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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宴禹和聞延回到了家,久沒住人攢了些許灰。兩人辛辛苦苦大掃除完,一個要回工作室,一個要準備開工作室。宴禹辭了工作,準備重新開始。一切並不是那麼容易,但忙起來後,他也不似以前頹廢的模樣,振作起來。
與高銘咨詢過後,他將兩段錄音都遞給警方,至於後面的事,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斷斷續續地,還是有消息傳來他這裡。陳蓉認罪了,陳世華被逮捕了。陳蓉在現場指認了藏過兇的盆栽。那是一盆君子蘭。土壤經過檢驗分析,提取出了含有宴旗的DNA的獎盃碎片。
宴禹作為證人出席了一次,這些事如十多年前一樣上了報,不同的是被鬧得更大更兇,傳播的更廣,兒子告母,妻子殺夫。無一不是點。但他不怎麼關心,在法庭上,他一眼都沒瞧陳蓉,行同陌路。這事熙熙攘攘鬧了許久,最後一錘定音。陳蓉以故意殺人罪,被判無期徒刑。陳世華雖為從犯,但考慮節的惡劣,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他沒回原本的家,那裡幾乎被記者踏遍了。所幸他辭了職,記者找不到他工作的地點。又與聞延說了一聲,讓聞延把老太太接到城裡的家中,以防有不長眼的去老太太面前說三道四。自己獨飛到國外玩一趟,躲開那些急於料的記者。
他這次飛了法國,聽了不的課,逛了不畫展。黎藝氣息濃厚,他經常背個板到廣場上給人畫像。學了不東西,雕塑陶,甚至還學了紋。晚上與那邊還是白天的聞延視頻時,宴禹還說等回去了就拿聞延練手。隔著視頻,隔著東北半球,聞延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問宴禹什麼時候回來。
宴禹故左右言他,他說他還沒玩夠,法國是第一站,接下來他準備全世界都走走。人在旅途的時候,總能想通很多事,阿甘不也是這樣嗎,跑爛了多鞋才想通。聞延在鏡頭那邊沉默久久,說阿甘最後還是要回家的,宴禹呢,還想回來嗎。
眼瞧著聞延竟都有些怒的徵兆了,宴禹連忙安:「這代表我信你,你這顆大桃花樹,擱在國也不知道多招蜂引蝶。你看,我還不是信你守如玉。」
聞延皺眉,竟有些賭氣道:「別信我,快和別人跑了。」
宴禹故作惱怒道:「你敢。」而後他又沒皮沒臉笑嘻嘻道:「跑了我還能追回來,你跑不遠。」
聞延在那頭起了,走出了鏡頭。宴禹急了,忙喊人的名字,說每天就這個時候能見,聞延不能和他鬧脾氣浪費時間。他也想聞延,但他不想回國面對那事。只有輿論徹底下去了,他才能回去好好生活,而不是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點點。
等聞延重新回到鏡頭的時候,他手裡著一個信封。宴禹有些愣神,他問這是什麼,聞延隔著屏幕,舉起那信晃了晃:「半年前我給你寄的信,到了。只是到了我手裡,不是你手裡。」
宴禹有些難地盯著那個信封,勉強地笑笑:「你先在念給我聽也是一樣的。」
聞延把信塞回屜裡,好笑道:「自己回來拆,回來看。」
離開法國,他又去了很多地方。邊走邊旅行,把自己曬黑了許多。認識了許多人,見了不事。遇到過小,也見過節日穿著服飾在街上跳舞的人們。吃過食,也拉過肚子。走過一個地方,他就給聞延寄了張明信片,和自己的照片。
他還乘坐了氫氣球,巨高臨下地看了城市的風景。看著底下一個又一個房頂形的小方塊,非常突然地,他就開始思念起了聞延。想起了高空跳傘那次,聞延讓他去飛,直到現在,也在放縱他飛。他想起了落地時,和聞延熱乎乎的吻,彼此的鼻息,曖昧的廝磨,還有那盛著的眉眼。
思念來的突然且兇猛,差點讓他熬不住,想要立刻買機票回國。剛一落地,他就想給聞延打電話,沒想過到他手機反而先響了起來。宴禹眉飛舞,想說聞團團,我要回來了,我想你了。然而聞延聲音嚴肅,在那邊率先開了口。
也許哪位街上路過的人會瞧見,那黑髮黑眼的亞裔,是怎麼從笑的肆意,再一點點斂了下來。到最後,無盡的哀意襲上他的眉眼鼻。那控制不住的角,忍耐咬的下頷骨。很久很久,才歎息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國。」
飛了足足十八個小時,他才落地到悉的地方。宴禹在飛機上沒曾睡著過,如今雙眼通紅。準備好來接機的聞延等在了機場,見到宴禹了,先是慢慢的走,進而近乎急切地跑了過來,一把擁住了宴禹。宴禹取下帽子,長了有些長的頭髮搔著聞延的脖頸。他反手摟住聞延,忍著鼻音道:「想死你了。」聞延合上眼,好辦天才用力地在宴禹脖子上咬了一口,惡狠狠道:「以後再跟你算賬。」
聞延問他要不要回去休息,宴禹搖了搖頭。他苦笑地說實在睡不著,他在飛機上試過了。直接去醫院就好,他撐得住。然而沒想到的是,剛上聞延的車,他就睡著了,直到車停了,醫院到了也沒醒過來。他睡得很沉,就像走了許久,不知道周有多疲憊,直到回到家,亦或者是被稱為家的那個人,便徹底放鬆了,在副駕座睡得人事不知。
他落地的時候是白天,醒過來時已經是黑夜。聞延不知道在旁邊等了他多久,見他醒了才問他要不要喝點水。宴禹接過瓶子灌了一口,然後才說:「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我很快就下來。」他打開車門,往外走。聞延告訴過他地址,他知道陳蓉在幾號房。
一邊走,他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服。一些沒能想通的事,在飛機上都理通了。怪不得陳蓉會承認,怪不得會把真相說出來。想著想著,宴禹就有些古怪地笑起來。走過安靜的長廊,他停在了那病房門口。他想了很多,又像一剎那只有空白。
聞延致電國外的他,只為告訴他一件事。陳蓉保外就醫了,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本來該在監獄裡渡過的餘生,如今只能轉移陣地到醫院。剛被搶救過來,轉了普通病房。門外有警看守著,宴禹打過招呼以後,盯著那扇門,他扶在把手上,輕輕地推門而。
病房裡燈沒關,陳蓉靠在病床上,在看書。瘦了形,骨瘦如柴的手捧著書。頭髮稀得都能瞧見頭皮,但依然打理得很妥帖,挽了起來。直到這時候,陳蓉才像是真正安詳下來的模樣,明明病膏肓,卻很平靜。聽到聲音了,便抬起眼看了過來。
宴禹沒有出聲,只遙遙隔著好幾步的距離,盯著陳蓉看。陳蓉靜靜地注視著他:「你好像瘦了。」
宴禹握拳,忽地冷笑出來:「你果然遭報應了。」
陳蓉放下書,朝宴禹招了招手:「你過來些,讓我看看你。」
宴禹沒上前,反而後退了好幾步,他背抵在門上,近乎咬牙一字一句道:「你活該……我……」他還想說更多惡毒的話,卻一點也吐不出來。是忍住那點懦弱的淚,都用盡他所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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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蓉坐在床上,把書擱在一旁桌上:「小羽,媽媽錯了。」宴禹渾僵,他急促地吸著空氣,幾乎要控制不住表。他不敢靠近陳蓉,不敢看清楚陳蓉的樣子,不然他怕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說不出來。他說我不會原諒你,這就是你的報應。
說完他就反手拉開門出去了,接著,他便在門口緩緩蹲下,抖地拿出煙盒,卻沒拿穩。警大概知道他的份,諒地拍拍他的肩,沒有趕他離開。宴禹的煙盒掉落在地,煙一的全撒了出來,宴禹盯了那些煙,久久沒反應。等起來時,全是麻的。剛走出一步,就將面前的煙盒給踩裂了,宴禹腳步一停。他想,陳蓉活不久了。原來真的有報應。陳蓉故意讓他報警的吧,為什麼,為了贖罪嗎。
無論多想離開這裡,他也邁不腳。要死了,隨時都要死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宴禹心空的,那是一種從頭麻到腳的悲意。他撿起地上的東西,回了頭,他與警說了抱歉,他還想再進去說些事。重新推開房門的時候,他發現陳蓉吃力地扶著櫃子,像是想要追出來,卻因為的原因,佝僂著蹲在地上氣。沒有穿鞋,腳背上的管清晰錯。頭髮了,那禿掉的地方非常清晰地袒著。
垂著頭,凸起的脊樑骨嶙峋地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宴禹的眼裡,幾乎讓他不敢再看。宴禹沒有表地走了過去,他手把陳蓉抱了起來。懷裡人的很輕,一把骨頭全是的。陳蓉一直看著他,視線錯也不錯。將人放在床上,宴禹出門打來熱水。
全程無話,他將布洗淨了,將陳蓉腳上的髒污一點點拭乾淨。他沒有忘記那曾經抱過他的溫,生病時那焦灼落在額上的淚,背他去醫院的背脊,臨睡前的晚安曲。他恨,也。將人的腳擱進被中,他開口問陳蓉:「你還有多久。」陳蓉緩緩地著氣,笑著說沒多久了,發現的時候癌細胞早已擴散到全。
陳蓉說宴禹以後都來也沒關係,就想看看他,好久都沒這樣近的看過他了。宴禹一直安安靜靜地,偶爾點頭。直到床上的人倦了,宴禹看著這個人,覺得恍然,他和都變的面目全非,也許沒多久,這人就一把黃土。明明是他的噩夢,卻就像有什麼東西,一點點鬆開又消失,不再捆得他不過氣卻又難。好半天他才起出門,熄了燈。他回到聞延車邊,聞延也沒有多話,只等人坐好,啟程回家。
路上宴禹說自己看到陳蓉這樣,覺得難又解。他不想見陳蓉,又怕真的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連提起這個名字,他心裡都很難說出是個什麼滋味。像是爛了很久的傷,了就疼,可也知道,只有完全掀開那層爛痂,才會真正好起來。
說著他便問起老太太如何。聞延說老太太住不慣城裡,也沒能瞞住那件事。老太太知道事後,便沒坐住,去了他們那邊一個有名的寺廟,住了下來。
老太太說要吃齋茹素,用剩下的日子提宴禹祈福贖罪。老人家的信仰,宴禹能理解,也疚總是讓擔心的自己。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還要去廟裡每日祈禱。他說等理好當下的事,他就去廟裡把老太太勸回來。雖然老人家清苦慣了,卻未必能熬住山上寒。
聞延贊同點頭,他說買了暖氣裝在了老太太那屋,營養品也送了不。他經常去看,老人家有在吃,看起來不像有大礙的模樣。宴禹心中愧疚更甚,他自責地看著聞延:「辛苦了,留你一個人來理這一大攤子。」話音剛落,就見聞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沒事,正好你回來了,我也能走人了。」
宴禹心裡咯登一聲,他說走哪?!聞延道自己工作室接了個大項目,一拍兩個月,還要駐紮在當地,一個禮拜後就要。宴禹張了張,好半天才急道:「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不能緩一緩?」他看聞延的臉,看那繃的角,慢慢就明白過來了。他這一走了之,久久不回。聞延不是不生氣,這下他也得嘗嘗見不著的滋味。
他想了想,又問了句非走不可?好不容易見的面,又要見不著了。但怎麼想聞延也不是會拿工作來開玩笑來鬥氣,應該是真的要走。只聽到聞延悶悶答道:「半個月前定的,宴禹,你說你早點回來該多好。」宴禹心裡一下就了,聞延繼續道,說如果不是這事,宴禹是不是現在都不會回來,他想與其傻等在這裡,不如忙起來讓自己沒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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