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謝罪

持續了幾個月的戰事終於落下帷幕，王敗寇已見分曉，城破當日，楚崢河在金鑾殿上抓到了穿龍袍的楚桑淮，他神 癲狂，似乎並不知道王軍已經全部覆滅，隻是死死地抓著龍椅不放。

楚驚瀾下令將他關押於他的寢宮之，等候決，並在接掌大權之後開始肅清朝野，把一幹黨佞臣都投獄中，但並沒有急著主東宮，人也還住在瀾王府。

此時的瀾王府已然非同往日，是守衛就快布到坊外去了，在夜懷央回來之後更是翻了一倍，就連裝滿瀾瀾食的小車進來都要經過重重檢查，別提有多森嚴了。

住在裏頭的夜懷央自是不到這些，現在揣著球格外容易困乏，早上起得晚，中午還要小睡一會兒，哪天出太了就到院子裏散散步，順便逗一逗瀾瀾，總來說基本足不出戶，所以完全不知道外頭形如何。

今日難得是個大晴天，楚驚瀾忙裏閑待在家中陪，就拉著他去後院餵瀾瀾了。

“乖寶寶，多吃點，這樣才能長得胖乎乎的，知道嗎？”

夜懷央跪坐在草垛上，一下又一下地著趴在邊啃筍子的瀾瀾，隻覺得它瘦得骨頭都突出來了，甚是心疼。

不過這已經算是萬幸了，軍闖進家裏那天，讓幾個護衛把瀾瀾帶去了天棲樓，後來又被夜懷信安置在別人家，幾番折騰下來它當然要些影響，能有現在這個狀態就很不錯了。

“月牙，把盆盆拿過來。”

話音剛落，月牙立刻從旁端來了溫熱的牛，盛在淺口小木盆裏放在瀾瀾面前，瀾瀾好久都沒喝這玩意兒了，竟有些抵，夜懷央就著它的脖頸道：“乖，把這個喝完就讓你去爬高高。”

瀾瀾把頭一扭，似有些躁不安。

“這個甜甜的，你以前最喜歡喝了，試一試好不好？”

瀾瀾抖了抖上的，直接把屁轉了過來，差點掀翻那盆，夜懷央後及時來一隻手，扶住木盆之後沖著嘟嘟的屁就是一下。

“嗷！”

瀾瀾挨了揍，立刻轉過子低，見到那雙冒著涼氣兒的眼睛立馬滅了氣焰，然後委屈地進了夜懷央懷裏，時不時擡頭看兩下，圓圓的瞳仁還閃著淚花，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夜懷央心頭一，剛要回過沖楚驚瀾發嗔他卻率先發話了。

“再裝可憐我就把你扔到隔壁去。”

“嗚……”瀾瀾哀，更加賣力地往夜懷央懷裏拱。

楚驚瀾面一凝，迅速把它提到了一邊，來不及收拾它，先回過來查看夜懷央的況：“有沒有到你？”

“沒有。”

夜懷央輕輕搖頭，又瞅了眼邊上那個哀怨的圓球，頓時失笑，胳膊朝前一想將它牽回來，楚驚瀾卻把攔住了，扭頭飛去眼刀，冷冷道：“去把喝了。”

隻聽窸窣兩聲，某圓球連滾帶爬地撲到了盆盆面前，埋頭一陣狂。

夜懷央笑翻在地。

養了這麼久，瀾瀾也算是夜府一霸了，除了夜懷央基本不聽別人的話，現在卻被楚驚瀾訓狗一樣教訓著，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楚驚瀾瞟了一眼，臂環上腰間，道：“你也消停消停，別笑岔了氣。”

夜懷央好不容易止住笑，剛要說話就見到唐擎風從圍欄外頭走了過來，然後彎下腰在楚驚瀾耳邊說了些什麼，楚驚瀾的臉霎時有些難看。

雖然沒聽見唐擎風說什麼，但夜懷央心思何等玲瓏？當下就對楚驚瀾道：“你先去忙吧，不用在這陪我了。”

楚驚瀾沈片刻，一邊挲著的手臂和肩膀一邊叮囑道：“外頭這麼涼，你也別在這待太久了，早點回屋歇著。”

“知道了。”

地笑了笑，目送他起往外走，經過圍欄門口時又聽見他吩咐辭淵和月牙：“看好了，別讓它傷著王妃。”

言畢，楚驚瀾和一幹影衛走出了月門，夜懷央著他俊逸瀟灑的背影，眸微微發沈。

隻怕又是那人在鬧事了……

皇宮。

楚桑淮被囚在自己的寢宮已經整整十天了，除了負責看守的影衛他再沒見過其他任何人，吃穿用度照舊，隻是沒有自由。

這對他是種極大的折磨。

他已經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現在突然從雲端跌落，奴才對他置之不理，影衛把他當犯人看管，而那個本該來向他炫耀或把他千刀萬剮的人竟然連面都不，仿佛他是一隻隨手即可死的螞蟻，本無須放在心上，這樣的認知讓他憤怒無比。

“楚驚瀾！你給我出來！你贏了這場仗又如何？你在乎的人全都被我殺了，尤其是那個老不死的！你即便登上皇位也隻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才是贏家，我才是！”

楚桑淮狂躁地揮舞著手臂，將所有能看見的東西掃落在地，發洩之後失力地撐於桌前，眼裏紅一片，還著氣，猶如發狂的野。

外面的影衛盯著他的一舉一，神微冷。

這樣的形每天都要發生幾次，反正屋子裏鋒利的東西都已經被收走了，任他砸個也傷不到分毫，可是他今天忽然開始謾罵先帝和楚驚瀾，這就非同小可了，影衛立刻把況上報給唐擎風，這才有了瀾王府那一幕。

牽扯到先帝，楚驚瀾自然火冒三丈。

他之所以將楚桑淮囚在宮中就是想慢慢摧毀他的意誌，讓他在這種充滿了恥辱的環境下活著，直到崩潰，這樣才算是為夜懷央出了口惡氣，可既然他如此不識趣，提前送他上路又有何妨？

思及此，楚驚瀾寒聲道：“去把他帶到太廟來。”

今日他便要當著列祖列宗的面置這個不忠不孝之徒！

廟堂深深，白燭長燃，檀煙繚繞的高臺上幾十個牌位如山丘般聳立，楚驚瀾梭巡片刻，目定在右下方的一串燙金小楷上，那個名字他曾經無數次在明黃卷軸上見過，小時候，那人還抓著他的手親自蓋印過。

他撚了炷香在九轉金龍鼎爐裏，然後掀起下擺跪於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就在這時，後傳來了不大不小的靜。

“哼，讓我來這裏，你莫不是想讓我給列祖列宗磕頭謝罪吧？”

楚桑淮冷笑著走近，卻不防被人一腳踹在膝蓋窩裏，整個人霎時撲倒在金黃的團上。

“時至今日你廢話還這麼多。”楚崢河冷哼一聲，轉過恭恭敬敬地沖牌位鞠了個躬，“皇伯父，父王，兒臣來了。”

“你們二人還是像以前那樣能裝。”楚桑淮挑著眼角嗤道。

楚驚瀾看都沒看他一眼，偏過頭朝側後方道：“拿酒來。”

唐擎風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放著一隻銀白的螭紋杯，杯中水通，浮生波，約還有酒香滲出，但隻是一轉眼的工夫影衛就鉗住了楚桑淮的下，唐擎風跟著把酒倒進了他裏，作幹凈利落，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怪的是楚桑淮竟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仰頭狂笑。

“我還以為皇弟的心有多寬闊，搞半天還是老一套，怎麼，終於忍不住要殺我了？”

“向父皇認錯罷。”

楚驚瀾淡淡地扔下這句話，唐擎風等人立刻把楚桑淮按在香案前，強迫他叩首謝罪，他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吼道：“我沒錯！要怪就怪他聽信了楚容那一套立賢不立長的說辭，非要將皇位傳與你，否則我也不會對他手！”

楚崢河一拳砸在他臉上，把他打得趴倒在地。

“你這個混蛋！如此混賬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呵呵……”楚桑淮偏頭吐出一口沫，沈地笑了，“這不過是個開頭罷了，你們這就承不了了？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比如我是如何勾結西狄，在靈霄關那一戰中弄死楚容的……”

“果然是你！”

楚崢河目眥裂，憤怒和怨恨齊齊湧上心頭，手中力道再難控製，當即就要扭斷楚桑淮的脖子，唐擎風連忙和影衛一起隔開了二人，使力將楚崢河攔到一邊，看著他暴跳如雷的樣子，楚桑淮笑得越發肆意。

“到今時今日你還不明白，若是父皇真的一意孤行，你哪有機會等到那個時候來害他？”楚驚瀾冷眼看向他，目如一泓古井水，掀不起任何波瀾。

“……你什麼意思？”楚桑淮終於察覺不對，捂著絞痛的腹部勉強擡起了頭。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父皇一直沒有立我為儲君，無形中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去謀劃這些骯臟之事？”楚驚瀾薄微張，吐出幾個極輕的字眼，“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要繼位。”

“不可能！”楚桑淮倏地嘔出一口，面如金紙，神狂。

“雖然父皇表達過他的意願，但我幾次都婉拒了，正因為沒有這個念頭我才會毫不設防地去了邊關，這才讓你有了可趁之機。如今我回來兩年了，你一直都沒弄明白，我奪位不是因為貪慕權力，而是為了解決你以告父皇的在天之靈，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過了今日一切都結束了。”

楚桑淮開始大口大口地吐，神智逐漸渙散，眼前的一切也開始變得模糊。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一定是的……怎麼可能有人不皇位？

看著他如此癲狂錯的樣子楚崢河隻覺得痛快淋漓，忍不住又狠狠地補上一刀：“沒想到吧？你汲汲營營這麼多年才搶來的東西竟是別人不要的，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可笑？”

“不……不……”

“你應該謝堂兄讓你死得如此面，若是我定會將你淩遲死於鬧市，讓天下百姓來唾棄你、辱你！”楚崢河說完尤不解氣，噙著一抹冷笑在他面前蹲下，“哦對了，你開始不是在說堂兄孤家寡人嗎？忘了告訴你，堂嫂還活得好好的，腹中的孩子也快出世了，可沒給你那橫死的妻兒陪葬！”

“你！”

楚桑淮雙目圓睜，似驚訝又似震怒，然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隻能蜷在地上不停地搐，七竅都流出了黑，在如鏡的玉磚上無限蔓延。

楚驚瀾面無表地看著這一幕，淡淡凝聲：“你造的孽也該到此為止了，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謝罪罷。”

“噗——”

又一抹猩紅噴灑在楚驚瀾腳下，隨著那個人影的重重跌落，最後一生命跡象也消失了，等候多時的醫進來診脈，確認死了之後影衛用綢布裹住了楚桑淮的，然後立在原地等待著楚驚瀾的命令。

“送去濯鹿臺下面的深谷埋了罷。”

“是，卑職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