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破關
嶽廷的死令眾人始料未及,卻也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在憤怒和心痛的織下,楚驚瀾當即決定加快速度攻下白羚關。
麓山山脈綿延不絕,以犄角之勢拱衛著京畿十六城,包括於正中央的王都,而白羚關就位於麓山山腳,是唯一一條進王都的路,其防守之嚴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便是夷族和西狄齊臨關下也難以攻進去。
這份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曾經讓楚國立於不敗之地,可眼下卻了擺在楚驚瀾面前最大的阻礙,所以他和夜懷禮才會選在此時會合,畢竟在楚桑淮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白羚關的況下,隻有雙方合力才能夠打破這個堅固的堡壘。
楚崢河在大軍休養的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戰,始終沒能找到破敵之法,今晚正好人齊了,他索把擔子撂給了他們。
“不是說楚桑淮把銀子都拿去樂了?這白羚關倒是造得結實!王軍的裝備也齊全,一隻兔子路過關下都嗖地飛出一把鋼箭,我是沒轍了,你們看著來吧,反正是肯定不行。”
“王軍和驍騎營加起來尚有三十萬人馬,與我們旗鼓相當,自然不能著來。”夜懷禮拿起空心銅桿指了指周圍一圈山脈,向他們提出了疑問,“我長年不在京畿,對這邊的地貌不太悉,這崇山峻嶺之中就沒有一條路可以通過麼?”
楚崢河搖了搖頭,一副你太年輕的表。
“上有疊嶂蔽日,下有激浪排空,怎麼過?”
“倒也不是全無辦法。”楚驚瀾指著長長的關隘之中唯一一段挨著江水的地方,篤定地對二人說道,“隻要能從這裏過去,必可突破防線。”
楚崢河睜大了眼睛低呼道:“你瘋了不?這段水路是出了名的有去無回,隻怕船還沒行到一半就會被下頭的暗礁給紮沈了!”
無獨有偶,夜懷禮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他雖然不悉但總聽人說殷江這一段暗藏著無數礁石,就是幹了幾十年的老漁夫也不敢在雨水沛的季節出江捕魚,隻因這個時候礁石是不會出水面的,更加防不勝防,也正因為如此,白羚關的這一段防守比較疏松,如果能功上岸,確實可以為一個突破口。
面對二人的質疑楚驚瀾似乎早有準備,不疾不徐地說:“孟軒帶來了一組火炮,可以安裝在戰船上破除礁石,但是我們手裏滿足條件的船不多,隻有十艘左右。”
“十艘?”楚崢河暗自盤算著,忽而皺了皺眉頭,“滿打滿算也隻能載八千人過去,如果是要趁夜襲,來回運的話時間又不夠……”
“就隻有五千人。”楚驚瀾直接下了定論。
夜懷禮抿著角,仔細考慮了一番才道:“八千兵若是單打獨鬥的話倒也夠了,但關支援快,隻怕這裏失守很快就會有人再補上來,到頭來損兵折將不說,還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所以不能讓他們察覺到。”楚驚瀾拎過赤紅的旗標放在白羚關的正中央,又把印有神策二字的袖珍令牌摞了上去,“我會在這邊假裝帶兵沖關,將王軍的大部隊引出來之後那八千人即可進行突破,然後從他們後方打開關門,再外夾擊,屆時白羚關必破!”
楚崢河琢磨半天之後眼睛驟然發亮,“我怎麼沒有想到聲東擊西這個辦法?太妙了!那我這就去安排人手,等明天了夜就出發!”
“回來。”楚驚瀾淡淡地住了他,眸一轉看向夜懷禮,“上了岸還有一段山路要走,關中軍機比較強,此行非你不可。”
夜懷禮微微一楞。
眼前的楚驚瀾豈是那個在行宮裏給自個兒妹妹打著扇子哄睡覺的人?彈指之間便將整個局勢拆分得一目了然,殺伐決斷用兵如神,僅僅幾句話便出了當年征戰沙場的一角影,足夠他隙中探駒。
他不反問自己,若當初真的站在了對立面,他守在這千重峭壁萬重山包圍著的白羚關,是否能擋住他揮軍王都的步伐?
就在他怔楞的時候楚驚瀾又咳了起來,連喝了幾口溫水都沒止住,俊容發白,越發襯出那雙星眸的黑沈,一之下竟如無底深淵,空無,充滿了寂寥和荒涼。
這眼神他隻在央兒死的那天見到過。
楚崢河沒註意他為什麼不說話,隻顧盯著楚驚瀾,眉頭都擰了死結。
“這藥也吃了一個多月了,怎麼咳嗽還不見好?”
楚驚瀾沒吭聲,轉手將茶盞送回案上,燭影深,袖沿又見點點猩紅,他不聲地背過手去,轉而擡頭看向夜懷禮,輕吐二字:“如何?”
夜懷禮極其幹脆地說:“好。”
沒有強調這八千人的重要,也沒有反複敲定細節,他要他去,他便勇往直前,這樣的默契和配合在之前夜懷禮本想不都不敢想。
楚崢河後知後覺地追問道:“那要如何引他們出關?有好好的深壁壘不守,反而跑出來跟我們打仗,這守關將領腦子裏得進了多水?”
“用我來引。”
第二天夜裏亥時,北地軍發了突襲。
不過半個時辰白羚關的大門就打開了,王軍伴著響亮的號角聲沖進陣中開始廝殺,氣勢激,後勁十足。紛的鐵蹄濺起無數泥水,所有人都一狼狽,在暗沈的天下幾乎分不清是哪邊的士兵。
楚崢河負手立於斷崖上觀戰,見此形下都快掉下來了。
他果然是低估了楚桑淮喪心病狂的程度,為了殺掉楚驚瀾竟然開出了加進爵的條件,無怪乎這些士兵都像看見唐僧似地沖了過來。
那個謝思和王嶼也是草包,被楚驚瀾隨意一激就按捺不住了,可笑的是兩人想領功又怕死,到現在還站在城墻上遠遠地指揮著,怎麼,他們北地軍長著一張好欺負的臉?
楚崢河冷冷一笑,旋即朝旁的士兵吩咐道:“發信號讓他們放箭,該掩護王爺撤退了。”
一束紅蕊驟然躥上了天空,形似鳶尾,對面棧道上埋伏的弓箭手立刻挽弦如滿月,下漫天箭雨,王軍陣營頓時慘疊起,一片混之中,楚驚瀾悄然離開戰場回到了斷崖上。
出於蔽,這邊並沒有點火,楚崢河瞧見銀的盔甲上盡是斑駁暗影,目倏地凝住。
“傷了?”
“沒有。”楚驚瀾在盔甲上抹了一把,淡淡道,“都是別人的。”
“那就好。”楚崢河提起寶劍轉往坡下走去,看邊走邊笑著扔下一句話,“我去會會對面那兩個頭烏。”
到了陣中,王軍似乎還沒發現楚驚瀾不見了,兀埋頭拼殺著,楚崢河大喊一聲盾起,本來像羽般疊在一起的荊棘盾瞬間立起,層層展開,形一面巨大的盾墻,王軍攻不進來,還被盾牌上的尖刺捅得哀哀直,城墻上的兩個人立馬坐不住了。
偏偏楚崢河還要從中出臉來嘲諷他們:“兩軍對陣,主帥躲上墻頭,二位莫不是指我軍因此笑死不戰而敗? ”
謝思面鐵青地下令:“上投石車!”
巨石砸下來發出砰然巨響,整個盾墻往下一沈,有些士兵被擊倒,出幾塊顯眼的空白,後面立刻有人擡走傷兵,補上位置。王軍發現他們安然無事,接著發了更猛烈的攻擊,卻是徒然無功。
“換陣!”
在這種優勢之下楚崢河出人意料地擺出了雁翅陣,隻見盾牌唰唰撤下,騎兵從中間疾馳而出,似一隻振翅淩雲的飛雁,攜著利刃般的翎羽疾速掠向前方。王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紛紛被半空劃來的利割斷了嚨,霎時鮮橫流。
城墻上的兩人終於發覺不對,楚驚瀾早就不見了人影,他們隻怕是中計了,於是趕忙讓大軍撤回關,可士兵已經陷了恐懼之中,隻知道胡砍殺,對他們的命令充耳不聞,見此形兩人氣急敗壞地駕馬出關,親赴陣中指揮著大軍撤退。
楚驚瀾的目投向了遙遠的關,那裏猶如一潭死水,毫無靜。
“拿弓來。”他一邊吩咐士兵一邊對唐擎風說,“讓榮郡王把他們到山下來。”
唐擎風立刻讓傳令兵揮大旗,下頭的楚崢河收到指令就合攏了雁翅陣,讓側翼的步兵舉著盾牌朝前頂,王軍很快就被到了山下,包括夾在中間的謝思和王嶼。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支白羽驟然劃破天際,攜著銳不可擋的力道準地了王軍之中,謝思轟然落馬,仰倒在眾人懷裏,嘔不止。
楚驚瀾目無波瀾地著這一幕,又從箭囊中出了一支銀閃閃的箭,再次對準士兵團團簇擁的正中央了出去,須臾之間就穿了甲胄和軀,並將王嶼摜出幾米開外,當場就失去了意識。
沒死幹凈。
盡管王嶼已經了重傷,但仍然無法消除楚驚瀾對王家的殺意,隻因夜家的信中提起過,皇後曾經對夜懷央用了刑。
楚驚瀾面無表地扔下弓箭,轉便要掠戰場,關忽然狼煙滾滾,火滔天。
“有人襲!快撤!”
副將扯開嗓子大吼,慌之中的王軍總算開始向後方撤離,將將退到關口附近,後的鐵門緩緩敞開了,迎接他們的卻不是自己人,而是幾千名浴而來的關中士兵,手中那寒熠熠的長劍幾乎閃了他們的眼。
被包圍了。
王軍反應極快,想從人數較的關中軍打開缺口,奈何楚崢河作更快,讓步兵從側翼包抄了過來,一扇扇巨大的荊棘盾擋住了去路,戰線不斷被,王軍了籠中鳥,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
勝負已定。
楚崢河抹去臉上的汙,飛掠到城墻上,舉劍振臂高呼:“所有將士聽命,一鼓作氣沖破白羚關!”
“是!”
震耳聾的呼聲中楚驚瀾默然向了王都的方向,月流進他的瞳眸他的袖口,糾纏著翻飛的擺,在空中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線。
天險已過,明日即可進京畿重地,王都即將淪為孤城。
“央兒,為夫回來了。”
周圍一片寂靜,無人應答,如訴如嘆的幾個字飛快地消散在空氣中,隨著夜風飄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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