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陶家祖上出過進士,可惜陶進士沒有做的天份,仕的第四年,卷進朝堂爭斗,送了命,雖未禍延整個家族,但是經此一劫,陶家似是耗盡了全部氣,此后幾十年再也沒有出過讀書種子,家道也漸漸落敗。
好在陶家子弟時都是讀過書的,江繁華,想要糊口倒也容易。
三十多年前,陶文興在大名鼎鼎的四時堂里,做了一名學徒。
四時堂里有一位擅長千金科的坐堂大夫,姓武,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兒。
武大夫看中陶文興聰明伶俐,便收他做了徒弟,武大夫對陶文興非常滿意,唯一憾地便是陶文興是家中獨子,無法贅。
陶文興知道師傅有心結,便主提出,日后若有二子,則次子姓武,若只得一子,則在孫子中挑選一人承繼武家香火。
武大夫心中歡喜,將獨生兒嫁于陶文興,并將家傳醫也傳與了陶文興。
如今,武大夫和兒武氏都已經去世多年,陶文興也已五十開外,早已是杭城名醫,武氏去得早,只留下一個兒,十多年前便遠嫁北方,路途遙遠,早已斷了音信。
陶文興膝下另有一子一,乃繼室所出,陶文興對他們疼有加,至于三十多年承諾武大夫的事,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陶文興為長孫擺了周歲宴,直至二更天,才將所有的客人送走,陶文興想起孫子抓周時拿起的湖筆,心便更好了。
湖筆啊,陶家又要出一位進士了嗎?
陶太太雖已年過四旬,可是保養得宜,皮,宛如妙齡花信。
今晚陶文興多喝了幾杯,借著酒意,與妻親熱了一番,可惜畢竟上了年紀,心有余還力不及。
陶太太心煩,又嫌棄他上的酒氣,索發了脾氣,把陶文興轟去了書房。
書房里有一張小榻,陶文興已經疲力盡,酒意伴著睡意,他很快便進了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覺有人在他的,他想問是誰這麼不長眼,沒見他正睡著嗎?可是他的張不開,眼皮似有千鈞重,怎麼也睜不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陶文興哆嗦一下,終于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讓他差點暈厥過去。
他的妻子、兒子、兒媳、兒,都被塞住,四個人一團,用鐵鏈鎖在了一起。
忽然,一名臉上有疤的子,抱著一個孩子走了過來。
疤臉子把孩子高高舉起,孩子雙眼閉,不哭不鬧,如果不是鼻翼在微微,便如同死了一般。
這個孩子,就是今天剛剛過完周歲宴的陶家長孫!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抓我全家?”陶文興嘶聲喊道。
他們一家人,現在只有他能開口說話。
疤臉子笑了起來,笑聲如夜梟,令人骨悚然。
“陶大夫,說說吧,李大娘子的病,是怎麼回事?”
“什麼李大娘子,老夫不懂你在說些什麼!”陶文興斷然喝道。
疤臉收起笑容,忽然飛起一腳,結結實實踹在陶文興的臉上。
陶文興痛呼出聲,疤臉高高揚起手中的孩子,朝著地上摔了下去。
“別扔,別......”
孩子摔了下去,卻又被疤臉用腳托了一下,借著巧力,孩子重又回到疤臉手中。
陶文興驚出一冷汗,他只有一個兒子,迄今為止也只有這一個孩子。
顧不上臉上的疼痛,陶文興大聲哀求:“俠,有什麼事沖我來,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疤臉冷冷一笑:“李大娘子讓我問你,想不想讓你的兒孫活著。”
這個時候,陶文興哪里還敢,不住哀求:“想,想活著,可老夫委實不認識李大娘子啊。”
“你不認識,嚴家娘子,你也不認識?”疤臉問道。
陶文興打個冷,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我,我也是被的,是嚴培,是嚴培我的,是他,都是他!”
“你有何把柄落在嚴培手中?”疤臉質問。
陶文興看一看對面正可憐看著他的妻兒,咬咬牙,說道:“嚴培的母親姓武,是武家的親戚,嚴培借著與武家有舊,便口出惡言污陷于我,我是大夫,大夫最重口碑名聲,我也是被他急了,又聽他說只要我一口咬定,那嚴家娘子的病全由生產所致便行了,我想這只是小事,而那嚴家娘子也的確是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所以便......”
疤臉冷笑:“你其實也診出是中毒,對嗎?”
“老夫擅長的只有千金科,即使老夫能診出有毒,老夫也不會治,老夫承認自己沒有本事,老夫......”
疤臉又是一腳,讓陶文興把后面的話,連他掉落的牙齒,一起吞進了肚子里。
距離江碼頭不遠的一宅子里,嚴培正在吩咐兩名心腹:“明天一早,陶文興的長子,會帶著妻兒去岳家,你們不用做別的,只把陶文興的寶貝孫子給我抱過來就行了。”
李云珠留在京城遲遲不肯回來,嚴培心里有了不好的預。
李云珠的病一直都是陶文興給看的,陶文興那個老匹夫,一向是個骨頭。
不把陶文興的寶貝孫子抱過來,嚴培便睡不了安穩覺。
兩名心腹應聲退出,迎面撞上了陳老六。
陳老六扯著大嗓門,還沒進門便大聲說道:“嚴爺,黃誠那老小子又來找事了,把馮百萬的船給扣了,趙爺過去找他,黃誠說趙爺不配,他只見嚴爺您一個。”
陶文興哼了一聲,黃誠是朝廷派駐在常州的押運通判,此人乖張,在這常州一帶的幾個碼頭上,除了嚴培,他誰的帳也不買。
“他人在哪里?”嚴培沉聲問道。
“就在馮百萬的船上。”陳老六說道。
“我去看看。”
嚴培想了想,把剛得的一枚石隨帶上,黃誠不喜金銀,卻唯獨喜歡刻制印章,這枚石是黃誠前幾日看中的,但是囊中,嚴培聽說這后,便投其所好,把這枚石買了下來。
碼頭上亮如白晝,嚴培一來,立刻便有七八個幫中兄弟迎了上來:“嚴爺,您可來了,黃通判油鹽不進,兄弟們拿他沒辦法,還得請嚴爺您親自過來。”
嚴培微笑:“無妨,這本就是我的份之事。”
“嚴爺仗義。”
“是啊,若是沒有嚴爺,今天這事怕是就難了。”
“大家別慌,嚴爺來了,這事也就了。”
陳老六扯開大嗓門,沖著一條大船高聲喊道:“黃通判,嚴爺到了!”
一名小廝投出來看了看,又把子了回去,很快又出來,雙手攏在邊,大聲說道:“通判大人請嚴爺過來。”
嚴培一笑,黃誠就是這個臭脾氣,他揮揮手,讓陳老六連同其他兄弟留在岸上,自己信步走上浮橋。
除了嚴培的影徹底消失在對面的船上,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陳老六看看邊的幾個兄弟,腦袋:“這活見換了,怎麼沒有聲音了。”
“你有病吧,深更半夜,你還想有多大靜。”
“也是,要不是黃誠那老小子沒事找事,咱們也不會大半夜跑過來。”
眾人議論著,卻不由自主低了聲音/
忽然,一聲慘傳來,眾人怔了怔,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聲慘聲傳了出來,這一次,他們聽清楚了,是船上,就是馮百萬的那條船!
陳老六帶頭,沖上了浮橋,而就在此時,一個淋淋的人,出現在浮橋的盡頭!
慘白的燈籠照在那人上,只見那人的前和雙上,赫然有九個,鮮如泉涌般汩汩流出。
眾人皆驚,不知是誰驚呼出聲:“九刀十八!”
所謂九刀十八,便是在上連刺九刀,對穿九個窟窿,共計十八個!
而那個滿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走進去的嚴培!
嚴培踉蹌著走了三步,終于不支,重重地摔在浮橋上。
陳老六抖著雙手想要將嚴培扶起來,一道清冽的聲音從船艙里傳來:“凡幫者,必尊幫規,惡徒嚴培,欺師滅祖,藐視前人,罪孽滔天!”
“九刀十八,以儆效尤!“
“三閘五埧七十二碼頭,凡與嚴賊同流者,三刀六自請出!”
“施刑人,大娘門下,柳寶慧!”
隨著聲音,一名疤臉子緩緩走出,劍尖朝下,鮮滴滴噠噠。
“爾等自請吧。”
陳老六扔下已經斷氣的嚴培,噔噔噔后退幾步,指著迎面走來的子,不敢置信:“你,你,你是柳寶慧,你還活著?”
柳寶慧咧一笑,角上揚,牽了臉上的刀疤,更顯猙獰:“老娘不過是閉關養傷罷了,也不過三年而已,你們這幫孫子就當老娘死了?也就是你們這幫雜碎才會跟著嚴培這個狗賊,還愣著干嘛,快手啊,想活命就自請,快呀!”
所謂自請,便是三刀六,自請出幫!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這娘們只有一個人,咱們這麼多,還能怕嗎?兄弟們,和拼了!”
話音剛落,船艙里便傳出一陣笑聲“喲喲喲,一群雜碎,還想以多勝嗎?”
隨著笑聲,船艙里又走出一男一兩個人。
男的二十上下,是個生面孔,而那個的,眾人卻是見過的。
周掃塵!
周大當家邊的周掃塵!
柳寶慧一臉嫌棄:“誰讓你們出來的?”
周掃塵笑道:“你過時了,這幫東西已經不怕你了,還得是我來。”
柳寶慧橫了周掃塵一眼,卻沒再讓他們進去。
可能周掃塵說的是對的,這三年來閉關養傷,毫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更沒想到大娘子險些被人害死。
幫里的這些小角,怕是早就以為死了,不但不再懼怕,反而還想以多勝殺了。
若不是漕幫現在與朝廷合作了,柳寶慧就不想給這些人自請的機會,一劍一個全都殺,那才痛快。
旁邊的周掃塵,笑得卻更開心了:“怎麼,你們是想讓我們親自手嗎?對了,你們看上去年紀都不小了,想來已經親了,有兒了嗎?”
話音方落,一名大漢便跪倒在地:“小人侯七,所作所為皆是被嚴培蒙蔽,還請寶慧娘子掃塵娘子放過我的家人。”
說著,大漢出腰間短刃,朝著自己的大上便是三刀,刀刀貫穿,鮮噴出:“侯七自請出幫......”
他們或許不怕久未面的柳寶慧,但是他們懼怕周掃塵,因為周掃塵后的人是周大當家!
他們不是桿一人,他們上有老下有小,他們拼不起。
......
朝霞映紅了江面,一條船緩緩駛出江碼頭,珍珠看了一晚上的熱鬧,這會兒打起了瞌睡,周掃塵也打了個哈欠,看一眼面無表的柳寶慧:“江面上的事,我比你,你不用送我,走吧走吧。”
“誰想送你,我是順路而已。”柳寶慧沒好氣地說道。
“順路,你的差事還沒有辦完嗎?嚴培已經死了,跟著他的那些人,要麼自請出幫,要麼也是被你扔江里喂魚了,你還有啥事?”周掃塵不解。
柳寶慧咬了咬,說道:“姓嚴的在外面養了人,生了兒子,半個月前,那對母子被人帶走了。嚴培到死也沒說出帶走那對母子的是什麼人,只說是一位貴人。”
周掃塵明白了,那對母子被帶走時,走的應是水路。
只要是水路,柳寶慧就能找出蹤跡,一路跟下去,一定能找到那對母子的下落。
“貴人?嚴培說帶走那對母子的是貴人?”周掃塵忽然想起了什麼。
“是啊,嚴培先是不說,被我扎了三刀之后,才說出來的,我想他不會在這件事上胡說八道。”柳寶慧說道。
周掃塵和珍珠是要去時縣的,這是雪懷給他們的差事。
江是必經之地,所以周掃塵和珍珠經過江時,還順便看了一場熱鬧。
嗯,柳寶慧施刑的熱鬧,三年沒有看到了,別說,還親切的。
“除了皇親國戚,還有別的貴人嗎?”周掃塵覺得,或許是在京城住得久了,見到的要麼是皇子,要麼就是皇長孫,連帶著的眼也變高了,聽到貴人這兩個字,周掃塵首先想到的就是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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