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指揮大廳本來就很靜了，只有急促的鍵盤敲擊聲以及和傳訊兵們來回奔跑時匆匆的腳步聲。特爾元帥坐在那裏，散落下來的額髮的影籠罩在眼窩上，像是讓他的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一點亮從影裏滲出來，讓人看一眼就後背發麻本能地哆嗦一下。

他坐著，雙手放在浮在座椅兩側的扶手上，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在端頭垂下去。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可是他的眼或許是因為被黑青纏繞上的緣故，沉得可怕。

因為這種令人窒息的抑，整個大廳的士兵在這段時間裏都是噤若寒蟬，只是埋頭拼命做事，大氣不敢出一口，這才讓大廳靜得可怕。

然而，此時此刻，大廳更靜了。

靜得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因為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靜得連呼吸聲都不存在了，因為許多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靜到詭異地步的指揮大廳中，此時此刻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急促地迴響。

那個人一出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就集中到了他的上，而那個年像是本沒看到其他人的目一般，徑直快步走上指揮臺。

聽到後有腳步聲接近，眉目被影籠罩的元帥皺了皺眉，目帶著冷意往旁邊瞥了一眼。

就在他一瞥的瞬間 ，一隻手從他後側過來，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滲著冷意的藍眸在看到那只手的瞬間頓了一下，這一頓，就讓那只來的手抓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腕。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眾人屏住呼吸的注視下，繆特手一把抓住了坐在指揮座上的元帥大人的左手手腕。

“跟我來一下。”

年快速而又強地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等對方回答，用力抓著對方的手而自己轉就走，那姿勢看起來像是想要強地將對方從座椅上拽起來帶走一般。

然而——

繆特剛走了一步。

他本沒拽。

因為他拽得很用力，轉速度很快，猛地轉就走的力量也很強——由此導致的反作用力就更是強。

所以，他這麼一拽，不僅沒有將坐著的元帥拽起來帶走，反而因為反作用力向後一個踉蹌，向後栽倒了下去——

一隻手出來，將眼看就要向後跌倒的年摟住。

繆特落了一個他非常悉的懷抱中，起接住冒失的他的元帥一隻手摟著他，另一隻被他抓著手腕的手沒有，任由他拽著。

年剛剛在男人懷中站穩，就聽到旁邊圍觀的人憋不住的一聲噗嗤的笑聲，頓時臉有些躁得慌。他也不長記，不記得以自己的力氣本拽不特爾，堵著一口氣又繼續拽著特爾往外走。

只是這一次一拽，就給拽了，元帥的眉目依然還是沉沉的，沒有說一句話，卻是就這樣讓繆特給拽走了。

於是，在指揮大廳裏的所有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元帥大人被這麼拽走了。

一時間，整個大廳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一句話來。

維亞的角搐了幾下，將目移回前閃的幕上。

“集中神做事！”

他厲聲喝道，將那一群還在面面相覷的士兵們嚇了一跳，趕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眼觀鼻鼻觀心地低頭老實忙碌起來。

賓聳了聳肩，在維亞開口教訓人之前趕腳底抹油先一步溜了。

………………

在走廊上隨便找了一個空房間，繆特一把將人拽了進去。

自門關上，特爾剛剛進門，靠在牆壁上站著，那猛地轉的年已經湊上來。

在特爾都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繆特出手，雙手用力地抓了特爾的頭。

年墊著腳，雙手地捧著特爾的臉，他的眉皺得很厲害，眼更是死死地盯著特爾的臉看。他的目在那張被他捧住的好看的臉上掃著，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他就這麼盯著特爾的臉一不地看了足足十分鐘，看到特爾都忍不住微微蹙眉的地步。

就在元帥大人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繆特突然又鬆開了雙手，湊過來的臉也退了回去。

“可以了。”

年的目還是盯在元帥大人的臉上，但是此刻他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神篤定地說。

“我試過了，沒問題。”

“……”

就算是在戰爭中一貫測算無疑的元帥大人，此刻也完全搞不懂繆特想做什麼，以及繆特說出來的這句話的意思。

劍眉微蹙，狹長眸瞇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特爾盯著繆特，髮梢的影子落進他的眼中，他眼下的黑青和影襯托在一起，讓他的眼眶看起來像是深深地陷了下去，使得他的目越發顯得可怕。

他用力地抓住了後退了兩步像是要離他遠去的年的手，將其重新拖回自己前。他的抿得很，讓他本就很薄的此刻看起來像是刀鋒一般。

男人低著頭，狹長的眼盯著前繆特，眼底約有寒閃，他看著年的神像是已經抑忍耐到了極點，下一秒就會撕裂開來。

的指尖過來，輕輕地從特爾眼底下劃過。

被攥了手腕拽回特爾前的繆特並沒有做出掙扎的作，而是就這麼仰著頭看著特爾，抬手，指尖輕輕在特爾眼下黑青了。

“你幾天沒睡了？”

繆特突然開口問。

特爾怔了一下，他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連開始迸出寒意的目都凝固了一下。他和繆特的目對視，年看著他的眼中有著明顯擔心的神，他的眼底不由得出一點茫然。

攥著前人的手腕，元帥大人抿著，看起來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是你的錯。”

繆特仰頭看著他，突然這樣說。

“都是因為你……我才不敢來見你。”

年盯著他，表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都是因為你一點都不防備，也不反抗，我才很擔心，如果我再一次因為以前的記憶失控做出什麼事來的話，而你本不抵抗的話，我會不會傷到你之類的。”

他仰著頭，被特爾攥住手腕的那只手和另一隻手一起，揪住了特爾口的領。

他漆黑的眸微微發著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特爾的眼。

“將。”他說，“下次我再被以前的記憶支配而失控的時候，制止我。”

繆特的聲音很低，卻很堅定。

“……我並不想在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傷害到重要的人。”

特爾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低下頭，凝視著前的人的眼。

他想起在那個時候，繆特的瞳孔映著自己臉的那一刻滲出的深骨髓的恨意。

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接連數日，他以忙碌為由不肯回去休息，只是不想見到繆特，他不想再次從繆特看著他的眼中看到那樣的眼神——就算只是過他看著別人也不行。

他忍不了。

他想，要是真的再一次從繆特眼中看到那種憎惡他的眼神，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

所以他著自己強忍到了現在——

【我很擔心，如果看到你的臉，我再一次因為以前的記憶失控做出什麼事，會不會傷到你。】

原來他們所擔心的都是一樣的事，他們都只是擔心傷害彼此。

特爾鬆開被自己攥的那只手，他的手抬起來，捂在年的頰上。

他的手指很涼，可是年的臉頰很溫暖。

“蠢貨。”

他說，用聽不出任何緒的聲音。

那說不清到底是在說對方，還是在說他自己。

“……你說是就是吧。”

認為蠢貨那兩個字是在說他的繆特小聲嘀咕著。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必須得休息。”

“…………”

元帥沒吭聲，他正在回憶自己在被繆特拽走之前有沒有特別急或者麻煩的事需要理，畢竟要是有特別重要的事他還是得解決了才行。

可是他在這裏沉思著沒有回答，頓時讓繆特急了。

生怕從特爾這裏得到否定答案的年抿了抿，似有點猶豫，但是很快又下定了決心。

他重新仰起頭，眉眼微微上挑，黑亮的眸從下往上看著特爾，手摟著特爾的頸，他腦中很努力地回憶著不久前賓教他的哄人重點，對著特爾輕輕眨了下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一些一些。

“將，陪我休息好不好~~？”

用著綿綿得自己都快要聽不下去的聲音說話的繆特並不知道賓教給他的這個所謂的哄人最強一招，另一個名稱，撒。

“嗯。”

只是沉著回憶了一下有沒有重要事需要理就突然意外獲得福利的元帥大人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