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往西走了半個時辰，依然沒有走到這片竹林的盡頭，不過再往後等走到了更深的時候，地上的砂礫和石子就漸漸變了大石頭，再往裡去，一叢叢集的苦竹匝中漸漸有了與一般高的巨型巖石。於是，在怪石嶙峋的石堆中找了一塊上半部分凸起的巨巖，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抖在了巨巖下方，然後盤膝而坐，開始用一種名為「三通百會之九法」的門心法開始進行調息。

半個時辰后，覺得此法收效甚微，經脈中的真氣還是如同一大捧丟進熱油鍋中的涼水一樣四飛濺，又換用了一種左膝跪地、右膝向後抬起、右腳腳面抵住後巖石的運氣姿勢，默念「鐵杵針訣」的速心法行氣。

就這樣，從中午打坐調息到天黑，換用了五六種心法口訣，因為前世從未到過這種類似「錢多得數不完」「力高得恨不得自廢武功」的特殊經歷，所以空有各種行氣的法門，卻從沒有實踐過任何一種，如今連初窺門徑的程度也未達到。五六種運氣方法，加上十幾種據說能事半功倍的運氣姿勢一番索下來，還是收效甚微，唯一的好就是把口以上的幾大封上了，即使再發生間歇的真氣暴走導致氣上涌的況，也不會從間噴出來了。

至於「此路不通」之後，它們會從口以下的下半的哪個地方出來……因為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況，所以對這種事沒有經驗。不過自我安地想道，按常理說，應該不會像孩兒家的小日子那樣子出來吧，畢竟男子遇到這種況的時候沒有這條出口，說不定還有一條男通用的更佳途徑吧。

「咕咕——」何當歸了扁掉的肚子，才想起上一次吃飯已經是七八個時辰前的事了。

老太太那邊大概連晚飯都已經用過了，們見到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補眠，說不定已經推門進去查看況了，若是看見被子下面沒有人肯定會有一番吵鬧，若真是這樣，就說自己太想家了所以出來遛個彎兒吧。蟬們應該也一早就到羅府了，還有自己的那幾件行李箱籠，之前因為老太太和湯嬤嬤上車，自己就只好把那些東西打發下去等後來的馬車了。

希那些東西都還安然無恙，尤其是那一大瓶烈酒泡大棗，十幾斤重的酒罈子可是自己一步一步挑下山的，相信老太太見了那九枚大棗，一定會老懷安的……自己要在羅府站穩腳跟，唯一能指上的就是老太太，而老太太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對自己也有真心實意的關懷，可是不管論到了哪一，待自己都是遠遠不及對羅白瓊或羅白芍中任何一人的一點零星微末的寵溺。雖然自己只想在羅府有一席之地，不願主去招惹羅白瓊或羅白芍，但是上天註定們跟自己是兩虎一兔的天敵，倘若們不主找上門來挑釁生事，自己的名字盡可以倒過來寫。

有了自己那九枚神奇的沙玉棗，這一局誰是虎，誰是兔，羅府中的一雙雙瞳瞳之目都盡可以來關注關注……老太太的嫡親孫被送進水商觀，這樣的安排會讓多人晚上睡不著覺呢？

這樣一番思慮下來，何當歸已經沿著之前自己在苦竹上做的記號，順利走到上了來時的那一條小徑，只需順著小徑穿過這一片看上去像是新近栽種的湘妃竹林，就能走出這一個在天黑時分看起來更加令人心懷惴惴的森之地。因為到了神柏煬柏的深刻影響，何當歸一直都不大相信鬼神之說，然則人的心境是會隨著環境氣氛發生改變的，這一刻，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背脊冒起一陣陣的寒意，就好像方圓百尺之出現了什麼百之王，令其他小發出戰慄時的那種寒意。

對了，不知道那個給自己帶來一些怪異覺的病年的吐之癥怎麼樣了……之前自己急著去覓地調息，也沒仔細想他究竟是哪裡讓自己覺得不對勁，現在再回想起來，令人覺得最奇怪的莫過於他的面了。一個從大街上吐一直吐進羅府里的人，面居然是白中的，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就算他的氣特別的旺盛，失去一口兩口心頭本不在話下，那他的攢竹也應該有黑氣才對……何當歸搖搖頭，真是想不，不管他了，反正是老太太做主把他帶回羅府治病的，就讓三清堂的坐堂名醫們去心他的肺癆吧。當下雙足疾奔，幾步穿過一叢新翠滴的湘妃竹，回到了苦竹林的邊緣地帶。

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回到了人世間的覺，難怪這個地方被封為「鬧鬼聖地」，如今看來不是那些流傳了此事的人太膽小，而是這個地方真的有點邪門。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緣故，讓的目力有所偏差，為什麼苦竹林邊緣的空地上會有這麼多的……大塊大塊的黑羽？不記得自己中午經過這裡的時候見過這些東西……何當歸滿心疑地走上去。

的確看錯了。

那些不是什麼「大塊大塊的黑羽」，而是「大塊大塊的」烏的骸羽！不是一塊兩塊也不是十幾二十塊，而是滿滿一地——鋪滿一地的碎羽、殘和已經乾涸的暗！

何當歸裹了裹自己的厚絨斗篷，踏上這一地的東西，想分辨出是何種厲害的兇屠了這幾百隻烏的命。

須知道，烏飛在空中，地上的猛奈何它不得，別說羅家花園沒有獅豹虎狼之類的猛，就是十幾頭那類的猛張牙舞爪地一起上，也不可能造眼前的這種慘況。而那些空中的霸主，蒼鷹或海東青，它們一次最多也就能抓上四隻烏去用，況且這片苦竹林是那些大型飛禽的天然狩獵寶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它們又怎會做這種殺取卵的事，還吃得如此「浪費」，把這一地的都白白地拋灑……咦？

何當歸猛然彎下腰，定睛一瞧，才發現這些烏多數都被碎了腦殼，了腦漿，而再厲害的雄鷹也沒能力做出這樣的事！

不是走、飛禽乾的，難不是人乾的？蹙了娥眉，雙手撐膝半彎下子，又細細看了一隻被分為六半的烏殘，介面殘缺不齊，悚然可怖，絕不是刀斧造的那種整齊切口。假如真是人做出來的話……這分明就是徒手把烏活活撕碎塊的！

何當歸倒吸一口冷氣，普通人就是生出了這麼殘忍的想法，也難以付諸實踐，因為烏的皮之中筋骨極多，用刀斧斬起來都非常費力。有臂力能扯碎一隻烏的，一定是習武之人；而有臂力能扯碎一群烏的，一定是高手！

羅東府中最高的高手是聶淳，其次就是四大護院，或者還有一個藏的高手，那就是二小姐羅白瓊的無名護衛，那子是二太太孫氏在羅白瓊那一次回孫家意外落水之後，為了保護羅白瓊的出遊安全，通過丐幫長老宏息敗找來的，前世那子給何當歸的印象一直是深不可測的那種。除此之外，三老爺的續弦梁氏也會武功，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程度的手，何當歸依稀記得梁氏的馬上功夫很俊，看起來也有些功底子，不過梁氏已經跟著三老爺去了北方做生意，自然不會是。

不論是聶淳、四大護院，還是羅白瓊的神護衛，他們個個看起來都冷靜正常，理智惕備，怎麼想也不像是會做出這些瘋狂舉的人。這些烏雖然聲惱人了些，可它們從來不會往羅府的堂前廊下去飛，怎麼會引來人用這麼可怕的方式屠呢？饒是前世為伍櫻閣辦事時，見過的各種江湖群斗、滅門案的腥場面之中，也極有這種令人髮指的單方面屠殺。

何當歸搖搖頭，無論怎麼想都是個不解之謎，有這麼一號兇星人住在羅府中，看來自己往後的出行時定要多多謹慎才行。畢竟現在自己的力也和真氣一樣，都於半癱瘓的狀態，自己的外家功夫前世雖練了不，可現在子小到了十歲，還不曾用這副小打過拳練過劍，萬一真遇到了危險，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好。

這樣一路走一路查探下來，何當歸終於遠離了這片腥氣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苦竹林，悄悄打開虛掩的後門，走進了燈火通明的聽竹院，在院子一角的泥土中仔細蹭一蹭鞋底的臟。見四下里無人，迅速地抄捷徑奔進了東花廳的臥房。

等奔上了長長的迴廊之後，另一道暗紅的影突然出現在後門的一片影中，長久地面朝著迴廊盡頭的那個纖細背影，靜立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