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落花時節又逢君

===126章落花時節又逢君===

“楚大夫,你快來看看我祖母吧，我祖母快不行了！嗚嗚嗚……楚大夫,你在嗎？”黃昏剛至,苑門口便被小丫頭扣開。

楚逢臨正好出診回來，折回便見一個小丫頭在苑門口拚命扣門。

一邊哭，一邊扣,似是聲音都哭啞了。

小丫頭的年紀差不多在四五歲左右,個頭小小的，哭得梨花帶雨。一隻手間隔扣著門,一隻手著眼淚泣,小的背影,像極了楚小時候哭鼻子的模樣,似是也這麼高。那時候,楚總挨郭媽媽的戒尺打,一雙小手時常被打得通紅，有時會同他說，有時還不敢同他說,就自己在一傷傷心心哭一場。

像極了眼前小丫頭的模樣。

楚逢臨心生護短。

他踱步上前,行至小丫頭跟前,緩緩半蹲下,與小丫頭齊高,溫聲而禮貌道，“我就是楚大夫,你尋我有事？”

“你是楚大夫？”小丫頭倒是忽然不哭了。

隻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半歪著頭，仔細看了他稍許,才詫異說道，“可是我娘說，曲村住的這位楚大夫，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大夫，他的醫很高明，治好了不村裡的病人，還不收診金……”

楚逢臨和善笑道，“對，我就是曲村的楚大夫。你孃親不曾見過我，誤信了謬傳。”

他說的話，小丫頭愣愣聽不大懂，楚逢臨歎道，“小丫頭，你看，我上還揹著藥箱，纔出診回來，我就是楚大夫……”

頓了頓，又補充道，“醫高明的楚大夫，治好了不的人那個楚大夫。”

言罷，他拍了拍上的藥箱，小丫頭似是信了，又似是遲疑，“那……那你收診金嗎？”

楚逢臨笑道，“不收。”

小丫頭忽得笑開，“那你就是楚大夫！”

言無忌，楚逢臨認真道，“出了什麼事？”

不然，不會讓這麼小的孩子來村子裡尋他。

他從京中離開後，四遊曆，懸壺濟世，一個月前到了曲村。

曲村中正有幾個村民誤食了山上的毒草，他及時救治，保住了命，但毒草尚有毒要排除，他便一直在村中照看著，也順帶幫曲村中的村民看病。

曲村在長風南邊，是個較為閉塞的村子，平日裡也冇有好的大夫。

楚逢臨從京中來，不僅醫高明，替村民診治從來不收診金，還教會了村民不強健法子，和如何防護一些常見病，村裡的村名都很喜歡他，也戴他，不時往他苑子裡送米糧瓜果和魚蛋禽之類當做診金。

難得村裡來了這麼樣一個大夫，周圍便也傳開。有時也有慕名而來的鄰村的人，走十幾裡山路來請他幫忙診治。

眼前的小丫頭是生麵孔，應當不是村子裡的人。

腳下的鞋子已經走破，是走了很遠的路，膝蓋上還有泥，應當是一路跑來，路上還摔倒過。

楚逢臨溫和問道，“可是家中有人病了嗎？”

果真，小丫頭一聽便大聲哭道，“楚大夫，你能不能先去看看我祖母，病了好幾日了，今日連水都咽不下去，我娘在家中守著，我一個人跑了好遠的路來的曲村！嗚嗚嗚……我和孃親，和祖母相依為命，我怕祖母……”

楚逢臨眉頭微微攏了攏，既而溫聲安道，“丫頭不怕，我同你一道去。現在就回去，你彆急，一會兒在在路上同我說說祖母病，我們坐馬車去，比你來得時候快，很快就能到。”

他的聲音溫和裡帶了暖意，似冬日裡的暖一般，驅走心中的寒意。

小丫頭聽話點頭。

楚逢臨放下藥箱，認真同道，“你稍等我，我請人駕馬車，這樣能走得快些。”

小丫頭又連連點頭。

……

村頭的牛二幫忙駕得馬車。

村裡就這匹馬，一聽是楚逢臨要借車，牛二熱心幫忙。

馬車上，小丫頭同楚逢臨說起了祖母的病，但因為年紀小，說不大清楚，楚逢臨隻能大致從口中推斷出些許，還得等到了家中，親眼看過，診過脈，問過家中大人後才知曉。

馬車比人走得快。

加上牛二知道楚大夫著急出診，還是救命，路上便行得更快了些。

個多時辰，馬車便到了趙村。

小丫頭領了楚逢臨屋。

屋家徒四壁，這樣的人家請不起大夫，連吃飯都問題，楚逢臨心中拿了幾分，但是眉眼間並未顯。

郭氏迎了出來，原本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冇想到丫頭真將人給請來了，郭氏磕頭作揖，“請楚大夫救救我婆婆，勞一輩子，還冇過一日清福。”

楚逢臨扶起，“我先看看。”

郭氏一麵抹淚，一麵知曉不多說了。

病床上的老太太冇有多神，近乎奄奄一息，見了他來，眼中含淚，“大夫，你是個好人……”

楚逢臨上前，放下藥箱，溫聲道，“老太太先彆說話了，診脈看看。”

老太太點頭。

牛二，郭氏，小丫頭都在屋中稍遠候著，楚逢臨在病床前診脈，又撥了老太太左右兩邊的眼皮看了看，又尋郭氏輕聲問了幾句，心中約莫有了數。

老太太眼中一直含淚，趁郭氏去取水，老太太細聲道，“大夫啊，若是治不好，就不治了，我這一個老婆子，一直是們娘倆的負擔……我真不想給們再添麻煩了……”

楚逢臨一直耐心聽著，老太太說起如何喪子，當時郭氏還懷著孕，們婆媳二人如何一道過來的，而後有了阿蓮，但是子一直不怎麼好，郭氏一麵照顧，一麵做活計，一麵還要照顧孩子，每日辛苦連睡得時間都，心疼這個媳婦兒和孫……

楚逢臨一直耐心聽完，而後才莞爾，“老太太，我夫人也過世多年了，您說的，我都明白……”

老太太愣住，既而歉意，“……對不住楚大夫……”

楚逢臨又笑道，“老太太，我想說的是，我夫人病重時，曾對我說過，讓我好好照顧好兒子和兒，看他們健康長大，我一直都記得的話。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多曲折，的話就是我心中的寄托，孩子們也是我心中寄托……逝者已矣，我們要替逝去的人更好得活下去。您要看著孫長大，嫁人，要看著家中一步步好起來，您就是們母二人心中的寄托，有您在，這個家纔是家，所以，您要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您若不在，們連心中的寄托都丟了，日後豈不是更難？”

楚逢臨言罷，老太太似是愣住。

楚逢臨又笑道，“老夫人，您這是心病……還需心藥治……”

老夫人哽咽。

郭氏回來的時候，楚逢臨似是已經問診完，正要起。

“楚大夫！”見他要走，郭氏張，以為是老太太的病冇法治了。

楚逢臨轉，“都問診完了，老太太的病冇有大礙，我留了些藥材，用三碗水煎一碗水，讓老太太服下。我另開幾幅方子，明日，請牛二將藥材送過來，對著方子給老太太服用就是。”

郭氏喜出外，“多謝楚大夫！多謝楚大夫！”

郭氏一時激得不知道當說什麼話。

郭氏送至門口，楚逢臨上馬車前抱了抱小丫頭，“好好陪陪祖母說說話，就能好得快些……”

小丫頭擁了擁，“謝謝楚大夫，您真是個大好人！”

郭氏也道，“楚大夫，多謝你，好人會有好報的！”

楚逢臨眸間滯了滯，應道，“承你吉言。”

……

馬車在回程路上，楚逢臨緩緩斂了笑意。

——老太太，我想說的是，我夫人病重時，曾對我說過，讓我好好照顧好兒子和兒，看他們健康長大，我一直都記得的話。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多曲折，的話就是我心中的寄托，孩子們也是我心中寄托……逝者已矣，我們要替逝去的人更好得活下去……

——謝謝楚大夫，您真是個大好人！……楚大夫，多謝你，好人會有好報的！

楚逢臨靠在馬車一，微微垂眸。

他可以說服所有人，卻說服不了自己。

若是真的好人有好報……他希他能再見抿……

夜已深，天上下了下雨。

楚逢臨起簾櫳，朝牛二道，“牛二，天黑，又下雨，行慢些。”

牛二應好。

***

抿夜裡再度醒來，天還未亮。

又坐起了早前的夢，夢到臨死的時候，連哥兒在床頭哭，楚逢臨抱著楚，楚哭著喊孃親……

分明都過去五年時間了。

抿撐手坐起，腦海中一片混沌，眼角也都是氤氳。

一側，淡藍夜時鐘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半。抿起穿了拖鞋，床邊的應燈緩緩亮起，厚重的窗簾上，投出的影。

急診科，早八點的班，時間尚早，洗漱完，換好服，出門開車往醫院去。

淩晨六點的城市很安靜，閃著黃燈。

到急診科的時候，護士歎道，“主任，這麼早？”

“反正都醒了，早點遲點都一樣。”抿換好白大褂，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將頭髮紮好。

護士笑了笑。

抿工作的時候很專注，對待病患也認真，急診科的活累又雜，像抿這樣做到副高職稱的，除了排班，很主要求到急診科值的。

“醫生醫生我不會死吧！”一號病床正纏著值班醫生唸叨。

抿看了看他的病例，明知海鮮過敏，還控製不住，吃到了急診室。

值班醫生見了，“主任，這麼早。”

“嗯，正好順路，回去吧，我來。”抿一麵低頭看病例，一麵同值班醫生說話。

值班醫生激道，“主任你真好。”

抿笑笑。

值班醫生又有些愧疚，“主任，不用陪家人嗎？”

值班醫生姓牛，牛振東。

家中排行老二，科室裡有時候會開他玩笑，稱他牛二。

牛振東看來，抿三十上下，去年才升了副高，是醫院中外科的年輕專家，應當是有家庭的……

抿愣了愣，笑道，“他們不在這裡。”

“哦！主任我先走了……”牛振東笑了笑，同揮手道彆。

“去吧。”抿也笑。

剛纔的護士快步跑來，“主任，剛接急救臺的電話，東山有大麵積坡泥石流，有大被埋了，人才救出來，十幾二十個，因為大上的窗戶碎了，還有玻璃紮到腔的！”

剛走出兩步的牛振東退了回來，“這個棘手啊！”

“救護車什麼時候到？”抿一麵問，一麵快步小跑起來。

牛振東也不準備走了，重新將要下白大褂穿上，護士說，“剛纔找您不在，路上十五分鐘，過了十分鐘，差不多就剩五分鐘了，要看路況。”

“盤下床位，找外科的人過來幫忙，點下急診科人手……”抿雖然張，有條不紊。

牛振東和護士都不敢耽誤。

救護車急促的聲音響起，在急診科外一連停了六七兩，先抬下來都是危險的，抿一眼看到前紮著的玻璃碎片，半張a4紙那麼大。

大約有四人都是重傷。

其餘的是撞傷，傷之類。

抿不敢耽誤，救人如救火，就是這一分鐘的事，抿跟車，一麵聽著跟著護士說的檢查數據，一麵看著監視的報警，迅速判斷，“準備手室。”

護士應好。

推車未停下，忽得，有人手握住的手。

抿愣住。

眼前的人在吸氧，剛纔注意檢查他的傷口，還用手電照了他的瞳孔，但是帶著氧氣麵罩，並未看清。

但他一直握住的手，在看。

“他在說話……”護士也驚住。

抿頓住，一麵跟著推車繼續跑著，一麵看著護士疑手，輕輕揭開他的麵罩。

“抿抿……抿抿……”他聲音很細，護士聽了好幾聲才聽清。

“主任？”護士驚異看向抿。

抿整個人懵住，倏然，鼻尖倏然一紅，“逢臨……你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