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厭苦嗜甜，只要沾上苦字的東西都能夠讓出為難的表，小臉頃刻就皺了起來。

　第一次來竹林小院，對方真又好奇又警惕，故不甚挑。

　現下了，說話做事也直白了些。

　方真看滿臉抗拒的樣子，笑了，聲音爽朗，中氣十足，“我只喝苦茶。”

　他兀自端起茶杯，置于邊，輕輕抿上一口又放下，片刻后才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可不比這茶苦多了？

　你若能從這苦茶中品出甜來，就不枉走這一遭了。”

　蘇音垂眸，食指指腹挲著杯沿，緩緩刮過上面的一個缺口，又流連于杯的一道裂紋，沒說話。

　知道方真的意思。

　凰非涅槃不能重生，而要想打破這種夢魘，唯一的方式就是走進去，以事外人的態度，攪風云，挖真相，最后才能解開心結。

　道理很簡單，卻只有臨其境的人才知道做起來有多難。

　過不去的，始終是心里那關。

　茶香裊裊，鉆鼻尖，蘇音含了一口在里，慢慢吞咽下去，還是不甜。

　抬頭看著方真，眼神有些迷惘，方真只是笑笑，示意起，跟著自己往外走。

　方真帶著走出竹林小院，路經多座廟宇，和眾多香客肩而過。

　“你看，他們好些人都是慕名而來，可當我真正站在他們面前，他們卻認不出來，或者不敢認。”

　“嗯。”

　蘇音應了一聲，跟在他后，一直朝石梯而去。

　直到走過熱鬧的人群，其中才有人恍惚反應過來，那好像就是方真大師。

　可等眾人再去尋時，早已不見蹤跡。

　見到上山時的路，蘇音還以為他要送自己離開，沒想到方真卻拾階而下，不急不躁，步履輕盈。

　片刻就到了山腳下。

　方真還是沒停。

　蘇音上前兩步，和他并排，“大師……”

　“我陪你走一段路吧，不急。”

　說完，他突然看向拴在樹干上的馬兒，以及正在給馬兒喂水的店家，“把它牽著吧。”

　“大師稍等。”

　蘇音當即要跑過去，卻被方真止住了，“不要著急，慢慢來。”

　蘇音接下繩扣，謝過茶棚的主人，給了些碎銀子，這才牽著馬兒離開。

　及至跟前，馬兒突然哼哧兩聲，蘇音怕它傷到方真，連忙拽住韁繩，那馬兒卻低下頭，用頭拱了拱方真的手，一副親昵的模樣。

　方真笑著拍拍它的頭，以示安。

　兩人一馬就這麼慢悠悠地朝前走，順著蘇音來時的路，時不時談兩句。

　并非高深的佛法，而是普通的凡塵俗世，家長里短。

　兩人腳程不快，走上街道時，蘇音還有些恍惚，抬頭，天將黑。

　有些攤主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有的才剛挑著扁擔出來，正是白市夜市替時。

　蘇音看著斜前方的人，他依舊是那麼的從容不迫，逆著人群走，形不晃。

　也不問，就這麼墜在后面，直到見方真停下腳步，才驚訝地抬頭。

　這個地方，是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