玩兒一次，半年下來可不就是二十多次麼。」何當歸眨了眨眼睛說，「到奇煎熬的我，還因此發明了幾個可以驅的姿勢，頗見效果，比那些清毒湯綠豆水的管用多了，只不過——」看到老太太和湯嬤嬤一臉迫切的表，何當歸為難地蹙了兩道娥眉，搖頭道，「那些姿勢都不甚雅觀，跟老祖宗的份不相符……」

「這時候了還管什麼份不份，阿嚏！什麼姿勢啊，你快教我，我要學！」老太太一邊照著說的法子，大力地拍打著自己的額頭和面頰，一邊急切地向虛心求教。

「呃，吳老爹，你也要學嗎？」何當歸轉頭看向雙眼發亮的吳大夫。

吳大夫著山羊鬍子笑道：「所謂醫者，就應該不恥下問，博聞強識，見多識廣，類旁通，舉一反三，哈哈！等老夫學會了之後，日後見到了那些……」

「嗝，三小姐你快點教我們吧！」湯嬤嬤不耐地打斷了吳大夫的話，他願參觀就讓他參觀吧。

何當歸輕巧地弓下子，垂頭道：「好久沒做這套姿勢了，還有點不習慣，我給它取名做『清涼四段錦』，老祖宗你們跟我著做吧。」

九姑拎著一隻火爐和一罐葯湯快步走進來，走進耳房之後就見到了一番奇景，驚得幾乎丟掉手中之——這是什麼？老太太他們三人又中了什麼樣的毒了？癲狂，還是失心瘋？

何當歸好心地上前接過的火爐，拎去擺在房間一角，又摘下火爐上掛的鐵鉤，撥了撥爐里的銀炭，方笑抬頭道：「九姑啊，老祖宗他們覺得這個驅的四段錦很管用，如今已經不太了，可是打嗝、打哈欠和打噴嚏還是未見好轉，不知九姑你有沒有什麼良方能幫一幫他們？」

九姑回過神來問：「吳大夫怎麼也中招了？四小姐又灑毒，殃及無辜了？」

何當歸擺擺手，解釋道：「吳老爹他說，昔有神農氏遍嘗百草，今有他吳以德以試！所以，他自願手抓了一把那條毒帕。」說著指了指桌案上九姑用來隔離毒帕的那個錦盒，低聲笑道，「九姑莫擔心，老祖宗他們三人對我的『清涼四段錦』讚不絕口，連呼管用，還埋怨我不一早教給他們呢！而且，你別看他們現在淚流滿面的好像很痛苦，其實那都是打哈欠打出來的眼淚，你瞧，他們每個人都在咧著笑呢！」

九姑凝目去看，果然見地上的像蛤蟆一樣蹦來蹦去的老太太，像大馬蜂一樣撞來撞去的湯嬤嬤，以及像花蝴蝶一樣披著被子扇的吳大夫，他們每個人都正在微笑著流眼淚。

「嗝，九姑你來啦，逸姐兒教我們的『清涼四段錦』很管用呢，嗝，你找到幫我們止嗝的辦法了嗎？」老太太一邊在地上跳，一邊氣吁吁地說，「打哈欠和噴嚏也就罷了，現在老已經打嗝打得口都疼了，再這樣打下去，嗝，老真的不了了！」

九姑訝異地看向何當歸，問：「什麼清涼四段錦？三小姐你教給他們的？三小姐從哪兒學來的？」

「俗語道，經驗得真知嘛。」何當歸語帶激的一笑，「若不是四妹妹的一番調教，我又怎能發明出這種被吳老爹譽為『可傳世』的驅之法呢？啊，九姑你瞧湯嬤嬤。」何當歸指一下突然像壁虎一樣，四腳和頭部都在牆上的湯嬤嬤，娓娓解說道，「我這套四段錦是模仿四種昆蟲的作，除了蛐蛐、蜂和蝴蝶之外，還有嬤嬤正在演示的蜘蛛，於模仿之中無限近自然生趣，再把周的意揮散到無限的自然空間中去，以達到驅的最終目的。」

……原來不是蛤蟆，而是蛐蛐麼？九姑腹誹了一句，轉而擔憂地說道：「難道他們要這樣跳上兩三天嗎？姐姐的怎麼吃得消！」

何當歸自豪地說：「不用擔心，我的四段錦是三一靜的，只要他們跳累了、飛累了，只需像蜘蛛一樣在牆上慢慢爬，就相當於休息了。」此時，老太太和吳大夫也都各自找了一面牆開始爬，何當歸搖搖頭，大聲指正他們說，「老祖宗，你的姿勢不規範，應該用腳面牆，額頭也要抵住牆面！吳老爹，你爬的時候也要，不能留有隙！」

吳大夫聞言轉過頭來，苦著一張臉，哼哼唧唧地問：「三小姐哇，阿嚏！老夫有個關節痛的病，這牆實在是太涼了，我去爬那個織錦屏風行不行？阿、阿嚏！」

何當歸沉了一下，方頷首道：「雖然我也沒爬過屏風，不過任何事都是在改進中進步，進而適用於蕓蕓大眾的，老爹你可以試著爬一爬屏風。」話音一落，同樣嫌牆太涼的老太太和湯嬤嬤也想跑去爬屏風，可是距離屏風最近的吳大夫已經佔了一面兒了，而屏風的面積太小，不夠兩個人同時爬一面兒……老太太和湯嬤嬤對視了一眼，然後湯嬤嬤就悻悻地重新回去爬牆，把另一面屏風讓給老太太用了。

何當歸又對九姑細心解說道：「其實我在爬的時候，還會添加一些向上爬的作，可他們三位都上了年紀，因此只能橫著爬了，當然，止的效果也會打個折扣。對了九姑，你找到止嗝的辦法了嗎？我看老祖宗打嗝打得快撐不住了！」

九姑點頭道：「三小姐你先把火爐子燒旺，我去給他們分止嗝之！」說著上前，讓每人噙了一個黑乎乎的大藥丸子，並囑咐他們含而不咽。

老太太一邊爬著屏風，一邊流著眼淚問：「九姑，這丸子是什麼東西做的啊，又苦又辣，又腥又臭的！真難吃啊！」

九姑遲疑一下，委婉地回答說：「姐姐你還是……莫知道的好，我已經盡量挑乾淨的拿來了。」

湯嬤嬤一邊爬著牆，一邊面壁大喊道：「老太太啊，老奴說了讓你不能再繼續縱容四小姐，你偏不聽老奴之言，如今你也有切之痛了吧！再放著不管，日後還有更後悔的事等著你呢！你瞧瞧吧，往後咱們家裡還有誰能治得了四小姐那個小魔星！阿嚏！」

老太太往屏風上撞了一下頭，恨聲道：「這就是二兒媳婦教出來的好兒！如今看來，不送進水商觀里調教調教，真要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