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因為在外祖家過得十分不如意,何當歸一直盼著能快點兒出嫁。幻想著,某一天會有一個神俊朗的男子出現,把從那個家裡帶走,走得遠遠的,從此保護不再任何傷害。後來嫁給朱權為妾,名義上看似跟朱權有了集,但事實上,他離是那樣的遙遠,「夫君」對於仍然是一個存在於想象里的詞。
在寧王府里,生活得依舊卑微,甚至常常有命之憂。寧王府的姬妾有三十多人,每個姬妾的出都比只高不低,每一個姬妾都在為朱權的目能在們上多停留一刻而心地妝扮自己。上至謝王妃、周側妃、萬側妃,下至古嬪、姜嬪、杜嬪,每一個人都心機深沉。人是能夠親到在溫湯浴池裡一起潑水嬉戲,親到換著佩戴彼此的頭釵、耳環和護甲,卻仍然在心中互相妒忌的奇怪。
那時候,把朱權當自己的良人,雖然過的比在外祖家裡更差,但的心裡卻是甜的。因為彼時上了朱權,生活有了奔頭。從心深,徹底地變了他眾多姬妾中的一個,活著最大的目標就是讓朱權的目在自己上多停留一刻,而且這個「一刻」真的只是一刻,因為朱權他是那樣忙的一個人。
那個天資艷發,年得志,手握天下兵的寧王殿下。那個揮毫如驚龍,舞劍如流,彷彿謫仙臨世一樣的夫君大人。他投注在所在的那個方向上的一個眼神,就能讓的心雀躍好幾天,哪怕他看的只是後的一棵樹。
記得《史記》的《呂不韋列傳》中有句話,「以事人者,衰而弛」。因此告訴自己,不要學其他的姬妾那樣,只顧著妝點自己的,還要好好的妝點自己的頭腦和見識,做一個對朱權有用的人。於是,修自己的醫,研金針打,學六藝,學武功,學韜略,學兵法,學場辭令。等學了這些,開始讓朱權刮目相看之後,被賦予了更多的權力,又學著如何幫他打理伍櫻閣,學著如何進行報易,如何進行暗殺易……最後,漸漸變了一個對朱權非常有用的人,變了寧王府中唯一可以和謝王妃平起平坐的何嬪娘娘。
可是最後的最後,價值被充分利用完的,又變了一枚被朱權拋棄的棄子。
在嗓子被熱炭燒壞,浸泡在水牢里的那兩個月,又記起《史記》的《越王勾踐世家》中還有句話是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呵呵,都說以史為鑒,以史為鏡……做人做得失敗如此,是自己活該。是啊,自己不得善終是命中的劫數,願意認命願意認賭服輸,但是累及了的生母親,累及了那最無辜的兒,是最深最痛的悔恨。最後蓋棺定論,的人生不過是一場笑話。
所以今生今世,從醒來的那一刻就暗自立誓,決不能再辜負自己,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今世要做那個下棋的人,不再要做那棋盤上的棋子。除非有一天,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跟未來夫君並肩而立的時候,否則絕不會輕易託了自己的終大事。再也不要卑微地仰視未來的夫君,再也不要卑微地等待他的臨幸,那種覺實在令深深憎惡。一定要平視他,做他唯一的妻。若是他一直都著,那兩人就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天長地久;若是他之後上了別人,那就索而退,兩人相忘於江湖,你若無我便休。
段曉樓是前一世心目中「完夫君」的寫照,風神迥絕的儀錶,對自己還溫存,深脈脈。
前一世的年,目睹繼父何阜重重地打了母親一個耳,就恨了所有打人的男人——而段曉樓即使在執行公務的時候,都沒出手打傷過一個道姑,他還說過,高絕打了道姑,是個「無無義」的「混蛋」,這跟的想法多麼不謀而合啊。
前一世的年,多想有個人保護自己,多想逃離羅家的是是非非,過上新的生活,做一個有尊嚴的人——而那前來說的陸江北告訴過,如果嫁給段曉樓,以後就是段府的當家主母了;當冷了累了倦了的時候,段曉樓會給依靠;只要嫁到段家,就會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段曉樓會為遮風擋雨。多麼一幅讓人神往的畫面,一定是許多子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的生活。
聽著陸江北的描述,何當歸幾乎能看見一個大敞開了的金燦燦的段府大門,正在同自己微笑招手。段曉樓完得就像是上天對前世的補償。
一個是伯府嫡世子,錦衛大將軍;一個是世坎坷,借還魂的卑微庶;本來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卻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地在一個深山道觀里巧遇上了。一個是蟒袍玉帶,錦華服的青年才俊;一個是布布鞋,頭戴木簪的青小丫頭;本來他們不會有任何集,他也不會為停駐,可他卻突然停下來說對說,是他「心的子」。
儘管只有十歲,還未綻放出子的好,也沒給他瞧見過自己最好的韶華和最鮮亮的一面,他卻說他願意娶,也願意等長大。
遇上這樣的段曉樓,難道不是上天的安排麼?上天把段曉樓送到的面前,想試一試是不是真的無心無肺了,絕棄了。想試一試是不是能抵抗,靠自己站起來。想試一試是不是吸取了前世的慘痛教訓,不再把自己一生的寄托在一個男人上。
只有讓自己這樣想,才能讓自己偏過頭不去看段曉樓含著幾多意的眼眸。
「段公子,總而言之我只能告訴你,我絕不像你以為的那樣好。你是一時眼盲才瞧上了我,等你的眼疾痊癒之後,你一定會很慶幸今日的親事沒有議。」何當歸用指尖輕輕描摹著袖口的白梅,一圈一圈又一圈。是一隻從地獄里爬上來的厲鬼,爬上來只為把的仇人送進十八層地獄,而厲鬼是不會人也不需要人的。
「丫頭,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段曉樓瞠目結舌,氣急反笑道,「什麼做你的口被人掏空了一個?誰將你掏了一個?我揍扁他給你出氣!什麼做一瞧見我就嫉妒?只要你願意,我的整個人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用不著嫉妒。還有,什麼做我一時眼盲了才會喜歡你?呿,丫頭你說話真是可得,哈哈,哈哈哈!」乾的笑聲地在房間中響起,震掉了一塊斑駁的牆皮。
何當歸想解釋得更多也無法說出口了,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聽懂的話。段曉樓對不起啊,你不是我的良人。當然了,你沒有哪裡不好,只是遇見你的時候不對,如果在前世遇見了你,我一定會激上蒼,我亦不會變現在的我。
靜靜凝視那個掛著悲涼神的瑩白小臉,段曉樓的心頭一,猛然手將擁懷中,把兩世為人的傷懷和冰冷疏離的尖刺一同進自己的膛。
這不是他第一次攬懷,卻是他第一次覺到擁著的那種原來是又涼又薄的,甚至是虛無縹緲的。彷彿只是個沒有實的幽靈,冷酷譏諷地遠觀著世人的,然後下一刻就會突然消失在萬丈紅塵的邊緣。
段曉樓難過的說:「丫頭,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我說了願意為你分擔,你為什麼不信我?你確實是第一個讓我心的子,我不想說你有多好,也不想說我的有多真,就給我一次機會證明自己,好不好?就算你現在不相信我,但是日久自可見人心,以後你會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而且永遠不會改變。」
何當歸的鼻尖抵住他的口,悶悶地問:「話說段公子,你們錦衛的人是不是馬上要離開道觀了?」
段曉樓的作一僵,把懷中的小人兒解放出來,低頭瞧著的眼睛問:「你怎會知曉?沒錯,我們的預計行程定在明天清晨,而且這是昨天才決定的。」
避開了他的眼,去看院子里一片被秋風捲起的黃葉,淡淡道:「是我猜的。」段曉樓如此匆忙的置辦聘禮,又委託了陸江北這個半吊子男人來提親,還想騙收下聘禮,大概就是想在他走之前定準了這件事。只是卻無法猜到,他究竟喜歡上哪裡,才會對一個相識不久的人就開始談婚論嫁?
「其實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只是……見到了你卻不知如何開口。耿大人告訴大伙兒,蔣毅已經從太塵那裡問到了五石散的原料所在地,並已派人查封,因此他讓大伙兒收拾好行囊,明朝五更天就啟程回京。」段曉樓以為在氣自己對不夠坦白,所以非常詳細地為解釋道,「丫頭,你知道嗎?揚州之行我們原本另有任務,捉到藥販太塵是一個意外的收穫,最驚喜的是,我們居然得到了朝中某三品員大量買進五石散的憑據,聖上早就想辦他,只是一直苦無證據……」
「段公子!」何當歸打斷他,側了頭說,「不要再講了,這些錦衛的機你不該講給我聽的。」
段曉樓一笑:「我偏喜歡講給你聽,偏要你聽我說。」
「……」
「兔兒鎮上的一位說書先生說,水商觀建於元末,有些道士看中了山上的一種罕見的草,為了煉丹藥才蓋了道觀。當時我們就對這個道觀有了興趣,打算來看一看。現在太塵已經代清楚,當年那些道士看中的並不是所謂的『罕見的草』,而是製作五石散的原料。」頓了一頓,段曉樓突然用拇指輕著的臉龐,用溫潤如玉的聲音低低地說,「丫頭,你就嫁給我好不好?以後我就把我所有的話都講給你一人聽,好不好?」
何當歸垂下了頭,心神又是一瞬間的鬆。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比上一個錯誤的人更加拷問人心。可嘆可嘆,追求它高飛,逃避它跟隨。
再抬頭時,的眸坦然清澈,微笑著豎起食指:「段公子,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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