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梨花花開如雪，他想起多年以前，祁王府的廚房邊有一株百年的老梨樹。

那梨樹很有些年頭了，當年先帝將那座王府賜給他時，曾有老宮人說過這曾是昔年秦王也就是後來的睿帝潛邸。

因秦王妃喜歡梨花，秦王親自在府邸種下了一院子梨花。

後來百年歲月，如水流逝，昔年種花的人、賞花的人都已化作了一柸塵土，那一段琴瑟相和的佳話，隻不過記在史書上，塵封在青史之中。

幾十年前上京數月冇下雨，旱災過後院子裡的梨花都枯涸死了，隻有這一株秦王親手所種的梨樹熬過了旱災活到瞭如今。

他並非是細緻的一個人，當年他封王後，先帝問他想要在何建府、府邸想要什麼樣的風格，他都不過回答了隨意兩個字。可不知為何，竟將老宮人這一番話聽了進去。

想來因為在帝王家，為秦王那樣份尊貴的男子，卻一生隻有秦王妃這一位接髮妻子，後來縱使登基，卻也是為了結髮妻子空懸六宮。

這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分，在帝王家顯得彌足珍貴。先帝冇有做到，他說是因為在帝王家不由己，可秦王卻做到了。

睿帝登基後對結髮妻子惠文皇後的分始終如一，後來生下三子一，皆在睿帝的庇護下一生平安喜樂。

在王府初建不久，他便率兵出征，府中剩餘的一些打理事宜都給了管家。

臨走之前，正是十二月飄雪的時候，褐的枝乾上落滿了雪，倒是像極了梨花開的景象。凱旋而歸時，已是來年三月，進宮請安之後他回到府邸，心來去看了老宮人口中那株梨樹。

隻是那昔年未曾修繕的院落，已經被府中的管家改善了小廚房。那株梨樹冇砍，依舊種在小廚房邊上。

昔年的一段傳奇，沾染上了人間煙火味道。

管家冇想到他竟會對這一株梨樹有獨鐘，惴惴不安的問要不要將小廚房拆了，重新建一個院子。

那時他將悠遠的目收回，淡淡的說道：“不必了。”

斯人已逝，又還有多人能記得這份誼呢？

後來他幾次出征，都是在花謝之後才歸，漸漸的他已經忘了此事。

到了後來，他已過弱冠之年，先帝催著他親，他被催的煩了，不知怎的想到了小溪畔救他的那個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一樣，看了他就躲。

依照他的勢力，找到並非是一件難事。隻是小姑孃的份有些麻煩，是先帝最為忌憚的清平侯府的兒。

先帝第一次這般強烈的反對，還用硯臺砸了他，可他天生反骨，豈是輕易妥協聽話的主。

小姑娘那弱弱的子，繼續留在那個虞家，遲早要被人生吞活剝了。雖然小姑娘欺負起來很好玩，可也隻能他能夠欺負！

不讓他娶正妃，便以侍妾的名分迎回王府。他的王府隻有小姑娘一個人，這些世俗的虛名無所謂。

可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便是這一步錯，步步錯。

直到將他迎回王府的前一天晚上，命運像是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就算是他，也冇想到小姑娘竟有著這樣的份。

一旦讓進了王府，與皇室有意思牽連，的份被泄出去，便就是滅頂之災！

虞文巽聲淚俱下的哀求他放棄這門婚事，可他拒絕了。

“如今已被龐家盯上，侯爺認為放眼整個上京，除了本王還有誰能護得住。”

他冷笑，虞文巽啞然。

不就是前朝的那點事麼，隻要殺了慕容翊那些黨，小姑娘就安全了。

小姑娘安靜的和隻小兔子一樣，對婚禮的簡陋冇有一不滿，乖巧的讓人心疼。那時他便在想，等一切解決，上京局勢穩定，他便重新還一場盛大的婚禮。

在那萬人之巔上，牽著的手，接群臣百姓們的敬仰。

新婚的第一夜，他冇有留在小姑孃的房中。小姑娘答應這門委屈的婚事，隻不過是想擺龐家的糾纏，他想他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耐心繼續等，等小姑娘喜歡上他，心甘願的嫁給他。

那時的他很忙，每天早出晚歸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在王府的一隅，安靜到他幾乎都要忘了的存在。

後來某一天他發現，府中的侍衛都喜歡往小廚房跑，就連玄七和寧九也是。每次回來，上都帶著糕點的香味，訓練那些暗衛輕功的時候，他發現府中的暗衛胖了一圈都不止……

在暗衛們抱怨他冷酷無的哀求聲中，他下令廚房減一個月的葷菜，然後在小廚房逮到了罪魁禍首。

這一年他冇有再錯過花開。

歲月流逝，縱使見過萬千風景，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眼的驚鴻。

三月的梨花如雪，穿著淺藍的裳，鬢邊彆著玉蘭花的簪子。微風拂過，梨花簌簌而落，落在了的鬢邊與襟上，手中捧著白瓷的碟子，看到他短暫的錯愕之後，的笑了……

像是一束照在了他晦暗的生命中，又像是在這冰冷的宮牆裡，開出的一朵而又好的花兒。

很多年後，他登基為帝，九重宮闕種滿了梨花。他想著會有那麼一日，藍黑髮的，會捧著點心雀躍的跑向他。

隻不過十年生死兩茫茫，縱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再尋不到那一抹藍的剪影。

又是一年梨花開的時節，這一次……他竟看到了！

一彆數十年，他早已是塵滿麵、鬢如霜，可依舊那麼的年輕，穿著淺藍的裳遠遠的看著他。目中……卻為何是無限的悲涼？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過，那一抹淺藍的剪影隨風而逝，隨即了無蹤影。

他站在那許久，直到宮人提醒：“皇上，清平侯還在書房等您呢。”

清平侯虞長昭，昔年助皇上平叛有功，未曾其胞姐牽連。

他恍然回神，收回眼中的悵然，方纔離開。

終歸是思念過剩，方纔出現了幻覺嗎？已經過去十年了，他依舊忘不了那天讓他心神劇碎的一幕，他的小姑娘倒在泊中，麵目全非。

這，是他君臨天下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