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那曾經是一顆安寧而麗的星球。
在漆黑的宇宙星空之中,它一抹蔚藍點綴在深邃的黑暗之中,浮雲纏繞,在其上描繪出花紋般的圖案。
無邊無際的星辰大海是浩瀚而壯麗的,無數星辰在其中閃耀,奪人心魄,可是無論多麼瑰麗的無盡星空,也比不上這一抹蔚藍沁人心扉的平靜和溫。
在冰冷的宇宙星空中,只有這一抹蔚藍孕育著生命,它溫暖的懷抱是如此的安詳,它孕育了天空、孕育了大地,它花費了數十億年的漫長時,孕育了天地之間無數的生靈。
孕育生命的時是如此的漫長而悠久,而毀滅不過剎那之間。
當那彷彿是來自地獄的赤紅火焰從大地之上呼嘯而起,撕裂天空,震碎大地,燒幹海洋,吞噬了整個藍星球的瞬間——那曾經五彩斑斕的生命化為灰燼,在頃刻之間。
一切重歸於死寂。
一切重歸於零。
從這顆星球上誕生的生命,親手毀了孕育了他們的星球。
…………
年跪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從宇宙星空中投來的火將他沒有的蒼白的臉映詭異的緋紅,那彷彿是有火焰在他的下灼燒著,就像是被火焰吞噬的花蕾即將被碾碎之前最後綻放的豔麗。
他漆黑的眸也被火染了赤紅之,瞳孔微微放空著,空地什麼都看不到。
年跪在那裏,神木然,像是一沒有生命力的木偶。
他在這一刻似乎已經忘記了一切,再也看不到其他,他只是看著星空中那顆被赤紅吞噬在燃燒的星球,火焰彷彿烙印在他的瞳孔最深。
……得回去。
繆特想。
媽媽,爸爸……還有塔紗……大家都在等著他……
他的手按在地上,想要站起來,可是整個像是了力,手臂虛得使不出一點力氣。
他屏住呼吸使勁好幾下,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年的神看起來像是在夢游一般,連目都是放空的——可是他那放空的目卻彷彿過虛空看向了某個遠方。
要回去。
他想,邁步向前走去。
可是一隻手猛地從旁邊過來,用力地勒了他的手腕。
“你去哪里?”
後傳來別人的聲音,遙遠得像是不存在。
年沒有回頭,這一刻,除了視線中那顆赤紅的星球,他已經再也看不到其他,聽不到其他。
他只是循著本能,發自心的願,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回去。”
年在恍惚中說著,像是夢囈一般的語言。
“我得回家……”
回家。
回到爸爸媽媽還在的家裏。
回到地球。
……
可是不了。
有什麼在抓著他,有什麼在桎梏住他的,讓他回不了家。
看,就在那裏。
那顆星球,他的家,就在那裏,就在眼前。
可他回不去。
有什麼東西攔著他,讓他不了一步。
……不行。
回去……一定要……
無論發生怎樣的事也要……
…………
彌額爾用力地扣被他抓住的手腕,手心中年的手腕異常纖細而脆弱,像是多施加一分力氣就會碎裂。
可是他沒有鬆手,反而勒得越發。
那是一種預,彷彿只是稍微鬆開一點力氣,這孩子就會在他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預。
“……我得回家……”
彷彿夢囈般的語言,輕得像是不存在的聲音。
彌額爾的口猛地收了一下,他看到自己握的那只手開始泛起淺藍的微。那只手開始變得明,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空中。
來不及多想。
彌額爾的右手以閃電般的速度出,重重地按在繆特的後頸上。一極細的針管從他指尖彈出,刺後頸的之中,只是一瞬間,致昏的藥水注進了淡青的管之中。
年上剛剛泛起的藍微消失了,彷彿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向後倒下,落彌額爾的雙臂之中。
默然了稍許,彌額爾將繆特抱起。
失去意識的年歪著頭,靜靜地倚在他懷中,細長的睫在蒼白的頰上落下深深的影子。
的某個地方突如其來劇烈地痛了一下。
那個他以為在當初一槍來的時候已經空的什麼都不剩下的地方。
他看見了那安靜地倚在他懷中的年眼角滲出的一滴淚,順著蒼白的眼角落下,落到了他的頸窩裏。
……燙得灼人。
…………
明亮的玻璃窗之前,赤紅的星球映在星空之中。
人類的元帥靜靜地站在那顆死寂的巨大星球之下,赤紅火照亮了他一半雪白的頰,而將另一半陷漆黑的影之中。
映著火的黑披風從他肩上散落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一不,像是雕塑一般。他抱著懷中的人安靜地站在那裏,細碎黑髮的影子掩蓋住了他的眼,讓人什麼都看不見。
四周很靜,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沒有,像是一切都在此而終止。
長長的影子拉在他的腳下,深邃的黑暗彷彿通往深淵的道路。
彌額爾抱著懷中的年站在那裏,或許,對他而言,時間已經永遠停止在這寂靜的一刻。
…………
……………………
漆黑的星空之中,無數船艦在緩緩向著火星的方向航行。在它們的後,那顆已經徹底陷死寂的星球上還有核彈的火焰在灼燒,只是已經沒有人會再回頭去看。
那是人類做出的選擇,那是所有人一同做出的選擇,他們不想回頭,他們也從不打算回頭。
火星上那座耗費了無數資源才建的一次空間躍遷儀慢慢地亮了起來,越來越亮,最後竟是如太一般,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陡然之間,一聲轟鳴,那伴隨著飛船飛到太空中的空間躍遷儀整個兒炸開,強烈的能量波扭曲了空間,星空在扭曲的那一點塌陷了下去,形一個漆黑的蟲。
那就像是陡然在海面上形的漩渦,向著深淵塌陷下去,將四周的一切都吸了進去。
【全前進。】
出發的命令已經下達,循著這可怕的吸引力,那無數人類的艦隊緩緩地駛了漆黑的蟲之中。
他們將借由這個蟲躍遷到宇宙的中心,開啟人類征服宇宙的道路。
星空的塌陷、空間的扭曲、讓所有船艦之間的聯繫都在這一瞬間短暫地斷裂開來。
沒有人發現,人類也不可能發現。
就在核彈在地球上炸開的一瞬間,在地球的各個地方,有十來個微弱的藍點像是離弦的箭一般從星球上出,在裂的核彈能量吞噬大地、撕裂大氣層之前,那些點就已經先一步離開地球飛到了外太空之中。
那些點在廣闊的宇宙星空之中是如此的渺小,甚至比不上遠方星,如塵埃一般。
那是在地球被毀的前一刻從地球上逃離的伽,極數的擁有著極其強大的力量的伽,他們的力量早已超乎人類的想像之外,他們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穿過大氣層,以在宇宙星空中短暫地停留片刻。
此刻,這十來個逃生的伽呆呆地懸浮在星空之中,他們茫然地看著自己已經被毀掉的家園,整個人都已經失魂落魄。很多人臉上還保持著做夢一樣的神,哪怕是已經親眼看到,他們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們依然覺得自己只是在做夢,一場噩夢。
可是,就連讓他們哀悼、讓他們認清現實的時間都沒有,突如其來恐怖的吸引力從另一側的星空傳來。
人類已經打開了蟲,收攏的宇宙空間、漩渦的蟲在無差別地吸著四周的一切,他們已經無法抗拒地要被蟲恐怖的吸引力吸過去——
在那群伽之中,本來一直木然地看著被毀的地球的莫提目一轉,他渙散的目陡然變得清醒,凝重了起來。
他們可以以在星空中停留片刻,但是,蟲那個扭曲的空間,即使是伽,以被吸進去恐怕也只會骨無存。眼看著那個蟲就要塌陷了,在最後塌陷的一瞬間那強大的吸引力他們絕對扛不住,會被吸進去。
現在活著的同伴只有他們了,不能所有人都死在人類的謀之中!
他目一轉,落到那隨著大部隊正在向前航行的隊伍末尾的一艘飛船上,他的眼燒紅著,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了聲音。
“上去!奪船!”
思緒的流在一瞬間已經足夠,在蟲塌陷之前最後陡然加大吸引力吞噬一切的最後一瞬間,莫提險之又險地帶領著殘餘的同伴強行遠距離瞬移到那艘他看中的飛船部。
趁著蟲空間扭曲干擾而船艦之間無法通訊的這一刻,他們解決了那艘小型飛船上所有的人類,奪取了飛船的控制權。
他們並不想進蟲,也不想離開地球,可是哪怕是飛船也無法抵抗蟲的吸引力。他們只能無法避免地跟著人類的大部隊一起被蟲吸進去,空間躍遷到另一側的宇宙。
………………
無邊的宇宙蒼穹,無數船艦在星辰之中緩緩地航行。
這裏已經是宇宙的中心地帶,功地通過蟲躍遷到了這裏,人類的船艦在向著他們預定的目標航行。
離他們離開地球穿越蟲,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
“元帥閣下,不行,這位的在排斥一切外界的東西,本無法給他輸營養,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會……”
中年軍醫皺著眉盯著病床上的年,出張而又為難的神。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他歎了口氣說,目看向一側的元帥。
為人類現在的最高統帥者的男人靜靜地站在一側,無聲無息就給人一種偌大的迫。一筆漆黑軍裝,深的披風從他肩上黃金的肩飾邊垂落,籠罩住他大半的。
狹長的眼,凍結的冰藍眼珠彷彿是海底深淵最深的黑暗,看不到一的亮。
他站在那裏,被影籠罩的眼注視著床上安靜地沉睡著的年。
“你不想醒來?”
他說,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懾人的冷意。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就連旁邊的那位軍醫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與其說他是在和什麼人說話,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那就一直睡下去吧。”
…………
龐大的大廳之中,像是蒼穹一般的半球形蓋頂的大廳,無數麻麻的格子整齊地放置在金屬牆壁之中,冰冷的寒氣在金屬格子之間滲著,整座大廳冷得讓人從骨子裏發。
在大廳中央,安靜地沉睡著不肯醒來的年的被緩緩地推那一人高的冰冷玻璃金屬櫃之中。
冰櫃封閉,寒氣迅速纏繞其上,明玻璃之下的年的頰以眼可見的速度變雪一般的毫無生氣的蒼白。
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出來,輕放在冰冷徹骨的玻璃上,漆黑的髮梢垂下來,擋住著那站在一旁的元帥的眼。
彌額爾想,這孩子應該會喜歡睡在這裏吧。
畢竟這艘飛船是人類的所有船艦中唯一承載著地球記憶的智腦所在之,畢竟這個冷藏大廳裏無數的格子之中所保存著的,都是屬於地球上的生命的基因。
睡在這裏,就像是睡在地球上一樣。
“睡到你想醒來為止。”
他微微俯,細長睫垂下來,半掩住他的眼。
他看著玻璃下那雪白沒有氣息彷彿是冰雪雕塑而的冰雕一般的年,他放在玻璃上的手指一點點攥。
他說:“我等你醒來。”
——
“潛?”
“是的,我們必須返回地球,不管花費多長的時間,我們也要回去。但是,我們沒有座標。”莫提說,“所以,想要回到地球,就必須先找到座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