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科研院方向的飛梭上, 那名研究員坐在昏暗的角落裡,開著終端,聲音得低低的,「沒問題,我們這邊都安排好了, 林敬知晚上不會回來,他這個人說話向來算話, 而且就算他來, 也不可能比飛梭的速度還快,到時候你只要過來就行, 門那邊應該有人給你數據芯片和虹標了吧?」
「拍攝設備一定要蔽, 而且要盡快錄完,事後發出去不會有人攔你們視頻的……什麼, 直播?」
研究員眉頭皺起, 「不行, 當初談的時候就說過了直播不行, 你這是突然變卦……什麼你們也不好辦?不是說過會聯繫人幫你們搞話題嗎, 有人帶風向有什麼不好辦的?價格方面介紹人應該也和你談過了吧?」
「不是價格的問題啊, 劉先生, 」那頭接線員的聲音有些為難,「有人帶話題確實好辦, 但也就是當時好辦而已, 蘇娜的例子還躺在那呢, 鬧的時候蘇娜全天下最可憐, 事後為說話的多被網友拉出來鞭的?道歉都沒用,名聲全壞了,資金鏈也是各種出問題,你們不願意用自己手裡的用我們這種年輕散戶我能理解,咱也確實缺這個錢,但這風險實在太大了,總得給我們多點好吧?一段直播再加一段事後視頻,獨家的,不然這事兒我看有點難辦。」
研究員的面不太好看,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周圍,「那你等會,我得問問。」
「。」接線員爽快道,掛斷通訊,頓了頓,看向另一塊屏,笑了笑,「元帥,我可都按您說的做了,播放渠道改直播,您放心,他們肯定會答應的,時間迫,他們又捨不得自己手裡的冒這個風險,散戶裡,肯做這事的,我家條件最優。」
頓了頓,那人咧出了個油膩的笑容,「我能做的就這些,您也說了只要對方同意改直播,我們任務就算完,那等他們同意改了,您答應的條件……也得兌現啊。」
屏的西德支著腦袋斜了他一眼,涼涼地勾了勾角,「當然,不過如果直播過程不按我說的做,不用明天你們公司就得玩完,明白?」
「哎,明白明白。」
掛斷通訊,西德目深沉,盯著通訊關閉後的明屏看了半天,意味深長道,「錢可真是個好東西,這群裡就不能有幾個不站邊骨氣點,只報實事的?」
「……這種的早兩年有,咱們出去一年,倒了吧。」蓋倫小聲道,「主要手段太髒,這年頭誰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怕著呢。不過這一年來,老爺子也幫我們控著幾家,之後只要運營起來妥當,我覺得輿論上也不一定會輸給那傢伙。」
西德頓了頓,皺眉搖頭,「不,聯盟要純的,哪邊都不站的那種。回頭你讓人去找,公司形式的現在估計難,上下總有幾個不齊心的,留意個人,找到了先別接,報名字過來。」
蓋倫應了聲。
五分鐘後,他們收到了接線員的消息,就兩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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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兩點二十分,剛剛還在飛梭上聯絡的研究員劉可,正站在監控室裡,看著蘇銘方向的屏,臉有些難看。
半個多小時前,他向上申請之後,對方給他的答覆是讓他想辦法搞定,否則就算任務未完,尾款沒有,凍結的定金也要回收。
那劉可哪肯幹?為了今天晚上他花了多心思?說未完就未完,錢還全部回收?絕對不行。
現在聯絡其他家的來不及,但一旦直播,肯定會被很快發現,而且蘇銘的房間離出口遠著呢,到時候又難跑掉,這可怎麼辦才好?
劉可的面有些難看,看著右下角和記者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忍不住了拳頭,到底怎麼辦?
「誰在那裡?」一道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凌晨兩點多的科研院和白天比是相當的空曠,這聲音在走廊上響起顯得有些滲人,本就心虛的劉可猛地回頭。
「……李大爺?」劉可愣了愣,認出了後站著的巡邏老頭兒,那是科研院裡看門的,平日裡存在低的很,尤其是看門的職務早被機人取代的差不多了,同事都說李大爺還能留在這,純粹就是院裡同他,幫著養老,「您這麼晚了……還在院裡呢?」
「哎喲,小劉呀。」李大爺笑瞇瞇地走進來,「這不巡邏呢,每晚總得巡一邊才能放心。」
「這不都有機人在嗎?」劉可掩下剛剛被嚇到的面,強行笑笑,「這麼大晚上的,您也太勞了。」
「嗨,我在科研院看了十多年的門咯,這裡邊的人啊啊都跟我的娃一樣,總得看看才放心嘛,」李大爺捋捋下上的鬍子,「年紀大了,盡給院裡添麻煩,總想在別的方面彌補彌補,也就只能巡巡邏,多到看看啦,對了小劉啊。」
「啊?」
「你會不會用那個,那個什麼息……就那個搞得特別真的---」
「全息投影?」劉可一愣,繼而腦海中靈乍現,一直為難著他的東西彷彿瞬間被解開了一樣。
「對對對,哎我家小孫兒說想要個什麼移版的,我老頭子也不懂,找了半天資料,那麼多牌子呢,你看你啥時候有空幫忙看看不?」李大爺說著,就要去手裡的屏,「這個什麼菲立啊什麼什麼到底哪個好點兒---」
心頭大患解決了的劉可整張臉都明了,哪裡有心思幫看門大爺挑全息投影,幾句話就把人給打發了,「我手頭還有點事沒忙完,李大爺您在保安室等著吧,我一會兒忙完了就過去找您。」
被半推著離開走廊的李大爺扭頭看了眼劉可離開的方向,了聲,「那,那麻煩你了啊小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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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三十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知不覺地刷著門,拿著早就準備好的虹標進了科研院,剛剛好和被劉可打發的李大爺錯過,手腳利索地躲過了幾個巡邏機人,來到二樓等了半天,才等來滿頭是汗的劉可。
「你怎麼回事?」鬼鬼祟祟的人影就是那家派來的記者,一見到劉可眉頭就豎起來了,「超過預播時間十分鐘了……」
「怪誰?不是你們臨時變卦會這樣?還好意思說?」劉可的臉也不太好看,狠狠地瞪了那記者一眼,抹了額頭一把汗。
那記者被堵了一下,目瞟了瞟,不進行這個話題:「你準備好沒?沒什麼吧,一會我開鏡了可什麼都改不了了啊?」
「準備好了,等下你可得聰明點,最多播五分鐘就差不多得跑路,之前給你的科研院分佈圖帶沒帶著?得從C出口跑,那邊我全做好準備了。」
記者一聽,連忙確認了一下C出口在哪,保證自己一會鐵定飛跑到。這兩年聯盟因為和海盜打仗的原因,邊疆變得特別,他們只要逃出科研院,買到去邊疆的票,待個把月回來就又是一條好漢,但倘若當場被抓,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你幹啥接這麼大風險的活兒啊?」那記者走著走著,突然忍不住問了句,「我們記者無所謂,這年頭記者也好當,你們研究員不難才能混到首都科研院的位置麼?而且能到這,腦袋瓜應該都聰明的吧,這什麼……對對對,高知分子!」
劉可的腳步頓了頓,很快,涼涼地說了句,「廢話說,快點走。」
科研院漆黑的走廊上,兩道影一前一後地走著,劉可看著週遭的環境,後記者的問話又傳了他耳中。
「難混到這位置的麼?」,「腦袋瓜應該聰明的」、「高知分子」!
拳頭握了握,劉可抿了,把這些雜念拋出了腦海,取而代之的,是賬戶上多出來的三百萬。
這只是定金而已……劉可是小星球轉上來的,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而加上尾款一共是八百萬,他在科研院干半輩子都賺不回來。他的研究能力在普通人面前還行,但在科研院裡,本就不夠看,混了兩年還是個底層研究員,也沒人欣賞他給他項目,再這樣下去,還不如靠著這一筆徹底遠走高飛。
回想起他在治療中心才見過的林敬知,劉可眼底閃過了一嘲諷,他早就聽說林敬知除了研究什麼都不行,真見面接了還真是。他為聯盟付出了那麼多,消散劑那麼重要,還不是有人想搞他?為聯盟都是假的,以林敬知的能力,在科研院賺八百萬或許比他這個底層研究員容易,但出去呢?如果他為海盜幹活,早就盡榮華富貴了,別說八百萬,八千萬都是手指的事,金錢好酒全都會自往上。
想到這,劉可的目裡出一貪婪,如果他能有林敬知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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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西德的通訊結束後,林敬知心稍微好了一點。
他只知道那個小研究員不希讓他今晚回院裡,尤其是不希他今晚去看蘇銘,側面證明今晚蘇銘和院裡可能會發生什麼事。但會出什麼事,林敬知不知道,他猜不出那些七八糟的手段,也本不願意去深想,但人心可以很黑這點,林敬知從來都是知道的。
他是從地獄般黑暗的實驗室裡活下來的人,年的經歷至今都是林敬知腦海中的一道坎,他還記得,自己當初被從實驗室裡解救出來,沐浴到真正的時,曾經回頭看了眼。
那一眼,讓林敬知看見了捆綁在自己腳下,已經完全深骨髓的黑泥,連都照不明,同時,也讓林敬知看見了自己裡他不願意看見的,黑的東西。
他恨過的。
經歷過極端黑暗的人,要麼與黑暗融為一,要麼和黑暗抗爭到底。林敬知想,他應該是個弱的人,做不到抗爭到底,所以最終的最終,林敬知選擇了逃避。
敏銳的大腦是最好的工,它能在第一時間捕捉人腦的真實想法,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念頭,都能夠捕捉到。而在捕捉到的一瞬間,林敬知就會把那些探知來的黑暗想法屏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的眼前終於鮮出現黑的東西,那些不該有的回憶被勾起的次數也終於越來越,他裡那些黑的東西再沒有擾過他。
那麼,要不要乾脆把痛苦的回憶直接刪掉呢?
在該亞的時候,有人問過林敬知這個問題,而以該亞的技先進程度,記憶刪除手可以完功。
但林敬知的答案是不要。
因為在那些昏暗的記憶裡,他曾經有過一個小太,照著他走到今天的小太,林敬知他不想忘。
「林哥哥你不要怕,」記憶裡的淺發男孩額頭上綁著綁帶,沖林敬知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難的話就吃我給你的糖,痛痛就會飛走啦。」
那個笑容是林敬知心臟上最大的一塊疤,一下,就是綿綿到席捲全的疼。
「咚咚---」一道聲音打斷了回憶,林敬知愣了愣,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宿舍,扭頭,是窗戶的方向在響。
走到窗邊,林敬知看著窗外,停頓了好半天,表有些僵地拉開了窗戶,「……你一定要以這麼不尋常的方式來找我嗎?」
一隻手抓著窄窄窗沿的西德抬頭衝他拋了個眼,「這樣是不是比較帥---我!」
他話還沒說完,在另一隻手往上抓的過程中,已經抓住窗沿的那隻手不小心一個打,整個人眼見就要在空中失去平衡,突然,一隻冰涼的手向前,蓋在他手背上,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林敬知。
微涼的手心地著西德的手背,有些用力,這是一個向上拉扯的作---其實是無用功,林敬知心裡知道的,他連黃都拖不,更何況貌似比黃還要重個十二十斤的西德。
但當時他就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並且在發現西德能穩住自己時,都沒有鬆開。
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了片刻,西德沒說話,一個借力從窗沿上翻進去,林敬知的手還落在西德的手背上,一直到他整個人確實進來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要鬆開。
然而哪有那麼容易?翻進房的西德反握住林敬知的手,把他整個人往自己面前扯了扯,從林敬知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對方稜角分明的臉。
西德沒有在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地握著林敬知的手,看過來的眼神裡帶著十足的侵略,甚至連都近了一些。
周圍的氣驟然降低,林敬知愣了愣,下意識地往後一退。
也就是這麼個作,讓西德注意到了林敬知的臉上似乎有那麼點不對勁,他停住腳步。
「你哭了?」
剛剛在夜中,林敬知背著,西德還有點看不清他的臉,現在一看,頓時發現不對勁。
林敬知的眼睛有些潤,細看也不像是大哭過,但和平時確實不大一樣,西德當即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麼回事?因為科研院的事?不是你聽我說,那點破事你往我這丟就行了,你別想那麼多---」
「沒哭。」林敬知搖頭打斷他。
停頓了片刻後,又抿了抿,「你有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