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年殿,殿前宮人來往忙碌,將一盆盆姹紫嫣紅的牡丹擺到月臺和抄手游廊上,偌大的殿前庭院已經是滿園花香。
容太后正坐在臨窗的晝榻上,微微頷首,“很懂事,比余氏強多了。”——昨日余人以下犯上之事,白芍姑姑在陸婕妤走后,便稟報了太后。
白芍姑姑只笑了笑。
容太后幽幽嘆息:“哀家老了,眼不行了。”
白芍姑姑忙道:“怎麼會呢?余人卻系絕佳人,至于言行,太后日后多加教導便是了。”
容太后搖了搖頭,皇帝子何其挑剔?
“哀家只盼著,剩下的那幾個能爭氣些。”容太后喃喃道。
三日景一晃而過,轉眼便是太后賞花宴的日子,各宮嬪妃們都心知肚明今日之宴為何,故而一個個都心裝扮,務求盡善盡,各宮的宮太監也不得跟著忙得腳不沾地,唯有衍慶堂還是一如往日。
小金子、小錁子不疾不徐灑掃庭院,小元寶將吃的餐盤碗碟清洗干凈,碧心伺候文曉荼磨墨鋪紙,紅果則坐在廊下朝的人靠上,繡著一方鵝黃面紗。
作為宮,除了服侍,還需給娘娘小主做針線活,主要是的鞋。宮中雖然設有繡院,里頭繡娘們針黹手藝自然更加出眾,但想要繡院自然要首先著高位的、得寵的娘娘小主,若是像文曉荼這樣的,想差遣繡院,不得又要塞銀子。
誰不喜歡漂亮的漢服?
無奈錢包日癟,不必要的開銷只得削掉。
而且紅果的紅很好,只要不是太繁瑣的、太高級的刺繡,紅果都能搞定。
這個時代的人,都是優秀的裁。
甚至包括自己,也備給自己做新的技能,只是繡工平平、自己又懶得手罷了。
廷繡院擱在現代那高定!
用了午膳,文曉荼全無困意,便帶上紅果,又去西花園遛彎了。這一次倒是不擔心會上皇帝,這會子后宮嬪妃都去了太后的頤年殿,太后肯定要把皇帝去,那場面,必定是鶯鶯燕燕環繞,皇帝陛下才沒心思來這破西花園呢。
幾日沒來,凌霄花已經開了不,碩大的亭子這會子當真是個大花籠子了。文曉荼徑自走亭中,這里頭綠蔭遮蔽,無半點,防曬一流。
紅果飛快了亭中的漢白玉石墩,這才扶著自家才人小主坐下,笑著說:“這里倒是個好地方,氣又涼快。”
眼下雖還不到炎炎暑熱之時,但古人穿得多,哪怕是夏日,也是半寸都不可。文曉荼今日便穿了一套桃花纏枝,的溫喜人,寬大的琵琶袖里藏了手帕、香囊、錢包和點心等——估著,塞上手機平板什麼的也不在話下。
文曉荼從袖子里掏出一只比拳頭還大的圓鼓鼓的荷包,里頭裝了十幾塊綠豆糕,是午膳的菜之一,沒吃完,又著實喜歡這口甜食,便特特裝起來慢慢吃。
雖說綠豆糕不是什麼金貴的點心,但糖在這個時代還是很貴很難得的,以才人的位份,每月只能用兩斤白糖。
小巧的綠豆糕一口一個,口一抿,瞬間滿松糯香甜,甜食——當真是會人心幸福的東西。
文曉荼一口氣吃了三塊,忽的發現紅果在咽口水。
忍俊不,險些忘了,紅果還是個未年的小姑娘呢。
便笑著了一塊綠豆糕擱在手心里,“吃吧。”
紅果看著手里突然出現的這枚小巧可的綠豆糕,一時頗為詫異,“可是,才人不是很喜歡綠豆糕嗎?”
文曉荼指了指自己的荷包,“這里還有不呢。”
紅果抿了抿,沒能經住甜食的,“多謝才人。”
小小的甜點,紅果可不舍得一口吞,小心地咬下一點,在口中細細抿著,一張小臉上浮現出難以言喻的歡愉。
宮的份例里頭可沒有甜食,紅果宮五年,吃甜的次數屈指可數。
雖說宮也有俸祿,但二等宮一年不過六兩銀子,按理說倒是可以自己花錢去膳房買,但有哪個宮會這般奢侈?要麼就是寄給家里,要麼留著賄賂管事太監,給自己另覓高就。
主仆二人著難得的甜食,頤年殿那邊兒卻是果餅糕點玲瓏滿目,吃都吃不完。
賞花宴雖不算正式的宴席,但茶水點心還是如流水般不斷,嬪妃們吃茶賞花,鶯聲燕語奉承著太后娘娘,在牡丹芍藥簇擁中,端的是一派人比花。
余人艷冠群芳,奉承起太后,也是極甜,“太后娘娘的頤年殿就是比別地氣好、福澤深,所以開出來的花才這樣雍容華貴!”
一旁的陸婕妤忍不住掀了掀眉。
坐在一旁人靠上的辛昭容拿團扇遮擋,低聲對陸婕妤道:“聽聽,這不是會說人話的麼。”
陸婕妤掩低笑,“是啊,小跟抹了似的!”
坐在廊下寶座上的容太后笑呵呵問道:“辛昭容和陸婕妤在說什麼瞧瞧話呢?”
辛昭容連忙放下團扇,起福了福:“回太后的話,臣妾和陸婕妤方才說太后這里的點心就是甜,這余人吃了,小竟變得這樣甜!”
容太后如何聽不出辛昭容笑語里暗藏的諷刺,只笑而不語。
余人咬了咬紅,面對這位出侯府的昭容娘娘,又是在太后面前,余人可沒半分膽子頂。
說笑間,崔選侍裊裊上前,盈盈福了福,將自己剛繡好的富貴花開團扇奉上。
太后看在眼里,笑容綻開,“這紅甚好,繡得也喜慶。這是蘇繡吧?”
崔選侍聲語應道:“是,嬪妾的母親于蘇繡,嬪妾自小跟著母親學的,技藝還多有不足,讓太后見笑了。”
侍立太后旁的賢妃林氏忙笑著稱贊:“崔妹妹繡的牡丹雍容華貴,上頭落的那只蝴蝶像是要飛出來似的!”
崔選侍忙盈盈向賢妃一禮:“娘娘過獎了。”
立在賢妃后的選侍林芳蕤滴滴道:“崔姐姐蘇繡湛,不像我,笨手笨腳的,想給賢妃娘娘和大公主做些繡活都拿不出手。”
賢妃林琇瑩淡淡理了理襟,容淡漠疏離,飛快瞥一眼東側廊下書案前的才人氏,然后笑著道:“太后娘娘,才人似乎已經畫好了。”
林選侍俏臉悻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