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何當歸在外祖父給的一封留書中找到了完整的藥方，並且註明此方是專門「為妻柴萏醫治產後舊疾之用」。當時醫不的何當歸還很納悶，既然外祖父有了能給老太太治病的方子，怎麼不直接拿給老太太用，反倒悄悄留給自己？可因為這些東西是外祖父私傳給的，怕大房二房的人知道後會生出是非，也未敢聲張，只是常常按方配藥，地摻老太太的飲食中，後來老太太的風疾大有好轉，卻始終不能痊癒。

數年後在寧王府中，的醫大，再看那張方子時始發現它是有缺陷的，主葯和副葯里竟有四味都是相剋的。於是苦思改良之法，終於在兩年之後融合了幾個古方的配藥方法，研製出一張驚人的「回春方」，除了能徹底治癒老太太的風疾，還主治中風偏癱之癥，效果用立竿見影來形容也不為過，登時就把藥師堂的那些返魂丹和知命膏比了下去。

在被人害死之前的那年夏天，曾帶著這張回春方回過一趟羅家，私下裡跟母親商量說，好方子本該公諸於眾，讓世人用，可是三清堂自打新皇登基后就被藥師堂、仁堂和巫醫堂爬了頭，再不復當年的輝煌，不如就把這張方子贈給羅家，當做三清堂的獨傳方代代傳下去。母親深表贊同，想了想又說，大房和二房一向不合，如今還在鬧分家呢，未免到時分起來麻煩，不如就直接把方子給大哥川柏吧。羅川柏是母親的同母兄長，而羅川穀和羅川樸是老太太生的異母兄長，母親有這樣的提議也可以理解，而何當歸向來尊重母親的意見，於是就照辦了。

二老爺羅川穀不知從何聽聞了此事，知道那一張「僅幾帖葯就除了老太太多年頑疾的神方」被大房給弄去了，立刻就跑去找母親理論，母親把他搪塞走了之後，他又跑到王府找何當歸，何當歸按照母親先前的囑託給了他一個釘子。彼時，跟何當歸關係很要好的周菁蘭和徐四娘也在場，當時二人未聲，過後卻悄悄地把羅川穀留下，說們知道何嬪的藥方收藏在哪裡，只要合力扳倒了何嬪，藥方就是他的了。

羅川穀回去左思右想，如今羅家已經分家了，那個很有本事的外甥也只跟大房的關係要好，大房之事是有求必應，二房之事是能拖就拖，與其總靠著那個沒良心的外甥，還不如一次把藥方弄到手！有了藥方什麼都有了，再也不用讓夫人和兒一趟趟的來王府結何當歸了！之後，按照周菁蘭的計劃，羅白瓊借口說被夫君家待，跑出了夫家，也無回羅家。然後羅白瓊在王府外購了一套宅子住下，幾次半夜讓人來找何當歸，說「二小姐投繯了」「二小姐投井了」「二小姐服毒吐了」，嚇得何當歸連夜跑去救人，才讓周菁蘭有了頻頻夜出王府的證據。

這些惡毒的真相，都是何當歸被關進水牢之後，羅川穀的夫人孫湄娘來「探」的時候告訴的。

孫湄娘笑得歇斯底里，面目猙獰地告訴，都是何敬先對不起我，說了要娶我卻不兌現承諾，如今見到何敬先唯一的兒變了這樣，我做夢都會笑醒！順便再一句吧，頂去了羅川芎正妻之位的曾岳蓮，本就不是什麼風塵歌，而是我的親表妹！而何敬先捧在手心裡疼的一雙兒，都是曾岳蓮跟一個車夫生的！何敬先對不起我，你就為他贖罪吧！

彼時，已經不能說話的何當歸才恍然明白，原來和半歲的兒湉姐兒，都是在為那一位素未謀面的生父親何敬先贖罪。

「哈哈哈！」何當歸掏出手絹拭一拭眼角笑出的淚，「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上一世羅家的傳家方「回春方」做出來的「回春棗」，現在又一次變了羅家的傳家之寶！

寧淵蹙眉盯著那個笑得淚流滿面的小子，儘管笑得很歡，但他分明清晰的染到了周遭蔓延的無盡的悲傷之意。他不明白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悲意，一時間不知是帶著後的「風揚」去做第二次「對話試驗」，還是聰明地選擇迴避，誰知下一刻，那個狂笑不止的小子竟然七竅流地倒下去。

寧淵遲疑地走近，先指探了探的細頸和鼻息，又扣住的脈門了片刻，這是，「公子，這是怎麼了？不如我去他們家的人來看看吧？」風揚看著這個眼耳口鼻都掛著線的孩子，提議道。

「不行！不能人，你快去把我的房門打開，然後你就在門口把守，不準讓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間。」寧淵抱起了地上的人，沉聲吩咐道。

「沙，嚓，沙，嚓……」寂靜的苦竹林中傳出起奇怪的腳步聲，聽起來是走路時踩到竹葉的聲音沒錯，但是每一步之間的時間間隔，足有正常人走二三十步用的那麼長時間，在這個深夜的野林中聽起來不可謂不詭異。

走路的不是別人，而是懷幻影步法，江湖上人稱「神行鋒蹤」的聶淳。只見他門路地在苦竹林中左拐右轉，只片刻工夫就走到了竹林的盡頭。穿過一片怪石嶙峋的沙地，再高高低低地躍過一汪黑水潭，他來到了一個黝黑的山口。在外面聽了半盞茶的時間，他突然腳踩奇步，將幻影步法發揮到最大程度，暴喝一聲：「裡面的人，快快束手投降！」

只聽一陣噝然的破空之聲，連續幾個快速得讓眼看不清楚的旋，聶淳瞬間躍至了山的深，裡面火明滅，然後有人低道：「師弟，且慢手，是我！」

聶淳落在地上，皺眉瞪著眼前那長發披肩的中年男子，眼神中愈發冰冷，冷冷道：「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中年男子擺擺手說：「別提了，前日我被人行刺，那個刺客的武功奇高，差點兒就讓我丟了命。我拼力逃出生天卻傷勢堪危，恰巧到了羅脈通，昔日我們同殿為臣，他對我還有些印象，也知道我已經從軍中調進了錦衛，現在是錦衛的新任指揮。於是我向他求助，告訴他我想找一個安全無人的所在閉關療傷，而他向我推薦了此。所以，我不是擅羅府，而是經過羅家老太爺批準的！」

聶淳冷著臉問：「那些烏是你殺的？火是你放的？你要在這裡住多久？」

「呵呵，師弟真是個無之人，你我十多年未見，一見面你就只關心一群吵人的死鳥，言下之意，莫非你還要趕我走？」中年男子坐回火堆邊，面委頓地說，「我懷疑錦衛中有人泄了我的行藏，因此在傷勢痊癒之前，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既然你知道我在這裡，那以後每天的食和水就由你負責給我送來，這樣我不必去羅府的廚房裡了，羅府之人無形中也了一層危險——呵呵，師弟你知道的，我在這裡養傷的事是絕，看到我的人都必須死。」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樣令人噁心。」聶淳咬著牙說。

「哈哈哈不敢當，讓師弟你見笑了，不過。」中年男子的眼中一閃，勾道，「當年師父最得意的弟子，而今非但沒有叱吒江湖，還變了羅府的一條狗？難不羅府有什麼東西絆住了你？」

聶淳面無表地說：「耿炳秀你聽好了，羅府是我的家，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守護之中。既然是老太爺讓你住這裡的，那每日辰時我會將食水放在山的口，而作為換，直到你傷愈離開為止，你都不得踏出山半步。若讓我發現你走出來了，要殺死現在的你比殺死一隻爬蟲還簡單，你早就破門出教，不是我隆滸教的弟子，殺了你也不算是殘害同門。」

原來這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而是幾年之後，將會被人稱為「天下第一酷吏」的錦衛指揮僉事耿炳秀。此人天邪惡，城府極深，併兼喜怒難測，平日里跟普通人一般冷靜正常，可數幾個識他的人卻知道，他的心裡其實住著一個嗜的妖魔，遇事睚眥必報，殺人手段極盡殘忍。

耿炳秀張口一笑，出被染紅的牙齒，道：「師弟你說哪裡話，我療傷期間樂得不出門，只要伙食滿意，有酒有，我就絕不在羅府里闖，如何？唉，你別用這種眼神瞪著我嘛，我又不是見人就殺的兇徒，就像剛才有一個人擋了我的路，我也只是將絆進水裡，並沒有扭掉的腦袋啊。咳咳，該死的，不知是哪裡來的妖，竟會使用江湖上失傳的長風訣，差點就要了我的命！」

「妖？長風訣？」聶淳皺眉，他雖然知道有一位會使長風訣的世外高人，卻從未聽聞此人收過弟子。

耿炳秀痛苦地按著口，邊咳邊說：「十幾日前，我和屬下在兔兒鎮遇到了一個阻撓我們辦案的刁民，他以銅遮面，不真容，不過看其形聽其聲音，咳咳，應該是個年紀小於十二歲的小孩子。那日追到山腳下就被他逃了，滿山遍野的找了好幾天都沒把他挖出來，咳咳，前日里我獨自來揚州辦差，被一張飛鏢上的字條到郊外，然後這個妖就又一次現了，迎面就來了一場鋪天蓋地的襲殺。」

聶淳譏諷地看著耿炳秀，低哼道：「連個小孩子都打不過，耿將軍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咳咳，是他先襲我的！而且我猜測，此妖定非人類之屬，否則絕不會有這般厲害的手，我所認識的人之中，也就僅有陸江北和高絕等數的兩三人能制住他。」耿炳秀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雙上縱橫錯的傷口，皺眉道，「況且上次在我們的合力圍堵之下，他上負傷十幾，短短不到十日的工夫，怎麼可能好得那樣徹底！」

「那他為什麼要殺你？」聶淳幸災樂禍地看著對方，「你最近又做了什麼缺德事？」

耿炳秀鎖眉頭，回憶說：「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認錯人了，因為他口呼什麼『天下第一酷吏，人人得而誅之』，而我除了年時期在閣做過兩年文之外，十幾年來一直都在西北軍中，從未步仕途，今年年初才甫任四品錦衛。於是我就喝令他快住手，告訴他『我耿炳秀，絕不是你口中的什麼酷吏』，可是他卻大喝一聲『殺的就是你』，同時放出了他長風訣中的殺招……好厲害的一個男孩，才十一二歲就有這般手，他又對我這般仇恨，等他來日長大了我豈有活路？」

「你活該。」聶淳語氣中渾不在意，可心中也對這個神的男孩產生了興趣。

耿炳秀看向聶淳，聲求道：「師弟，其實這次我來羅府療傷，就是因為聽說你住在羅府，昔年在師門裡我待你是極好的，還曾救過你的命，就求你發出隆滸教聖令，幫我查一查那個男孩的來歷吧！」

何當歸從長長的夢中醒來，眼角一片潤之意。在夢裡，的兒捧著一把銀針朝走來，脆生生地求道，娘，聽說你的針法能把死人扎活，不如你來救救我吧，我還沒看夠這個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