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淺淡的火，衛璟得以看清衛楚帶著幾分張意味的臉龐。

未曾褪去喜服的人似乎是困極累極了，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睡了一覺，墨的眼瞳仿佛被水洗過般清澈干凈，眉心的花鈿還未卸去，襯得人在慵懶的氛圍里又多了幾分人心神的妖異。

衛璟擔心暴，不敢隨意移視線，只目不轉睛地盯著衛楚后灰蒙蒙的暗，裝得像模像樣。

“世子還是盡快歇息吧，多睡覺對世子的恢復有好。”

衛楚被酒嗆得難，說話的時候仍舊帶著點掩蓋不住的鼻音。

衛璟還待說些什麼，可剛一張，便發覺自己竟被人點了，整個脊背都僵直得半點彈不得。

衛楚將手從衛璟背后靠著的褥中出，低聲解釋道：“抱歉，道兩個時辰后會自解開的，世子快些闔眸安睡吧。”

雖有沖破道的能力，卻無擅自沖破的勇氣，衛璟只能借坡下驢，被人扶著躺回了被窩，老老實實地闔上了眼睛。

如此折騰一番，再躺回到坐榻上的衛楚頓時困意全無，他掖了掖被角，著窗外朦朦朧朧的上弦月，開始漫無目的地神游天外起來。

衛璟眼盲，瞧不見自己的樣貌，所以在今后兩人共的生活中，只要談時小心著些，便不會輕易出馬腳。

但閱人無數的長公主殿下與鎮南侯可就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了。

衛楚的眉間浮上憂。

車到山前必有路，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長期經歷著嚴苛訓練的衛楚總是能夠在寅時剛過的時候便早早醒來。

擔心會吵醒了衛璟，他睜開眼睛后，也只是板板正正地躺在被子里頭，摳著手指頭發呆。

突然，衛楚仿佛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下意識地從榻上坐直了子。

凡事宜早不宜遲。

衛楚一向沒有拖沓的習慣，輕聲疊好坐榻上的被子后，他四環視了一周，終于在衛璟在被子外面的手邊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閉上眼睛，人的聽力會變得越發敏銳。

早在衛楚從坐榻上起的時候，衛璟就已經醒了。

約察覺到衛楚似乎湊了過來，衛璟害怕他來探自己的脈，便假意翻了個，順勢避開了。

衛楚的指尖落了空，不過好在人還好好地活著，他也就放下了心，再次回頭確認了一遍床上的人確實睡得正，這才小心翼翼地出被衛璟在下的一塊白帕，在手中猶豫了好半天。

衛璟的聽力極好，帛被衛楚從被褥間去的靜讓他有些疑。

什麼東西？

他無心娶妻，自然也就不知道喜床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什麼用途，那塊白帕子更是被他嫌礙眼地推到了一邊。

衛璟窩在厚厚的棉被里，默不吭聲地打量著衛楚接下來的向。

忽然，一道利刃出鞘的聲音傳來，衛璟耳朵一立。

難不達奚慈在夜里被人掉包了？否則怎會在大婚的第二日要對他下手？

衛璟微微瞇起眼睛，暗自攥了拳頭，準備在危險襲來的瞬間，將對方一擊斃命。

可等了半天卻還是沒有靜。

刀尖緩緩剌過皮，帶起一陣令人骨悚然的撕裂聲響。

“啪嗒……啪嗒……”

殷紅的滴落在素白的喜帕上——

一滴、兩滴，刺目的肆無忌憚地蔓延。

衛璟微怔，目靜靜落在了衛楚面無表的臉上。

許久，才緩緩移開了視線。

衛楚正專注地盯著手臂上被自己劃出的近一寸長的滲創口，并未察覺到衛璟醒來。

昨夜喜娘在外頭對他說的話還猶在耳畔：

“世子妃要仔細著些，千萬要讓喜帕上沾上您和世子的喜慶，這樣長公主殿下看了才會開心。”

說這話的時候，喜娘臉上的表用眉弄眼來形容也不為過。

衛楚瞬間便明白了話里的意思，指尖在寬大的袍袖中蜷了又蜷，半晌，才紅著耳尖點頭應下。

估計喜娘是顧忌他嫌棄衛璟，便接著說道：“世子妃今日嫁進府中，一來是為了從前的婚約，這二來呀，便算得上是給世子爺沖喜了呢，所以呀，這落俗不可避免，還世子妃諒。”

可憐衛楚永遠不會知道，這是喜娘仗著他不懂，擅自給他施加的力。

衛楚只當是長公主殿下真的吩咐過了，他也只得照辦。

畢竟無法有夫妻之實，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完任務了。

喜娘一早兒便候在了門外，見衛楚遞出了喜帕，當場笑得心滿意足，一套吉祥話張口就來，說完，又叮囑衛楚道：“世子妃，洗漱過后，要按規矩，去給長公主殿下和侯爺敬茶了。”

衛楚應下。

.

衛楚原想著這染喜帕只有長公主殿下一人看到便可，哪想這整座鎮南侯府的人都相得這般融洽。

甚至長公主殿下竟是個愿意與民同樂的主兒，一看見喜娘手中的那塊帶的喜帕，整個人的狀態立馬變得激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問邊侍道：“稚秋，這可是真的？我兒出息了？”

稚秋連連點頭，看上去也格外高興：“是真的，夫人，是真的！”

即便有了稚秋的肯定，浮長公主也還是不敢相信似的，抓著那喜帕翻來覆去地看，末了，才恍然想起自己應當去清沐閣瞧瞧倆孩子的戰況。

衛楚打死也沒有想到，堂堂北瑜長公主殿下竟如此平易近人，府中娶了新媳婦，還沒等被敬茶，自己倒主先過來了。

這邊衛楚剛扶著衛璟坐上了椅，清沐閣的院門便被浮長公主一把推開，喜笑開地問道：

“阿璟阿慈，昨夜可是累壞了？”

沒等衛楚臊紅著臉俯拜見，浮長公主便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肚子，轉頭高聲吩咐下人道：“稚秋，快將宮里送來的千年人參找出來給世子和世子妃燉湯喝！”

“母親，我不……”衛璟想要。

哪想浮長公主兒就不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一會兒我親自去后院兒逮只黃母，加上枸杞子，蓯蓉，還有什麼來著……”

衛璟再次嘗試：“母親，我不想……”

“對了，還有羊藿……杜仲……還有……還有鹿茸！來人吶！去皇兄的獵場給本宮牽頭新鮮的鹿來！”

浮長公主一拍手，風風火火地便出了清沐閣的院門，只留下正襟危坐在椅上的小世子，和一臉呆若木狀的懵世子妃。

衛璟、衛楚：“……”

作者有話要說：

衛璟：我不想……

長公主：不，你想。

卡字狂魔真的快累死了，今天要早早睡覺，嚶~

紅包包繼續。

第07章

喧鬧過后，清沐閣的院子里恢復了寂靜，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衛璟實在不能明白邊人此舉到底意何為。

但即便好奇，他也自是不能主提及染喜帕，畢竟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跟他說起過這件事。

聽見浮長公主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衛璟才狀作不解的樣子，朝衛楚所在的方向抬起頭：“阿慈，母親為何會這樣講？”

衛楚還沒從驟然見到長公主殿下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聞言難為地抿了一下，張張，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他應當說什麼？說這是長公主殿下特意吩咐的？這樣的回答無異于在朝衛璟的心窩上捅刀子。

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卻因為對他的同和憐憫，而被大家當做真實存在的事并以此來慶祝。

這種事對一個男人來說，又如何談得上風？

不過至換得了長公主殿下的開心，對來說，也算是一種善意的謊言。

想來長公主殿下定然是十分欣的吧，否則也不會有方才那般的激緒，等等……

回憶著長公主殿下的反應，衛楚倏然發覺，事似乎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