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背靠欄桿,指間夾著煙,從玻璃的反麵看到阿煙的姿勢,嫻而嫵,這可不是個剛學煙人耍煙的花把勢。
阿看著遠,從口鼻間吐出一縷煙,隨風而散。
才過去沒幾年,有些事要回想便需要時間了,人的記看來真不好。
“我家在圖平,南方一個不知名又遙遠的小村子,村裏不發達,生活條件也差,基本電力設施都沒有,我家還點煤油燈照明,你能想象那種生活環境嗎?”阿又口煙。
林鹿去過很多國家,阿說的況再非洲一些不發達地區也見過,生活環境惡劣,別說煤油燈,連喝的水都是從泥坑裏取的,基本的醫療條件都沒有,治病靠巫醫,孩到一定年齡後還要實行割禮。
全世界貧困的人多了去了,別拿窮苦打牌,什麽我沒錢,我有理的狗屁邏輯,放在林鹿這,不吃這套。
阿好似因吐真相,掉偽裝表鬆弛,一節煙灰被風吹落,散得無影無蹤。就像想掩蓋的真相,希也像這節煙灰一樣消失。
“很多外來的媳婦嫁進來沒幾年就跑了,就算生了孩子,也忍不了窮困扔下孩子也走了,我就活在那樣的家庭,我媽走的時候,我七歲,我弟三歲。走那天什麽也帶,穿著平時的服說去給我們買糖吃,讓我帶著弟弟在家等,結果我們等到太落山也沒等到,更沒見到糖。”
接下來的故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爸不了這個窩囊,開始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弟弟,”說到此,眉心痛苦的皺起,“就這樣的日子,我戰戰兢兢的活到十六,像所有村子裏的孩一樣,有婆來我家問我爸給我找人家的事。”
不發達的地區,是有婚俗陋習,這種況是存在的。
“在我們那,男孩注定要背著土地過活,孩被早早嫁人減輕家庭負擔,一些不想接命運的姑娘,就跑出去,背井離鄉的打工度日,出去是辛苦,但總比嫁給一個沒見過的人強。命好的,你嫁的人還是個健康的青年,運氣差的,就隻能嫁一些呆傻殘疾或是年齡能做你爸的老男人,我不想過那種生活,便跟著一個出城回來探親的紅姐說,我想跟去打工,開始不同意,後來知道我要被嫁給一隔壁村的傻子,才帶我離開村子。”
林鹿半天也沒煙,夾在指間,好像隻是看它燃盡,聞它的味道。
本以為離開了村子,就是好生活的開始,卻掉進了另一個魔窟。
“紅姐帶我坐火車南下,去了臨海城市西苑,在車上開始跟我講,是看我人單純,怕我一個人出去打工被騙,才好心帶去打工的地方,再幫我找份工作。你理解那種心嗎?你從那樣的家庭走出來,突然有個人關心你,還要給你找工作,你覺得外麵的世界太好了,也慶幸自己好運認識紅姐。”
聽到這,林鹿不太厚道的挑了挑。
“一看你就沒聽過小紅帽的故事。”
阿並不在意林鹿的調侃,“我聽過孫悟空三打白骨。“
“不知道白骨是妖怪?”林鹿淡淡的瞥眼,阿狠口煙,“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把你賣了?”林鹿一句話挑明。
阿在笑,轉過臉看著林鹿說:“你這麽聰明,江生不累嗎?”
“你看著呢?”林鹿吹掉煙頭上的半截煙灰。
“你怎麽不?”阿問。
林鹿的回答,讓阿意外。
“江生讓我。”
“……”
在阿眼中,江生怕林鹿,也依附於林鹿,對的話惟命是從。真的很難想象,他一句話,林鹿居然會聽。
林鹿及時把話題拉回阿,“後來呢?”
阿臉微微泛白,“到了西苑,我們在一間洗頭房裏住下,有個阿良的男人第二天就把我上的錢,還有份證扣下了,當時我就想跑,阿良把我鎖在屋子裏,連著一周沒讓我出去,吃喝拉撒全在洗頭房。有天晚上,我快睡著了,紅姐突然來找我,讓我穿上拿來的子,跟阿良走。我後來才知道,阿良是洗頭房專門送人的馬夫,他把我送到酒店房間,就讓我等,那是我第一次賣,兩萬塊,我一分沒拿到,回去後我要走,結果被他們打了一頓,紅姐看著我挨打,沒有勸,隻告訴他們別打我臉,怕打破相了賣相不好。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養傷,我絕食也跑過三次,都被抓回去,每次回去打的更厲害,後來我發現其他小隔間裏也住著像我一樣的孩,我認命了,本跑不掉的。”
白天睡覺,晚上出門,很長一段時間裏,就這麽過來的。
“轉機出現在我接的一個大貨司機馮山,他人看著老實的,估計也是第一次出來嫖,我們聊了會兒,他說明晚還找我,接連三天他都點的我,當時我才十六,男人見到我除了服,沒誰跟我說過那麽多話,我心裏激他,也對他抱有希。他知道我是被騙來賣,說要帶我走。”
林鹿覺得阿當年傻的。“你信了?”
“我才十六,你說我信不信?”夠了渾渾噩噩的日子,“但他至沒騙我一件事。”
林鹿看著阿,隻聽說:“他真的帶我走了。”
倆人是從小旅店的窗戶逃走的,連夜帶阿坐車走的,阿份證扣在洗頭房,馮山就帶他坐黑車離開西苑。
“我不知道要去哪,總之跟著馮山我有吃有喝,他年紀比我大二十歲,會疼人,我們兜兜轉轉坐了兩天車,到了青林的縣城,馮山在那家貨場不幹了,在當地給人開出租,我跟他在一起不到三個月,阿良帶著倆人就找到我了,馮山被阿良打傷也不敢報警,我當時瞞著馮山說我十八,其實我才十六,就算我是自願的,也會被告強,我被阿良又拖回西苑,我知道接下來,不會有我好日子了,阿良帶著四個人把我、了,還拍了視頻和照片,他用這些威脅我,再敢跑就把這些發給我爸,還放在網上讓大家看。”
林鹿覺得事沒這麽簡單。阿接下來的話,也在印證林鹿的猜想。
“後來我想明白了,跟他們拚我討不到好,我開始聽話,不跑也不鬧,甚至去討好阿良,那些視頻照片我決口不提,我告訴他反正這有吃有喝,穿得也好,還能賺錢,我就決定在那混日子了。”阿的煙煙了,“我在那整整一年,終於等到機會了,我把阿良灌醉,他說,告訴我視頻藏在他電腦裏,我把電腦燒了,還拿走了他櫃子裏的十萬,我徹底從那離開,我沒有回老家,也不給家人打電話,兜兜轉轉在陌生的城市間,我沒有文憑,好工作做不了,隻能做力活,我洗過碗,掃過廁所,賣過服,我皮子就是買服的時候,跟客人練出來的。”
“什麽時候來的晉城?”林鹿問。
“十九那年,我拿著這兩年攢下的錢,還有當初的十萬來晉城開了小飯店,生意比我想的好,一年比一年賺的多,去年我店麵擴充搬到現在的地址。之後,沒三個月,川味館開張,我和小高認識了。”
“今天來找你的人是誰?馮山還是阿良?”
阿回:“阿良。”
“他還敢來抓你回去?”
“不是,”阿搖搖頭,表抑、憎惡,“他是上個月找到我的,跟我要錢,我把當時拿他的錢還給他。可他說不止這個數了,再讓我給他五十萬的利息。我哪裏有那多錢,也警告他,不要再來打攪我,再過來鬧事就報警。結果昨晚,我和小高去看完電影回來,阿良看見小高,他告訴我,要不想讓我現在男朋友知道我以前幹的事,就趕拿錢,否則就把我的視頻和照片發給小高,還要放在網上。”
林鹿說:“他還有備份吧?”
阿沉默,沉默即默認。
“我讓阿良給我點時間,可他不想等,今天就又來店裏我拿錢。小高看到他們把我圍起來,就過來幫忙。結果撕扯間,被阿良刺傷了,現在阿良在哪,我也不知道。”
事的來龍去脈算是一清二楚了,林鹿轉頭,看回走廊閉的門。
“進去吧,等嘉崇出來。”
倆人往回走。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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