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文覺得自己的三觀到了沖擊。

他看著店里那幾個鐵塔般的壯漢，再看看掛在收銀臺背后那一碗看著香味俱全的牛面海報，第一次喪失了風度，結結道：“黃、黃牛？”

“嗯。”

明覺輕輕應了聲。

“這怎麼可能呢？”

葉舒文打斷了他。

他指了指明覺的碗：“你看，你碗里還有剛才的牛呢！黃牛，黃牛它也不吃牛呀！”

黃牛，怎麼能賣牛面呢？！

“那不一樣啊。”

明覺看傻子一樣看他。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會給自己一個定位，會制定自己的規矩，會有足夠強的道德來過濾或者束縛我們的行為。”

“而這些怪們，其實都沒有真正，他們本質上，還是，自然也從來不會覺得，沒開靈智的都是自己的同類。”

明覺抬眼，看了一眼蠢蠢的黃牛，空氣中涌的靈力瞬間變得滾燙，正從四面八方不斷向眾人，一瞬間，屋里幾只黃牛的臉瞬間變通紅！

直到為首那只黃牛終于忍耐不住，悄悄后退一步，空氣中的力才陡然一松。

他漫不經心的將視線過，可在場幾個黃牛，在沒有哪一只敢多說話了。

葉舒文卻并未察覺。

“而且，因為相互了解的原因，他們彼此分析起自己沒有靈智的同類的來，還都頗有心得呢。不然，這牛面能那麼好吃嗎？”

葉舒文：……

這一族的口味兒有點重。

葉舒文連連退了兩步，此時此刻，將目死死釘在為首的那個鐵塔壯漢上，眼神中漸漸涌出一抹狂熱來。

“我……”

他嗓音干啞，此刻忙不迭道：“我還沒有見過活的黃牛啊，你會變嗎？”

變當然是會的，就算不會，看著明覺那一鼎盛的靈氣，店里這幾只黃牛也不敢多說什麼，此刻只能委委屈屈地低聲“哞”了一聲，接著頭頂漸漸鼓起兩個大包，眼見著犄角就要出來了。

“別看了。”

明覺卻一把將葉舒文擋在后。

“你是普通人，最好永遠不要知道這些事，這樣，日子才會過得更好。今天是我的私心作祟，讓你知道的太多了。”

明覺微微擰了眉頭。

“知道的越多，你的心就會越來越不滿足，倘若有一天，理智和道德再也不能抑心中的，那麼，你就與他們無異了。”

葉舒文神復雜的看了看明覺，最后，老老實實的轉回頭去。

直至二人走出店鋪，他才問道：“明覺，他們是不是也要來帝都跟你搶帝流漿？”

明覺點點頭：“是。”

“那你為什麼……”

葉舒文猶豫地問道。

“沒有關系。”

明覺不甚在意的答道。

“錢財乃外之，七月十五會有許多帝流漿，而玄師，是不會參與搶奪的。這麼多帝流漿，想要得到，全憑本事，不會有任何一個怪是破壞規則。”

明覺說著，突然轉頭，對他燦爛一笑：“這些怪，就算再有一千個，恐怕沒什麼本事。”

說話間，二人已重新進大學的林中。

閱微大學的道路兩旁，種的不是常見的香樟樹、梧桐或者別的什麼，反而是帝都唯一一藍花楹。

此刻藍花楹開放的正熱烈，鋪天蓋地深深淺淺的淡紫，充斥著兩人的視野，夏風拂過，讓人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

這帝都獨一無二的藍花楹道路，與旁邊政法大學的凰樹，并稱帝都雙影。

此刻極目去，壯的枝干在道路兩旁盡力向上展，于頭頂織出一片麻麻的淡紫花網。每當抬頭看去，那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淡紫中，無端就能令人生出兩分沉郁。

這地方，倘若不是假期學校封閉，恐怕也會為拍照圣地。

地面上落了一層淡紫的花朵，腳底踩上去，略微有些綿的覺。

二人默默走在樹蔭當中，葉舒文正打算開口：“明……”

話音尚未出口，卻見明覺霍得轉，食指中指對準他額心輕輕一點！

霎時間，一龐大的沖擊力直直侵他的腦海，讓他一瞬間如置云端，本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五臟六腑都跟著這覺被牽扯拉，腹間作嘔，說不出的難。

而在明覺的手指連接他腦海的那一瞬間，無數怪陸離的畫面紛紛涌進，讓葉舒文太突突直跳，頭痛裂。

他下意識的一甩頭，不知不覺，便將那些紛雜的記憶制。

不能……被他看到……

半響。

明覺徒勞的收回手，神失落又悵然，還松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

他喃喃道。

葉舒文一愣，怫然不悅：“你剛才在做什麼？明覺，你在查看我的記憶是不是？”

他神嚴肅起來：“我說過了，人的大腦是區，包含了我所有的私，不經我同意，不允許任何人窺探！你越矩了。”

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勁。

不過，明覺卻并未發覺。

他收回手，低垂眉睫，沒甚誠意的說道：“抱歉。”

“你想找什麼？”

葉舒文敏銳地察覺出他的瞞。

明覺卻一言不發的轉過去。

“我只是忍不住癡心妄想，這才查看你的記憶，看看宿世的因果中，究竟有沒有義父的痕跡……”

只可惜。并沒有。

“也對，”明覺自嘲道：“倘若真的是義父的話，又怎麼會是這樣一副連靈力都不了的軀呢？”

他不由琢磨起來：又或者，倘若真是義父的話，既然魂魄早已進回，他又何苦這些年來窮盡手段，也要為他的軀續命呢？

如今得知不是義父，他心里還松了一口氣。

“明覺。”

葉舒文喊他。

他疑的回頭，卻見此時，這面容清俊的男人站在那里，眉目低垂，莫名便生出了一老態，連眼角的細紋都微微可見。

“明覺，忘掉他吧，他只是個死人而已。你做出這一切，他永遠都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