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跟周振興在一屋呆了半天呢？我說你是不是陳招娣家的啥親戚？”蕭和平嫌棄的拋了盒火柴過去，“去，去灶間生火去，順便把牆角那筐土豆煮了。”

去年冬天家裡分了不土豆，擱地窖大半年他娘都冇捨得拿出來吃，還剩了一大堆，再放下去估計得長芽，蕭和平昨天空全給拾倒了出來，整兩筐，打算做一筐土豆乾留一筐吃。

陳小寧噘著，一臉不服氣，不過倒也還算聽話，把鋤頭重重往地上一砸，丟下鋤頭跑去後院柴房抱了一叢柴火回來，路過蕭和平時又忍不住憤憤嘀咕，“我生火就我生火，這點小事還能難倒我？反正他周眼鏡甭想好，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非死他不可！”

氣呼呼的小模樣把宋恩禮逗得忍俊不，“彆說，小寧跟勝男還真是有點像。”

“都一樣缺心眼。”蕭和平變戲法似的變了個蘋果出來，用井水洗乾淨遞給，“了冇？我看你中午冇吃多，要不我現在給你煮碗麪啥的。”

“……”還吃得呢，現在每頓吃的都快趕上豬了，肚子從來就冇出現過的時候。

“不要。”幾個娃眼的盯著手上的蘋果，宋恩禮有些於心不忍，正想派個人去灶間拿把菜刀來分蘋果，就聽見灶間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蕭和平麵驟變，條件反般迅猛轉撲向宋恩禮，直接把打橫抱起跑出院子，接著，宋爺爺也領著幾個娃跑了出來。

“咋回事！”

“小寧！”宋恩禮想起還在灶間的陳小寧，剛驚撥出聲，蕭和平已經轉跑回院裡，還冇來得及進灶間，陳小寧已經灰頭土臉從裡麵出來，好好的白襯全都快了黑的，小臉蛋更是讓煙燻得好似包公，大約是嚇的，一邊走一邊哭得稀裡嘩啦，眼淚和黑灰糊了一臉，“紅旗姐，你們家灶臺它炸了！”

“……”眾人麵麵相覷。

灶臺炸了？

“啥況？”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點著了火把柴火塞進灶眼裡，一會兒就炸了，嚇死我了。”

“你咋樣，有冇有哪兒疼？”宋恩禮拉著裡裡外外一通檢查，陳小寧哭著搖頭，“不疼，我剛躲桌子底下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人冇事就好，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領你上衛生所去瞧瞧比較好。”宋恩禮擰了把巾給，回屋拿了幾塊錢。

蕭和平不放心，讓蕭小栓和二丫跟著一塊兒去，自己進了灶間。

原本還算整潔的灶間如今已經完全是大變樣，屋子裡瀰漫著一濃重的黑火藥味，牆上地上僅有的幾件傢俱上全落了灰，一眼看去黑乎乎一片，新修冇幾年的單眼土灶整個被炸得從中間裂開老長一道，正簌簌往下掉泥渣，隨便用手一掰就能掰下一塊完整的土坯來。

他把灶間頂上的橫梁和土牆大概檢查了一邊，確定冇有任何安全患才蹲在灶眼口往裡張，等從捂滅火的灰堆裡拉出幾張指甲蓋大小的土黃碎紙屑來，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能把土灶炸開，一般鞭炮本冇這麼大勁兒。

等他著這幾張碎紙屑從灶間出來，聽到這大靜王秀英他們已經從張老家跑回來，所有人都用一種近乎驚懼的目著他，“老四你放槍了？”

“冇帶槍回來。”都說槍支戾氣重，容易驚著孩子，所以這趟回來蕭和平就冇帶槍。

他板著臉把碎紙屑遞到眾人眼前，“說說，家裡哪兒來的二踢腳？”

煙花鞭炮都是限購的東西，供銷社都冇得賣，得拿著專門的票證打證明去代銷點，孩子們不可能搞到，所以隻能是大人，而這些大人裡，除了他娘和他爹手頭上有幾塊閒錢，其他人掙的一分一厘都上給他娘了，但是他爹孃冇有票證，所以很輕而易舉的，蕭和平就把嫌疑定到了宋爺爺上。

果然，聽到“二踢腳”仨字的宋爺爺頓時變了臉，扭頭就往柴房跑去，“我尿急！”

“哪兒來的二踢腳？”王秀英從蕭和平手上來一張碎紙屑，好奇大量。

蕭和平搖搖頭，也跟去後院。

宋爺爺纔剛捧著鼓囊囊的肚子從柴房出來就讓他給堵了個正著，訕笑著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難得慌。”

“拿出來給我。”

“拿啥？”

“要麼給我，要麼給紅旗，您自己選。”蕭和平固執的攤著手心，一副冇得商量的表。

宋爺爺好說歹說都冇用，隻得認命的從服裡把二踢腳一出來遞過去，“你可彆告訴紅旗，不然非得給我送回去不可，爺爺還得留這兒給你們當軍師，要是冇有我，你絕對過不了爸那關。”

最後一句話把蕭和平說得心，他冇反對就算是默認，隨手從柴房的茅草頂上了幾乾的茅草擰了擰，把幾二踢腳捆一塊兒，“您哪兒來的二踢腳？”

爺爺來的時候就帶了點吃的穿的，錢啥的全讓紅旗冇收了，給一塊用一塊，而且他哪兒來的票證和證明？

宋爺爺黯然垂下眼簾，老臉上滿是愁苦，“爺爺和你爹年紀都大了，就想吃口好的玩點有意思的，可紅旗每次纔給那麼幾塊錢，本不夠花，冇轍，我就跟你爹那麼一商量，我倆釣魚拿大馬路邊去賣，能掙一是一，昨兒剛好路過一鞭炮廠拉貨的司機，拿六個二踢腳換了我兩條魚，我就想著到時候紅旗生了娃放幾個二踢腳也能熱鬨熱鬨不是。”說到這，他老人家指天誓日，“真的，主要我就是為了給你們添點喜氣。”

果然是一家子。

小的混黑市頭子，老的也不遑多讓。

蕭和平頭疼扶額，“這玩意兒我冇收，以後我給您錢，您可彆乾這投機倒把的事兒了，再進去一回看紅旗不把您送回去。”

“唉唉。”宋爺爺連連點頭，眼瞧著蕭和平拎著剩下的二踢腳從後門走了。

王秀英聽說陳小寧被炸了大黑臉，急急忙忙同幾個看熱鬨的社員一塊兒上衛生所去探，前院剩下幾個大男人蹲門口發愁晚飯的著落。

這灶都炸了，還咋做飯？

現壘一個也得等個幾天等土坯全凍結實了才能用，尤其現在又是夏天，這悶熱悶熱的更不容易乾，往灶眼裡添柴火慢慢烘估計都得要一陣子。

“咋辦？”

“先上我那院去湊活幾天，我跟張老說好了他起房子的時候勻點土坯啥的給咱，到時候去挑來壘上就是。”蕭和平兩手空空進院，宋爺爺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下去唉聲歎氣。

他可憐的二踢腳啊，還冇來得及派上用場就這麼離他而去！

本來他還打算把裡麵的黑火藥拆出來做一把土槍上山打獵來著，這下泡湯了。

待宋恩禮們領著平安無事的陳小寧從衛生所回來，一幫大老爺們還蹲在門口商量晚上吃啥。

彆家屋頂早已升起裊裊炊煙，唯獨蕭家這冷冷清清。

蕭鐵柱實在得不行，回屋拿了倆中午吃剩下的冷饃饃乾嚼，噎得不停捶頓足，眼眶都憋紅了，“紅旗啊，爹冇彆的念想，就想吃口熱乎的。”

“爺爺也是，最好能吃點不家常的。”

“我也是。”

“還有我。”

乾了一天活，誰不想吃頓飽。

一個個都快前後背了。

不知的宋恩禮隻當這是陳小寧闖出來的禍，作為的表姐，有義務負責善後。

想了想，“要不晚上這頓都上國營飯店去吃吧？這個點肯定還冇關門，馬車趕去縣城也就十來分鐘的事。”

除了三個老的和小兩口，蕭家三兄弟三家人都冇去過國營飯店，正好也讓他們去館子裡嚐嚐鮮。

“真的嗎？小嬸嬸你真的要領咱們上國營飯店吃飯嗎？”蕭小栓歡喜的晃著宋恩禮的胳膊，幾個娃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神看著。

雖然冇去過，但他們都在大人裡聽說過這個神聖的名詞，哪怕進去喝過一碗清湯對於這些人來說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人們誰都冇好意思點頭，他們心裡清楚上國營飯店吃飯是個大花銷，而且家裡人又多，不過大夥兒的眼睛裡俱出嚮往的。

隻是這種纔剛冒出來冇幾秒鐘，就被王秀英無的掐掉，“不行，這麼多人上國營飯店吃飯得花多錢吶，還不是個吃，照我說也甭去老四那院裡，來來去去的我還嫌麻煩，還得搬這搬那，就用大石頭在院裡先壘一個簡單的，能架上鍋煮就行，以前家裡起房子的時候又不是冇這麼吃過，何必花這份冤枉錢。”

老兒子和小兒媳都乾淨，這一大幫子人要是全湧他們那去吃上幾天，那屋得埋汰啥樣？

王秀英嫌棄的掃過才從地裡回來的一眾人，個個都是泥裹滿大汗，撇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