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也隨波逐流了商,親自與人談起了假生意,曾經那種恥之心已經沒有了。
離開小巷子過后,杜明熙邀請我吃西餐,我心抑郁就答應了。不過我從未吃過西餐,所以就座過后看到餐桌上的刀叉一下子就懵了。
杜明熙點了餐,見我拿著刀叉發愣,笑道,“夕夕,你真的不會用刀叉嗎?你那炎哥哥刀劍可都使得出神化,他也沒教你幾招麼?”
“……你什麼意思?”他刻意提到了刀劍,難不是意有所指麼?
“你猜!”他意味深長地盯著我,又泛起了那種讓我骨悚然的笑。
我放下了刀叉,一臉戒備地看著杜明熙,猜不他是什麼意思。
正好牛排送上來了,他拿起刀叉幾下把自己的牛排切了小粒,再換給了我,“吃吧,都城的西餐廳也就這一家好吃,四分的牛排最好。”
我盯著牛排上滲出的點點,莫名想起了那夜里被秦承炎開膛破肚的那個日本人,和那顆差點要掉在我里的心臟。
我胃里忽然間一陣翻涌,差點就吐出來了。我忙把牛排放在了邊上,拿起葡萄酒喝了一口,才把那翻江倒海的覺下去。
也就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秦承炎的那邊短劍,當時他急于救我,好像沒有拿走。當時把褚峰帶到路邊的時候,他說的落了東西必須要回去找,是不是就是那把短劍呢?
杜明熙含沙影地提到刀劍,是因為他曉得秦承炎去軍營救人的事兒?甚至還有了把柄?就這瞬間,我腦袋仿佛“轟”地一聲炸了,一片空白,一陣骨悚然。
看著杜明熙練地切割牛排,他很紳士,很斯文,舉止也優雅得很。可我瞧著卻無比恐懼,我總覺得他就是一個屠夫,在宰割砧板上的。
見我很久不做聲,杜明熙放下刀叉一臉關切地問我,“怎麼了夕夕,忽然間臉這麼蒼白,是不喜歡吃牛排嗎,那咱們換個地方吃別的東西。”
我搖搖頭,任何胃口都沒有了,坐在這兒冷汗直流。
“很熱嗎?看你這一臉的汗水,我讓服務生把風扇開大一點兒。”
“不用了,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
我不想留在這兒繼續跟杜明熙虛與委蛇,我討厭這種被掌控的覺。而偏偏,我是那樣懼怕他,覺得他住了我的命脈,隨時可以左右我。
杜明熙隨即召來了服務生,很快把單買了,“我送你吧,正好去看看伯母,也不曉得這兩天好不好,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了。”
“不用你去看,很好。”我忽然間十分反杜明熙,我覺得他設了一個圈套,在讓我一步步往里鉆。
他一歪頭,站起來有些不悅地道,“夕夕,你似乎很討厭我。可你別忘記了,你娘已經把你許配給了我,我們是要相一輩子的,你何必跟我劍拔弩張?”
“我不會嫁給你的,絕不!”
“怕是由不得你呢!”他挑了挑眉,湊近我道,“秦司令有一把短劍在我哪兒,你說如果這事兒被日本人和國民政府知道了會怎麼樣?以他如今的份和地位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呢?”
“你,你休得以這件事來威脅我,我絕不會妥協的!”
我十分害怕,卻沒有在他面前認慫,轉跑出了餐廳大門,了一輛黃包車徑直就回家了。
我果然是猜得沒錯,杜明熙真知道了這事兒,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妥協。我覺得秦承炎肯定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我這一路火急火燎,才剛到院子門口杜鵑就跑過來了,拉著我滿眼的淚,卻又言又止。
“怎麼了?娘出事了嗎?”我狐疑問道。
杜鵑回頭看了眼,把我拉出了大門,“大小姐,夫人一直瞞著不讓我告訴你的,可我覺得再不說肯定會沒命的,我不想眼睜睜看著死去。”
“死,死去?娘得什麼病了?”
“夫人舊病復發了,天氣太熱,上的皮全都腐爛了,現在藥膏都沒有用了……”杜鵑橫抹了一把眼淚,又哽咽道,“以往夏天的時候,都會在杜府的冰窖里度過,病尚且能控制。但今年因為你和貝勒爺的事,就沒有再去。”
“……沒,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送娘去醫院啊?”
杜鵑搖搖頭,又道,“杜府的梁掌柜醫湛,他當年想盡辦法才留得了夫人的命,可一皮卻了疾,怎麼都治不好了。”
“西醫呢,西醫不行嗎?”
“杜府是做藥材的,西藥中藥都是行家,行的話早就治好了。”
“……”
什麼絕路,這就是!
我終于明白了杜明熙何以那樣竹在地說我一定會去求他了,他早就知道娘這必須要依靠他吧?我怎麼這麼傻呢,就一步步走進了他下的套里面。
不,我不相信娘的病無藥可醫。
我隨即進了院子,匆匆來到后院,瞧見小鈴鐺和嬤嬤都站在那兒一臉悲戚。我輕輕推開了廂房的門,那濃濃的花香沒有了,取代的是一難以遮掩的腐爛腥臭的味道。
娘就穿著件紗斜靠在床上,好像是睡著了。我躡手躡腳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整件紗都黏在了上,依稀可見里面裂的皮和腐爛的傷口,麻麻從到上全部都是,紅彤彤的,宛如一個被剝了皮的人。
傷口滲出的水黏住了服,發出一陣陣難聞的腥臭味。難怪用了很濃的花香遮掩這種味道,可能自己都不了了。
怪不得娘的習變得那麼尖酸刻薄,怪不得那樣憎恨秦家,原來這十六年來,每年都要承一次這樣的煎熬,都會這樣生不如死。
娘,娘你這十六年都怎麼過來的啊?
我忽然就泣不聲了,對娘所有的怨念在瞬間灰飛煙滅。對我所有的要求都因為再也做不到了,只是希我更好,更強一點而已。
怎麼辦,我現在要怎麼辦啊?
我的哭聲驚了娘,用力支起了眼皮看了我一眼,輕聲道,“夕兒,你這是在哭什麼呢?”
“娘,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你這滿的傷……”我跪在床前淚如雨下,卻無力去為娘分擔一點痛苦。看著講話都吃力的樣子,我心如刀割。
手輕了一下我的臉,道,“快起來,咱們家的孩子沒那麼脆弱,起來!我啊,當年也不是舍不得死,只是沒有看到大仇得報不甘心,才這樣茍且生著。”
“娘,是我對不起你,我沒用。”
“這是命,不怪你!玉行的生意以后就靠你了,這院子里的人和齊掌柜都是可靠的,你可以使喚他們。銀行里面娘還給你留了一筆錢,是你以后的嫁妝。”
頓了頓,又道,“夕兒,娘可能熬不了多久了,往后也看不到你出嫁了。你要實在喜歡承炎,那就嫁給他吧,娘也不強迫你了。人這輩子最難找到一個自己所的人,我想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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