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著眼前的兒子,袁杰四歲時,他離家出外征戰,待他將安氏母子接到邊時,袁杰已經六歲了,然即使是接到了邊,他也總是在外打仗的多,未過多久,安氏母子便被凌家軍擄走,這七年來也吃盡了苦頭。對這個兒子,袁崇武不是不愧,此時看著孩子驚恐莫名的一張臉,他沒有說話,只是出手,將袁杰扶了起來。
“爹爹,孩兒知錯了!您饒了孩兒吧!”袁杰見袁崇武面不定,心頭越發發怵不知父親會如何懲罰自己。
“往后不可再意氣用事,記住了嗎?”袁崇武終是開口,話音剛落,不待袁杰出聲,就見安氏領著袁宇,匆匆趕了過來。
“杰兒!”瞧見子毫發無損,安氏頓時松了口氣,上前將袁杰一把攬在懷里,一個字還沒說出,眼睛里便噙滿了淚花。
“娘,爹爹傷了。”袁宇拉著母親衫,小心翼翼地開口。
安氏聞言,這才察覺到袁崇武臉蒼白,腹上纏著的繃帶,早已跡斑斑。
袁杰也道:“母親,爹爹是為了救孩兒,為了孩兒擋箭,才的重傷。”
安氏聽了這話,見主位上的男子神坦然,倒是令說不出什麼,又見次子依偎在袁崇武旁,遂輕輕推了推袁杰的子,要他與弟弟一塊過去。
袁杰對袁崇武本是一直心存敬畏,不敢親近,可想起在戰場時,危急關頭父親竟能夠為救自己,連命都不要!
他一直覺得袁崇武不夠疼自己,可今日親眼見到父親從敵軍手中冒死救出了自己,那心頭也涌來一孺慕之,遂與弟弟一道在父親邊坐下,剛喚了聲“爹爹”便哽咽了起來。
袁崇武著兩個兒子,心頭卻想起自己與姚蕓兒的那個孩子,那個與自己無緣的孩子,眸心便是一慟,他可以在敵軍中救袁杰千千萬萬次,可那個他最的孩子,他卻是再也救不回來了。
當下,男人閉了閉眼眸,只出手,將兩個兒子攬在懷里。
安氏立于一旁,此此景,讓說不出話來,微微側過臉,卻驀然迎上一雙秋水般的杏眸。
是姚蕓兒。
安氏這才發覺竟倚在主帳門口,見自己發覺了,姚蕓兒清純的臉蛋上微微一怔,那雙瞳仁卻是失魂落魄的,一張白凈的瓜子小臉亦是凄涼的,甚至沒有多看自己一眼,便匆匆轉離開了主帳。
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安氏一未,靜靜地回過子,當姚蕓兒從未來過。
晚間。
姚蕓兒收拾好小小的包袱,并沒有多東西,只有兩件換洗的裳,攥著自己的小包袱,眸心亦是空的,想起主帳中的那一幕,只覺得心如刀割。
他們是一家四口,而自己,卻是一個外人。
或許早已該走了。
姚蕓兒干淚水,著夜,只等夜深人靜后,好悄悄上路。
聽到后的聲響,回過頭來,就見袁崇武已換了衫,走了進來。
“相公。”姚蕓兒輕輕開口,這兩個字已是許久沒有喚過,當這兩個字從里喚出來時,從前在清河村時的那些個日日夜夜,點點滴滴又重新浮上了心頭,著眼前的男人,卻怎麼也無法將他與自己的夫君融合到一起去。
袁崇武沒有說話,只一語不發地上前,將抱在了懷里。
他的膛一如既往地溫暖,直到被他重新抱在了懷里,姚蕓兒才真真切切地覺到他還是那個憐惜自己、疼自己,將自己捧在手心的屠戶袁武。
姚蕓兒心頭一酸,生怕到他的傷口,輕輕地倚在他的懷里,一也不敢。袁崇武半晌沒有說話,地箍著,直到姚蕓兒的小手上他腹上的傷口時,他微微一震,松開了的子。
“疼嗎?”姚蕓兒聲音輕,眼瞳中的疼惜,讓人瞧著心碎。
袁崇武搖了搖頭,著子眼睛里的水,讓他無言以對。
“你都知道了?”袁崇武開口。
姚蕓兒點了點頭:“我聽士兵說了,你為了救孩子,了重傷……”
姚蕓兒將自己去了主帳的事過不提,想起那一幕,便覺得眼眶酸得疼。
“蕓兒,”袁崇武聲音低沉,緩緩道了句,“他是我兒子,我必須去救他。”
姚蕓兒垂下眸子,袁崇武見不說話,以為心頭難,剛要開口,就見姚蕓兒抬起小臉,對著他輕聲道:“你是父親,救兒子是天經地義,我都明白。”
袁崇武見神凄清,一張瓜子小臉瘦得只有掌大小,下顎尖尖,更是蒼白得厲害。
袁崇武看著,一語不發地將攬在懷里,他的胡楂早已冒了出來,此時抵在姚蕓兒的額前,扎得微微地。
在清河村時,他最用自己的胡楂去扎姚蕓兒的小臉,每次都將逗得咯咯直笑,此時回想起往事,姚蕓兒心頭一酸,幾乎要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合上眼睛,出小手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去環上男人的腰,將自己深深地埋在他的懷里。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袁崇武說著,糲的大手輕上姚蕓兒的臉龐,輕輕挲間,是無盡的憐。
姚蕓兒搖了搖頭,小聲道:“我在這里吃得好,穿得好,我知道你事多,我不委屈。”
袁崇武心頭一,不自地將攬得更。
“相公——”姚蕓兒倚在他的膛,靜靜地開口,袁崇武攬著,只道了個字:“嗯?”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是什麼?”
姚蕓兒從他的懷抱里出子,昂起腦袋著他的眼睛,咬字極輕:“相公,有一件事我從沒告訴過你。當初爹娘本來是要將我嫁到云堯鎮,去給劉員外做妾的。”
袁崇武眸心暗沉,一語不發,聽說下去。
“我們清河村地方小,從沒有人納過妾,甚至還有很多家貧的漢子,都娶不上媳婦。我也一直覺得,過日子就是一男一,夫妻兩人白頭到老。劉員外五十多歲了,當我聽說爹娘要把我嫁給他做妾,我很難過,可如果我不嫁給劉員外,小山就要去戰場當兵,其實到了后來,我是愿意的,我愿意去給劉員外做妾。”
姚蕓兒說到這里,著眼前魁梧拔的男子,眼眶便紅了,可角卻噙出一抹淺淺的梨窩,道:“可是后來,相公娶了我,我很激相公,我想好好對相公,和相公好好地過日子,一輩子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還會給相公生很多孩子……”
姚蕓兒想起自己之前失去的那個孩子,淚水終是再也忍不住,從眼眶里落了來,也不理會,只繼續往下說:“等來了軍營,我才知道相公以前有過妻兒,現在想來,是我太不懂事,相公已年過三十,就算曾有過妻兒,也是最尋常不過的,我一直問自己,我既然愿意給劉員外做妾,我為什麼就不愿意給相公做妾呢?”
“蕓兒……”袁崇武心如刀絞,喚了一聲的名字,讓不要再說。
姚蕓兒著男人英武的容,一張臉蛋猶如雨后梨花,淚珠晶瑩亮,襯著那雙眼睛宛如星波,到了極點。
“相公,你知道為什麼嗎?”的角噙著笑,著袁崇武的目中,卻是無盡的。
“為什麼?”袁崇武已猜出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聲音是沙啞的,帶著幾分輕。
“因為我喜歡相公,”姚蕓兒出小手,輕輕地上男人的面頰,袁崇武這些日子黑瘦了許多,扎著姚蕓兒的眼睛,的手勢間是說不出的憐惜與溫,淚珠卻一滴滴地往下掉,“就連爹娘,我都沒有那樣喜歡過,我是太喜歡相公,所以才會覺得,相公就是我一個人的,娘曾要把二姐嫁給你,我眼睜睜地看著哭著求我,我都沒有答應,金梅是我姐姐,無論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可就是相公,我不能給,因為相公在我心里,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姚蕓兒說到這里,袁崇武覺得再也聽不下去,一把將抱在懷里,他的力氣那樣大,幾乎要將姚蕓兒碎在自己懷里,他俯下子,聲音喑啞而低沉:“別再說了……”
姚蕓兒合上眼睛,不再說話,只將臉蛋地在男人的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淚水卻是越來越。
不知何時,袁崇武將抱到了榻上,兩人已許久不曾同眠,此時卻如同以前在清河村時,無數個夜晚一般,姚蕓兒將腦袋蜷在他的懷里,袁崇武則攬著,將護在自己的懷里。
他白日里了重傷,因著失過多,全都十分乏力,又兼得這些日子忙得分乏,早已累得很了,此時又將姚蕓兒攬在懷中,心便松懈了下來,這一松懈,無窮無盡的倦意襲來,讓他抑制不住地,只想沉沉睡去。
“相公……”姚蕓兒著男人的臉,心頭麻麻地銳痛,讓不過氣,喃喃地低語,“我不想離開你。”
袁崇武雖是合著眸子,這一句話他卻還是聽見了,當下了的子,低聲道:“哪兒也不要去,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
姚蕓兒子輕輕地著,見袁崇武呼吸均勻,深雋的面容已陷沉睡,凝視了他好一會兒,終開口道:“相公,你還記得咱們的家嗎?”
袁崇武沉沉睡著,對的話已充耳不聞。
姚蕓兒輕輕地從他的懷里坐起子,將被子為他掖好,著男人睡的面容,只覺得心如刀絞,淚珠又忍不住地從眼眶里落下。
“無論你會不會回家,我都會在家里等你,一直等你,等你打完了仗,你回家看看我,好嗎?”
姚蕓兒的小手輕輕著男人睡的面容,淚珠一顆顆地打在他的臉上,他卻毫無知覺,姚蕓兒哭了淚人,俯下子,在夫君的臉頰上落上一吻。
起穿好裳,將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取了出來,再也不敢去看袁崇武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