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聊到四點鐘才散，我讓蓮和麗麗先走，而后才讓阿莎推著我下樓。

　我裹上了長圍巾，把臉遮得只剩了一雙眼睛在外面。此時天漸暗，我也就沒帶墨鏡了。但為了刻意顯得老氣，我還佝僂著背，活活一個垂暮之年的婦人。

　我們倆來到了雙語學校的稚園分部，這個校區非常龐大，但區域劃分很細，稚園、學前班是一個區域，小學和初中分別是一個區域。

　學校有東西南北四個進出大門，分別應對稚園、學前班、小學和初中，平日里各個分部是井水不犯河水。

　小學生和初中生是封閉式教學，但這稚園和學前班不是。所以每到下午四點鐘，這南門口的人就特別多，都是接送寶寶的家長。

　我讓阿莎把我推到了學校南門正對著的人行道上，這地方有一叢小灌木，不但能蔽我，還能更加直觀地看學校靜。小凡等會一出來，我肯定一眼就看到了。

　我此時滿心熱沸騰，特別激，就算不能走到小凡面前去，能在這里看看他也是幸福的。看他現在小大人的樣子，估計杜岳峰的地獄式訓練起了作用，令他早了。

　四點一刻，秦漠飛那輛悍馬緩緩從馬路上駛了過來，我正要躲，才看到車上只有阿飛一人。他把車停在最靠邊的馬路上過后，快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著皮夾克，平凡中有難掩的霸氣。

　秦漠飛沒來？

　我有點疑，但也稍微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他，我就不用那麼擔心。

　阿飛那天是看到我了的，但這些日子并沒有什麼風波起，估計他沒把這事說出來。他走到大門口時，站在人群最外往里張了一眼，就斜靠著路邊已掉葉子的風景樹等候。

　五分鐘后，稚園里傳來了特別洪亮的下課音樂，居然是那首膾炙人口的《魯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媽媽想娃娃，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音樂聲只有最高的幾句，翻來覆去的唱。我聽得竟忍不住紅了眼圈，這首歌帶給我無數，我想起了爸爸媽媽，想起了逝去的寶寶。

　很快，里面又響起了無數寶寶激的喊聲，不一會就有老師帶著孩子們很有次序地走了出來。

　我一眼就看到了小凡，他居然在喊號子，“一二一，一二一。”，他的表特別嚴肅，而那些孩子們也聽話，雖然走得不算整齊，但都一臉認真地在踏步。

　這學校的服裝是統一的，男孩子都是藍鑲白邊兒的小西裝套裝，腳上穿黑小皮鞋。孩子則是上面是小西裝，下面是百褶小，配著白的厚和黑小皮鞋，每一個都又萌又可。

　尤其是我的小凡，覺他就是揮著翅膀的小天使，他在一幫小朋友里是那麼出眾。他不茍言笑，這點跟秦漠飛很像，但做事非常認真。在帶著小朋友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就一個立正，很帥氣地站在了隊伍旁邊。

　門口的家長們并沒有蜂擁而上，也很有持續地排起了隊。任課老師拿著一個指紋打卡機，站在校門口挨個喊。喊到誰，誰的家長就過去摁一下打卡機，而后才能接走孩子。

　我很驚愕，這樣管理方式在魔都乃至全球應該都不多見，我覺得非常好。家長們領著孩子走時，小寶貝們都會脆生生地說老師再見，浩浩再見。

　浩浩就是我的小凡，喊到他的時候他都會揮揮手，但依然淡漠著一張臉，沒一笑意。

　當小朋友們走完了過后，阿飛才走了過去，而小凡的小臉上這才出了天真的笑容，沖他大喊了一聲，“飛飛……”

　飛飛……呃！

　阿飛在打卡機上摁了一下過后，沖老師笑了笑就牽著小凡走了出來，他轉的時候，似乎不經意往我這邊瞄了一眼。而后拉著小凡橫穿了過來，像是要從我面前過去。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因為他其實直接走人行道過去停車的地方就好了，不用轉到我這邊來的。看到他們倆越來越近，我不自握了拳頭，非常張。

　“飛飛，爸爸呢？”小凡昂起頭，聲氣地問阿飛。

　阿飛挑眉掃了一下我這邊，微微提高了音量，“爸爸找媽媽去了，說不聽話到跑。”

　“媽媽不要寶寶了嗎？”

　“要的，媽媽在跟你躲貓貓呢，你乖乖聽話可能就回來了。”

　他們講這話的時候離我只有數步的距離，所以我能清楚地聽到對話，心里頭頓時酸楚極了。阿飛一定是故意這樣講的，他發現我了，但沒有識破我。

　他牽著小凡上了人行道，眼看著就要跟我肩而過，嚇得我連忙滾著椅要走。

　但阿莎沒料想我會忽然轉椅，就沒來得及扶手柄，于是剛好和椅手柄一般高的小凡就那樣不小心被撞得踉蹌了一下。

　眼看他要摔倒，我心一慌連忙手抱住了他，當這小小的子靠近我懷中的一剎那，我眼圈頓時就紅了。但我不能哭，生生把這淚迅速憋了回去。

　“寶寶，對不起撞到你了。”我刻意抑了聲音道。

　小凡手敏捷，很快就站直了子，抬頭看了我一眼，小臉忽然愣住了，下意識喊了我一聲“媽媽！”。

　我的臉捂得很嚴實，而且刻意畫妝得很老氣，他應該不是真的把我認出來了，可這聲媽媽令我慨萬千。

　這麼近看他，他小臉越發致，真真是一點兒瑕疵都沒有，完全跟秦漠飛一個翻版。他五完全還沒張開，但卻有與生俱來的高貴和源自秦漠飛上那霸氣的氣場。

　他長大了一定會是個人中龍的，我肯定。

　我看得都神了，特別想親親他，抱抱他，但不敢。他特別好奇地看著我，黑白分明地眼睛在我臉上轉來轉去，小手還很想來扯我的圍巾，但可能覺得不禮貌就按耐住了。

　這麼近，這麼近我們母子會心電應嗎？

　“媽媽……”他又遲疑地喊了一聲，還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阿飛，但他此刻沒有反應，只是淺笑著看著他，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說。

　我無法再裝下去了，輕輕了他的腦袋，轉頭瞥了阿莎，心領神會，連忙推著我的椅走開了。我一直在用眼底余瞄阿飛，他牽著小凡走在我后，不不慢。

　“飛飛，像媽媽，像媽媽。”我們走開了十來米了，我還聽到小凡和阿飛的對話，他特別迫切，急于跟阿飛求證。

　“傻瓜，你媽媽怎麼會坐在椅上呢，又怎麼會看到你不認你呢，那個是陌生的阿姨，不是媽媽。”阿飛輕聲道，但言語中有種無法言喻的唏噓，我聽得出來。

　“可是，就像媽媽嘛。”小凡很堅持。

　“你媽媽那麼，不會是啦。”

　我心頭頓時一陣刺痛，是啊，小凡的媽媽應該是漂亮的，大方的，風萬種的，但絕不是半不遂的。

　阿飛沒有點破這是，那證明他并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他是因為照顧我，還是覺得已經沒必要提這事了呢？

　我慶幸之余又很失落，阿飛既然不想告訴小凡我是誰，為什麼又刻意從我邊走過呢？還把我這心撥得悲痛不已。

　我想這世上最悲的事，就是我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是誰，剛才我面對小凡的時候，真真是有種心如刀割的痛。尤其是那聲“媽媽”，就仿佛是我絕中看到的火苗，燃起了我的希。

　阿莎推著我一直走到了廣場上，我再轉回頭時，阿飛已經載著小凡慢慢過來了。在擁的車流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們那輛悍馬車，那麼醒目那麼出眾。

　我就在廣場邊上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車遠離，直到什麼都看不到。風吹過時我臉上一片涼意，我下意識了一下臉，才發現早已經淚流滿面。

　心真的好難啊，抑得我氣都不過來。

　“小姐，別難過了。”阿莎遞了兩張紙給我眼淚。

　我眼淚止不住，哽咽著道，“阿莎，我很想小凡，我想親親他，抱抱他，給他買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好玩的。”

　“小姐，他對你有應呢，直接就喊你媽媽了。這麼小的小寶寶，真的好懂事啊。你也別難過了，以后你們母子相的時間還很多呢。”

　相時間還很多？哪里有。

　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心里越發悲涼了。還能回到他們邊嗎？我有一個幸福完的家，家里有我摯的男人，還有我心的寶寶們。

　可這個愿離我太遙遠了，遠到我無法企及。

　“賣蛋糕了，新鮮味的油蛋糕，店里剛出爐的。”

　我正難過不已的時候，后一個抑揚頓挫的賣聲沖淡了我的悲。我轉過頭一看，是蛋糕房的人在做促銷，臺子上擺放的蛋糕都是當天要賣完的，其中還有小凡最吃的那款。

　我看好多家長都牽著孩子在買蛋糕，心頭忽然一，如果我在小凡放學的地方擺幾個蛋糕賣，他會不會來買呢？做他最吃的蛋糕給他吃。

　想到這里，我那死寂的心仿佛又活絡起來，一開始熱沸騰了。“阿莎，咱們去超市吧，買一些做蛋糕用的模子和材料。”

　“啊？”阿莎愣了下，但很快就懂了我的意思，連忙推著我朝著世紀商貿城樓下的超市而去。

　我想象著明天小凡路過我邊時，看到那些蛋糕一定會很開心。然后我每天都做蛋糕給他，每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