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櫻花文學 古代言情 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30章 月下雪(中)

《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30章 月下雪(中)

 他在那些千篇一律的故事里加上自己的名字, 他不介意雷同。

 為此,他做了很多大俠該做的事,除惡揚善, 劫富濟貧,危險和麗的地方都去過,認識了一些朋友, 留下了一些敵仇。

 歲月尚長,春衫亦輕薄,年縱馬過江湖, 覺得世間艱險不過如此。

 直到那天終于到來。

 那是三月末,春花已經開盡,他經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件事。在這一天里, 他上了一個孩, 接著見到了憧憬的俠客。

 其中任何一件事都令人難以忘懷, 當它們發生在同一天,便只有命運二字可以概括。

 平平無奇的午后,寂生打馬經過茶攤, 在氤氳蒸騰的水汽中,看見一雙比霧更朦朧的眼。

 這雙眼讓他再邁不開腳步,世間所有暗毒藥都沒有此刻人不由自主, 年跳下馬,要了一碗茶。

 等待的間隙, 他坐在桌前, 竟不敢往灶旁多看一眼。甚至對方把碗端過來,他都不敢抬頭, 手去接, 卻打翻了一袖, 狼狽極了。

 這份狼狽換來孩一聲笑,寂生怔怔抬頭,幾乎融化于那雙含水帶霧的眼眸。

 他想,該同說說話,可他已經笨拙到組織不了詞句,反而是孩說:“這位俠,真對不起,不如把外衫下,我給你烤一烤。”

 這是一沒什麼人經過的茶攤,水汽仍在升騰,寂生把外裳遞給孩,終于開口問:“我寂生,你什麼?”

 他魯莽又唐突,甚至忘了喚一聲姑娘,但孩依舊笑的,說:“我阿香,爹娘去隔壁鎮吃酒席,我便來幫忙照看一天。”

 好奇地看著他:“你瞧著不像本地人呀。”

 寂生小聲地說:“我第一次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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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實想說,他是聽說了東海十二寨的作惡多端,特地來看看有沒有能做的,他武功還不錯,從前殺過許多壞人,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年俠客。

 但他忽然不敢講,因為孩手里還拿著他的外裳,他丟了臉,怎麼好意思說這些。

 孩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輕輕地笑:“原來如此,你會喜歡江南的。”

 寂生恍恍惚惚,覺得這句話已經實現了。

 他們便開始聊天,還沒說上幾句,茶攤外來了幾個兇神惡煞的地流氓,一開口就是讓罩門錢。

 為首的刀疤臉看著二人,笑得很猥瑣:“哼,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寂生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他沒費什麼力氣,把這幾人打了出去,雖然不腥,但非常凄慘。流氓們跑了,年收了,咳嗽一聲回過頭,卻瞧見孩淚眼朦朧的雙眼。

 說:“你今天把他們收拾了就走了,明天他們還來,該怎麼辦呀?”

 寂生想回答,刀者前陣子現杭州,十有八九會往這邊來,東海十二寨為非作歹的日子很快就到頭了,不必擔心。

 但鬼使神差的,他說:“那我明天也來。”

 孩用盈盈淚眼看他:“那后天呢?”

 “后天也來。”

 “后天的后天呢?”

 “我每天都來。”

 “說得輕巧,我家窮,可沒有月錢給你。”

 “不要月錢也可以。”

 孩紅了臉,轉過去不再理會他,寂生看著嫣紅的耳,心跳得像有大鼓在敲。

 這是屬于春天的邂逅, 年輕的了春心,實在是太順理章。

 臨走的時候,阿香把到寂生手里,寂生穿上才發現,易磨的袖口,竟已被針線地加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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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訝然去,正巧捕捉到孩躲閃赧的眼神,小聲說:“你不要說話不算話。”

 寂生說:“我說話從來算話。”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接著移開視線,風吹得很暖,江南的花似乎永遠開不完。

 年打馬離開,小小的茶棚很快看不見,但他已經知道自己有東西丟失在了那里,并且無法取回。

 夜之前,他到了東海十二寨之外,并且很快就被捉了。

 這倒不是他技不如人,對方準備了眾多高手守在關隘,就等李如海來。寂生一到,就被刀槍棒狠狠招呼了一通,雖對抗幾百招,但依舊落敗。

 敵手囂著:“扔下武,保你一命!”

 若換做平時,寂生必定竭盡全力給出最后一擊,江湖人不怕死,只怕茍且生,但在那一刻,他猶豫了。

 他為那雙水霧般的眼睛猶豫,短短一天之,他已有了牽掛。

 “他用刀,我用,一群蠢貨,這都分不清!”

 “呵呵,管你用什麼,一看就不安好心,給我帶下去。”

 寂生坐在籠子里,雙手皆被捆縛著,卻并不垂頭喪氣。十二寨已經嚴防戒備到這個程度,只能說明刀者真的快到了。

 他等了很久,夜又深又沉,營地卻四燃了火,宛若白晝,巡邏的一茬又一茬,沒有人休息,都在等待著那個人。

 這種架勢,擺明了很難,就算是刀者那種人,走到寨門口怕都要調轉回去。

 子時剛過,有人大笑起來:“李如海個鱉孫,果然不敢來!天一亮,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天下第一刀不過是個孬種!”

 寂生忍不住罵了聲:“就算他不來,他也是刀者,你們還是一群走狗!”

 離他最近的一個嘍啰聽到了,抬手給了他一拳,這一下結結實實,他口中翻涌出味,卻強忍著沒有半分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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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哄笑,寨寨外氣氛快活,但這快活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很快便有人看到,在長長的通道的盡頭,一個高大影正緩緩走來。

 篝火熊熊,人影幢幢,在滿地喧鬧雜中,這個影淡漠而從容,像一柄靜默卻鋒利的刀。

 寂生睜著疼痛不已的眼,看著那個人走近,他幾乎以為是自己在痛楚中生出了幻覺。

 男人說:“諸位似乎等候已久了。”

 萬籟俱寂,只有水拍打沙岸的響聲,海霧已濃。

 男人又說:“路上遇了雨,便來得晚了些,還請恕罪。”

 他說話很客氣,甚至是溫和的范疇,斗笠被摘下,出一張溫潤而堅毅的臉。寂生呆呆地看著,直到月下陡然亮起淡青,才確信這一切是真實。

 刀者持刀,微笑著說,“請吧。”

 寂生呆呆地看著人群中起躍的影子,那柄世上最負盛名的刀刃正在翻涌出,像云絮,又像水波,淡漠溫厚,卻刀刀致命。

 多麼慈悲的殺人年心神搖曳,手指無意識攥住繩索,他幾乎癡迷在這片刀影中。

 上一刀劈砍開敵人的膛,下一刀就令困縛著平民的木籠寸寸破碎,刀者且斬且戰,從容地翩躚于海之中,宛若救世的神祇。

 若有神祇,那也該是這種模樣。

 刀鋒終于破開寂生手上的繩,這是他和自己心中景仰的大俠最近 的時刻,雖不到一息時間,但年牢牢記住了對方從容不迫的姿態,和角含著的淡淡微笑。

 他掙束縛,也投殺伐之中,一夜之間幾乎屠盡十二寨所有惡徒。

 天明之際,年倚著自己的長,再沒有力氣移,而刀者穿過霧氣,停在了他面前。

 男人仍舊在微笑,他溫聲說:“你怎麼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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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生努力平復自己心中激,他息著說:“我想幫點忙……就像你一樣。”

 男人的笑意深了些:“像我一樣?”

 “像你一樣,只做好事,為真正的俠客——”

 男人溫和地看著他,說:“你會為俠客……但不必像我一樣。”

 他轉霧氣中,寂生怔怔地立在原地想,他永遠無法忘懷這一天。

 這一天里,他上了一個姑娘,見到了心目的俠客,前者是一句誓言,后者是想踐行的人生。

 寂生離開十二寨,他傷勢不,甚至手腳都沒什麼力氣,但他把馬催得很快,因為他迫不及待想讓孩知道這些,把這一夜的激說給聽。

 雖然才見了一次面,但他已經有很多、很多話要說給聽,絕不會再那麼笨拙——

 茶攤依舊,孩卻不在那里。

 有人說,孩的父母昨天隔壁鎮吃酒席,遲遲未歸,心里擔憂,便孤去尋了,結果自己到現在也沒回來。

 那地方,正是離十二寨最近的那城鎮。

 寂生催馬折返,狂奔半時辰后,卻見到了地獄般的景象。

 廢墟,尸骸,焦黑濃煙,他不知道這個鎮原本是如何,但它絕不該是這副被洗掠的模樣。

 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咒罵,他茫然聽著,原來是昨夜東海十二寨逃出的匪徒來此,造下如此罪孽。

 他打聽阿香的下落,有人說,這個孩的父母被亡命之徒殺死,而自己被一個青人帶走了。

 “那些賊人還想殺,結果一個穿青的忽然出現,問想不想報仇,若想,就得跟他走。”

 “那人好生古怪,這種天氣穿得厚厚實實,連臉面都遮住,不曉得他怎麼看路,出手倒是兇狠,就抬了一下手,對面全死了……反正,你說的那孩已經跟著他離開。”

 寂生恍惚著,幾乎站不住腳,鎮上百姓不知道那人是誰,但他很清楚,這種種特質表明,那是青云會的人。

 那個笑聲如出谷黃鶯般的孩,被青云會帶走了。

 他才發過誓會回來尋,保護安穩順遂,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當俠客,他還年輕,躊躇滿志,以為世間危險不過如此。

 然后,他的牽掛便斷在眼前。

 從那天起,寂生開始尋找,他去了更多更遠的地方,殺了更兇狠殘忍的敵人,終于在幾年后,某個漂浮著彩云的村莊,見到了他想念的姑娘。

 見到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落淚,可是一點也不傷心,甚至像從前那樣,雙眼蘊了江南的水霧,微笑著問他,來的路上是否辛苦。

 說,已經看不見,但能聞到他上塵埃與腥的味道,這幾年過去,你有沒有為想為的大俠?

 說,我也記得那一天,那個春末,你騎馬經過了我的茶攤,我從未見過這麼英俊的年,你跳下馬找我要茶水,我開心又慌,一碗茶打了好久才送來。

 說,那碗茶是我故意打翻的,不是這樣,你怎麼會留下來?

 我時常會回憶那一天,那是我見過的最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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