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宋傾城靠坐在椅子上。

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

不知過去多久，緩緩起，離開病房。

走廊上，慕席南正在和醫生流。

像腦死亡患者，在國外，一經判定，醫院就會停止搶救，宣布死亡。

但是在國，只要病人家屬不放棄治療，醫院會繼續用呼吸機和藥維持病人生命跡象，直到病人其他衰竭死亡。

慕席南看到宋傾城出來，提出想和聊幾句。

宋傾城沒拒絕。

兩個人走去電梯前廳，和病房隔著一扇門，方便談。

“先前網上的事，你母親一直想找機會向你說聲對不起，又怕你不原諒，這些話，本來不該由我來傳達，只是現在，或者說以后，都沒有親自說出口的機會。”

慕席南說著，結上下了：“真的追究因果，其實皆因我而起，最該怨的應該是我才對，結果卻傷害了最不該傷害的人。”

任何孩子都該被護在手心疼，而不是傷害。

因為不管父母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有些問題，是我想的理所當然，當年也是我沒做最大的彌補，不管是對你母親還是對我自己，造或多或的憾。”慕席南說：“回國的半年多，我一直忙著工作，現在也該停下來，好好陪一陪。”

宋傾城沒接話，心里卻也有著起伏。

慕席南重新看向：“苒語做的事我已經知道，未經你和郁總同意，就把孩子抱來北京，雖然有些話以前就說過，但是，確實我沒教好這個兒。”

“那麼做，也是為了弟弟。”

宋傾城：“如果我有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弟弟，看到他病重，估計也會頭腦發熱作出什麼事來。”

半晌，慕席南開口：“今天早上，那個可能合適逸腎源的人已經跟著我們過來，這會兒在做檢查，如果快的話，結果明天就能出來。”

宋傾城道：“這樣好的。”

離開醫院前，宋傾城去看了慕逸。

慕逸躺在病床上，不像昨天早上的生龍活虎，戴著氧氣管，有些干，一張小臉上滿是病態，宋傾城走到床邊，他都沒有醒過來，有護士進來給慕逸量溫，瞧見宋傾城，護士問：“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孩子的親戚？”

“算是吧。”

護士邊拿出溫度計邊說：“那你也是慕家人？”

宋傾城微彎角：“不是，我是前幾天從南城過來的。”

“那就是遠房親戚。”護士說著，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容易，病了大半年，格倒很活潑，老是不顧跑出去玩，每次回來都焉了，不過剛才我聽他的主治醫師說，好像已經找到比較合適的腎源，就不知道配型做出來怎麼樣。”

“既然合適，配型功的幾率也不高麼？”

“也要考慮其它方面的因素。”

護士看了眼宋傾城：“有的腎源合適，可是移植過去會發生排異現象，后果可想而知，就算是直系親屬，也會出現這種況，更何況是陌生人。”

就在這時，慕逸幽幽地睜開眼。

看見宋傾城的時候，他慢慢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開口：“你怎麼又來了？”

“不希我出現在這里？”

宋傾城反問。

慕逸連嘆氣都顯得無力：“你過會兒要走，我就得送你一個變形金剛。”

宋傾城莞爾：“那我不要你的變形金剛。”

“不送你變形金剛，我就沒別的東西送給你了。”

“什麼都不用送，你躺著就好。”

慕逸突然說：“窗臺上那些變形金剛你都拿走吧。”

“你自己都不要了？”

“我的越來越差，以后肯定會玩不。”

慕逸知道自己的腎臟不好，卻沒像別的孩子因為害怕大哭，抿著小說：“本來打算送我大外甥的，不過他不太喜歡玩這些，他喜歡畫畫玩王者榮耀，所以，我想把變形金剛送給真正喜歡他的人。”

宋傾城聽了，角不彎起：“你怎麼知道我兒子肯定會喜歡？”

“因為你老公組裝的時候，他都睜大眼在看。”

慕逸說的很篤定：“我能覺到，他長大后會喜歡。”

看著他在下有些明的小臉，宋傾城想起躺在另一個病房里的宋莞，慕逸應該還不知道他母親的況，猶豫了下，還是手，了慕逸的頭發：“既然病了，更要照顧好自己。”

慕逸問：“你要走了麼？”

“……差不多了。”

說完，宋傾城拿出手機看時間，慕逸卻著道：“我們見了兩面，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下次吧。”宋傾城回他：“下次再見，我就告訴你我什麼。”

慕逸嘟了嘟小，似乎有些不高興。

離開的時候，宋傾城沒帶走那一排變形金剛。

從住院樓里出來，逐漸停下腳步，站在明艷之下，沒再徑直走向那輛等待著的轎車。

郁庭川接到宋傾城的電話，是中午11：52分。

接通后，郁庭川問：“準備回來了？”

“還沒有。”宋傾城從聽筒里傳出來：“剛走出住院部。”

郁庭川聽出有所保留，把手機從右手換到左手，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開口問：“有話想對我說？”

宋傾城沒否認，隨后的聲音再度傳來：“有件事我想去做，可是我不確定該不該做，其實我心里有著抗拒，因為怕功后的結果，可是不去做，我知道，它會變我后半生的缺憾。”

這個缺憾，或許會為纏繞一生的噩夢。

郁庭川沒問是什麼事，只說：“如果想做，那就去做，如果不想，不必勉強自己，人的一生，避免不了出現兩難的況，最重要的，是不能委屈自己。”

聽著他低緩的嗓音，宋傾城覺得溫暖，握手機：“不算委屈，只是我在害怕邁出那一步。”

“害怕是人的本能。”郁庭川說：“人對未知的東西容易產生恐懼心理，當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再去面對它的時候會發現，沒有你自己想的那麼難。”

宋傾城忽然問：“你會支持我麼？”

“只要是你想做的。”

“你不問我是什麼事麼？”

郁庭川溫聲開腔：“你想告訴我的時候，終歸會告訴我，至于現在，只做一個無條件支持你的丈夫。”

電話那端，宋傾城的心復雜：“那如果我做錯了呢？”

“哪怕真的做錯，總能想到辦法挽回。”

“……”

宋傾城原本忐忑的緒趨于平靜，掛斷電話后，手機進來新短信，點開信息，只有十五個字：“不管什麼決定，我和孩子都會陪著你。”

看著這句話，宋傾城的角緩緩翹起。

隨后，轉折回去。

下午2點，宋傾城走出住院部。

用棉簽按著左手臂側過的位置，還在作痛，午后的空氣里，有著月桂花的芳香，宋傾城步下臺階，走去停車場，不確定司機還在不在，結果沒走幾步就瞧見站在轎車前的男人。

郁庭川上是悉的襯衫和西，正抱著兒子，是等人的架勢。

一時間，宋傾城忘了抬腳往前走。

郁庭川已經看見，臉上出溫暖的淡笑：“還不過來？”

宋傾城回過神，立刻跑過去。

“你怎麼過來了？”

問的心虛，知道是自己耽擱太久。

“見你一直不回，過來看看。”

說著，郁庭川的視線落向手臂，宋傾城扔掉棉簽，如實告訴他：“剛才了點。”

哪怕沒明說，宋傾城覺得，郁庭川肯定知道干了什麼，也許在自己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就猜到要做的事。

果然——

坐進車里，郁庭川問：“什麼時候出結果？”

宋傾城沒瞞：“最快也要明天。”

郁庭川剛才已經去看過宋莞，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的岳母，即便不是個稱職的岳母，但是，從道德層面上，如今丈母娘這般，他這個做婿的理應前去探。

10月8日晚，一家三口重新回到南城。

在云溪路八號園，看見表舅一家的時候，宋傾城有些訝異，表舅媽告訴，是郁庭川讓他們留下來的，昨天中午特意打的電話。

“芽芽和哥哥剛好放假，我們也就厚著臉皮在這里賴兩天。”

說到這里，表舅媽抿笑起來。

宋傾城回到樓上，發現嬰孩房里傳來細碎的說話聲，走過去，發現Joice和芽芽都趴在嬰兒床前，云寶小朋友正在睡大覺，芽芽的小講個不停，Joice站在邊，不時配合的點點頭。

發現宋傾城，Joice的臉頰忽然熱起來。

芽芽扎著馬尾辮，穿了無袖，小小的人兒，主拉過Joice的手，和進來的宋傾城說話：“表姐，我剛才在和大外甥一起討論小外甥有幾斤重。”

聽說得一本正經，宋傾城忍不住笑：“你哪兒來的大外甥。”

“Joice啊。”芽芽握Joice的手，解釋給表姐聽：“Joice是郁庭川的兒子，郁庭川是你的老公，我是你的表妹，郁庭川是我的表姐夫，所以，我是Joice的表姨。”

“Joice比你還大幾歲。”

“可是Joice愿意給我當外甥。”

說著，芽芽扭頭，聲氣的問Joice：“Joice你說是不是？”

Joice點頭，耳通紅。

宋傾城注意到，Joice本沒瞧見芽芽的語，但看他應得心甘愿，就沒再說什麼，小孩子之間玩玩鬧鬧終歸是有的。

接到北京醫院的電話，是隔日的下午三點。

腎臟配型的結果已經出來。

宋傾城拿著手機，走去嬰孩房窗前接起電話，電話那頭，醫護人員告訴，的腎源并不合適慕逸。

得知這個消息，宋傾城無法形容自己的心。

然后，醫護人員又說：“不過慕教授從天津請回來的那一位，他的腎源和病人各方面都很匹配，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會盡快給病人安排手。”

這天晚上，郁庭川應酬完回到家里。

宋傾城告訴他腎臟配型不功：“不過另一個人合適。”

郁庭川在床邊坐下：“既然找到合適的腎源，那接下來就是手的安排問題。”

“嗯。”宋傾城點了點頭。

夜晚，臥室靜謐，覺今晚的燈格外迷人，注視著郁庭川，覺這幾天發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場走馬觀花的夢境，開口：“芽芽今天走的時候，邀請了Joice寒假去余饒做客。”

想到那個人小鬼大的表妹，郁庭川也是笑，再想到那個丫頭長得和宋傾城八分相似，他的眉眼溫和下來：“Joice這個年紀，確實需要多些朋友。”

宋傾城說：“等到暑假，孩子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三翻六坐八爬，那個時候寶寶也會發出類似‘喃喃’的單調音節。

郁庭川著的小手，男人的手掌糲，宋傾城不覺得難，反而撥的心弦，到濃，即便沒有言語，夫妻倆猶如頸的鴛鴦開始接吻，只不過，還沒親多久，外面過道上傳來孩子奔跑的聲音。

然后，主臥室的門被篤篤叩響。

郁庭川只好起去開門。

Joice仰著頭，看向爸爸的眼睛仿佛點綴著星辰，他的懷里是弟弟，小家伙睡了一覺醒過來，沒有哭鬧，任由哥哥抱著，張著小，偶爾吃一吃小手。

宋傾城已經跟過來，瞧見兄弟兩個，在Joice的面前蹲下來：“怎麼不睡覺？”

Joice看看爸爸，再瞧瞧Aunt，小臉有些紅。

“想一起睡？”宋傾城問。

Joice很快出笑容。

宋傾城回過頭，看向后的男人，郁庭川的眼神似無奈又似寵溺，卻沒把兩個小家伙趕回去，任由他們霸占床上的方寸。

Joice把弟弟放在床中央，低頭親了親弟弟的臉蛋。

關燈前，Joice已經躺去爸爸的邊。

宋傾城側過，云寶小朋友還在張牙舞爪，Joice摟著弟弟，看著郁庭川轉去拉臺燈的開關，的角微微抿起，黑暗里，覺到郁庭川躺回床上，然后搭在孩子上的右手就被握住，十指扣。

哪怕彼此之間隔著兩個孩子，依然能到那份纏繞指間的親。

睡前，宋傾城腦海里浮現出傍晚看到的那首詩——

風雨凄凄，鳴喈喈。

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風雨瀟瀟，鳴膠膠。

既見君子，云胡不瘳？

風雨如晦，鳴不已。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