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皇后的病好像來得很突然, 但考慮到康王那日的驚厥搐,鄭皇后作為母親過于擔心而疾,病了似乎也在理之中。
為了讓鄭皇后安心養病, 昭元帝下了口諭, 只許長公主、王爺王妃、公主駙馬等至親可以進宮探皇后, 其余臣婦就免了。
鄭皇后的病訊傳出來當日, 虞寧初就與宋池一起進宮去探了。
此時已經是七月初, 沈明嵐才剛生了次子,虞寧初雖說預計在月中生,但也說不準就會提前幾日。
進宮的時候他們遇到了長公主宋氏與宋湘、宋沁兩對兒夫妻。
徐簡早已見過, 虞寧初多看了幾眼宋沁的駙馬,那位據說很重的貴公子李錫,只見其材拔不輸宋池, 容貌雖然遜幾分, 但仍然玉樹臨風出類拔萃。
打量對方的時候, 李錫也飛快地看了一眼,旋即收回視線,目再不離開邊的宋沁。
虞寧初也只是認個臉罷了, 很快就不再關注對方。
里面宮還在給鄭皇后收拾, 臥病之人難免有不得之。
眾人耐心地等著,宋沁突然看向虞寧初, 諷刺笑道:“大嫂還真是孝順,都快生了還來探母后。”
一開口,駙馬李錫自然而然地再次朝虞寧初看來。
他眼中的虞寧初, 雖然因為懷孕暫且失去了態的婀娜輕盈, 可那張活生香的臉,實在鮮有男人可以不心。
李錫還想多看, 宋池驀地將目對準了他。
李錫迅速避開。
虞寧初沒有理睬宋沁的挑釁,宋氏警告地看了宋沁一眼,讓宮人搬把椅子出來,給虞寧初坐。
椅子搬來,虞寧初沒有客氣,大大方方坐下了,宋池守在邊,無意般擋住了李錫可能過來的視線。
一刻鐘后,鄭皇后邊的公公來請他們。
宋沁看他面生,皺眉問:“魏公公呢?”
那公公垂首道:“魏公公自責沒能伺候好娘娘,已經離宮了。”
宋沁覺得哪里不對,進去之后四看了看,便發現母親邊的宮人竟然全都換過了,沒一個眼的。
不過,很快宋沁就顧不得這些了,床上鄭皇后奄奄一息也不了、話也說不出的樣子讓心驚膽,亦心疼不已。
“母后,您這究竟是怎麼了?”
充滿藥味的寢殿響起了宋沁嗚嗚的哭聲。
宋池、徐簡、李錫都保持了距離,只讓眷們靠近鄭皇后的床榻。
鄭皇后四肢無力,眼睛還能看,沒有回答兒的問題,只死死地瞪著虞寧初,瞪著那邊的宋池,如果目可以殺人,鄭皇后早已將虞寧初、宋池殺了千萬遍。
宋氏擋在虞寧初面前,無視鄭皇后的敵意,聲說了很多安的話。
鄭皇后只能發出一些困般的沙啞聲。
這聲音讓虞寧初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虞尚,仔細想來,父親與鄭皇后其實很像,一個娶了一個不他的人,一個嫁了一個不的男人。不同在于,虞尚并不強求母親的,自私涼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鄭皇后,看不符合年紀的老相,在昭元帝邊的日子大概是不順心的。
“好了,娘娘還要休息,咱們都退下吧。”
宋氏做主道。
宋沁不愿離去,宋氏也沒有強求,自與虞寧初、宋湘兩對兒夫妻離開了。
“接下來就安心養胎吧,不用惦記外面的事。”
在宮門外分開之前,宋氏囑咐虞寧初道。
虞寧初笑著應了,再與宋湘小兩口告別,由宋池扶著上了馬車。
.
端王府里人事,非常清靜,在虞寧初隨時可能生產的這個節骨眼,無論外面有什麼謠言傳言,都傳不到的耳中。
府里的郎中每日早晚都會給虞寧初把脈,確保母子倆都無虞。
不知不覺就到了七月初十,又到宋池休沐了。
早上夫妻倆都賴了床,人醒了,只是不想起來。
虞寧初靠著宋池的胳膊,有點擔心:“你說這孩子,該不會十五那日出生吧?”
宋池把玩著的頭發:“十五怎麼了?”
虞寧初嘟嘟,七月十五是中元節,因為要祭祀亡者,民間常有人管這日鬼節,怎麼聽都不吉利。
宋池笑道:“那都是無知之人的說法,最早的時候,七月半乃大吉之日,因為在秋收之季,百姓于這日祭祖并非為了懷念祖先,而是拿出五谷雜糧孝敬祖先,祈求祖先保佑子孫年年收。你想,人人都在慶賀秋收,高興還來不及,與鬼怪有何關系?這孩子真能在七月半出生,那是他的福氣,說明他一輩子都不會挨。”
虞寧初不知道宋池說的是真是假,但宋池侃侃而談的語氣,十分令人信服。
既然宋池不介意,虞寧初也就不在乎孩子到底哪天出生了。
七月十二這天早上,宋池剛離開王府,虞寧初的肚子突然疼了一下。
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沒有驚任何人。
這種短暫的痛前幾日也發生過,以為要生了,整個王府都張地籌備起來,阿謹還派人去請了宋池回來,結果本就沒有要生,弄得虞寧初怪不好意思的。
這一次,虞寧初耐心地數著,確定痛的規律對上了產婆所說的產前陣痛,虞寧初才讓微雨去請府里預備的兩個產婆過來,并且待微雨,先別急著去請王爺,據說生孩子要生好幾個時辰,也許黃昏的時候宋池回來,還沒生呢,請早了還耽誤宋池的差事。
三夫人、宋氏都來了,陪著虞寧初在院子里慢慢走。
虞寧初也覺得這會兒躺著陣痛更疼,站著還舒服些。
每隔兩刻鐘,會躺到產床上讓產婆看看宮口開了多,可能周圍人多分了心,虞寧初覺得好像還沒過去多久,其實已經晌午了,宮口開了四指。
“王妃好福氣,開得這麼快,約莫再有一個時辰就能生了。”產婆扶著虞寧初在床上躺好,接下來就不要走了。
一躺著虞寧初就覺得時間變得煎熬起來,只是不擅長長輩們擔心自己,無論多疼,都盡量忍著。
宋池得到阿謹的消息匆匆趕過來時,疾步跑到院子,卻只見丫鬟們在外間候著,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隨著他距離產房越來越近,終于聽到了一些人語,但還是沒有的聲音。
微雨從里面出來,要去水房端水,一抬頭就看到了正朝這邊走來的王爺,平時清風朗月的王爺,這會兒臉比蒸包子用的面還白,怪嚇人的。
“殿下不必擔心,王妃快生了,您在外面安心候著就是。”微雨下意識地安道。
宋池無法安心候著,繼續往里走。
宋氏聽到聲音出來查看,讓他先去換常服,手臉脖子洗干凈了再進來。
宋池以最快的速度完這一切,終于來到了虞寧初邊。
虞寧初的鬢發已經被汗水打了,剛剛并沒有聽見宋氏待宋池的話,也就不知道宋池已經回來了,才忍下一波疼痛,突然看見宋池,兩汪淚水便下雨似的滾落下來。
宋池怔在原地,在面前從來游刃有余的男人,突然也有了不知所措的一刻,不知道該怎麼哄,不知道該怎麼減輕的痛苦。
“不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冷靜片刻,宋池坐到三夫人讓出來的小凳子上,握虞寧初的手道。
的手在抖,疼了抖,忍的時候也抖。
宋池地握著,知道不能浪費力氣說話,他主給講今天都察院才流傳的一件趣事來,說是有個員的妻子也懷孕了,懷的是第二胎,夜里妻子如廁,員貪睡沒有管,妻子在里面他他也沒有聽見,直到被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吵醒,原來他的妻子發太快,如個廁的功夫就把孩子生下來了。
“鄧大人說,他的妻子一直因為此事埋怨他,他一氣之下,就給孩子起了“阿臭”的名。”
虞寧初不信,趁不那麼疼的時候問:“你胡編的是不是?”
宋池笑道:“我為何要騙你?你若不信,等咱們孩子擺滿月酒的時候,我請馮大人一家過來。”
虞寧初還想再說,產婆喜道:“開了開了全開了!王爺先出去吧,別分王妃的心!”
虞寧初也不想讓宋池看見自己使勁兒的狼狽樣子,攆他出去。
宋池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外面。
外間與室明明只隔了一堵墻,宋池卻覺得他與虞寧初隔了千里萬里,他想去想一些好消息,與孩子都沒事,可腦海里冒出來的全是讓他渾發冷的一幕。
產婆們一聲接一聲的鼓勵與指點聽得他越發焦躁,宋池開始在外間轉來轉去,什麼年老什麼權臣威嚴,在這一刻全部離開了他,剩下的,只是一個才剛剛二十二歲正盼著妻子平安的年輕男人。
“生了生了,王妃快收勁兒!”
幾乎產婆才喊完,一道中氣十足的嘹亮嬰啼便傳了出來,那哭聲之響亮尖銳,連宋池這個親爹都覺得刺耳,卻也高興,孩子長得好,才會哭這樣!
“哎呦,小郡主可真有力氣,銅盆都差點踢翻了,不愧是皇家的千金!”
宋池不自地笑了,兒,這一胎原來是個兒。
可是宋池馬上又擔心起來,力大無比的兒,難道脾氣隨了妹妹?
罷了,隨妹妹也好,傻是傻了點,舞刀弄槍的不會有男人敢來欺負,若像虞寧初,再遇到個他這樣的,兒就吃虧了。
東一個念頭西一個念頭,胡思想著,宋氏抱著襁褓出來了。
“阿蕪如何?”宋池急著問道。
宋氏笑:“阿蕪很好,再收拾收拾就可以進去看了,先來抱抱咱們的小郡主吧。”
宋池這才看向襁褓之。
哭得中氣十足的小郡主這會兒十分安靜,乖乖地閉著眼睛。
宋池一眼就在兒的臉上看到了虞寧初的影子。
初為人父的心,幾乎要化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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