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所畏一擺手,“不行啊,你這鐵鍬太了,萬一把玻璃箱給杵壞了就麻煩了。”說著又開始低頭翻找。
林彥睿鼻息間臭氣熏天,他不知道到底是多重要的東西,值得吳所畏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
終於,吳所畏激得大喊兩聲。
“找著了,找著了………”
說完,如獲至寶地將玻璃箱抱在懷裡,顧不上把上粘著的那些菜湯果皮除掉,急切地打開玻璃箱。
幸好裡面有植,不然時間久了,小醋包肯定得悶死在裡頭。
確定小醋包還有氣,吳所畏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天一冷,吳媽進醫院的次數更頻繁了。
以前是兩三個星期去一次,在那住兩三天就出來,現在是兩三天就要去一次,一次就要住上一個禮拜,況才能穩定下來。
而且吳媽越來越糊塗了,糊塗到連吳所畏是誰都不知道了。
有時候看著吳媽痛苦地在床上,吳所畏恨不得早點兒解,可一想到離開這個世界,他就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再也沒有一點兒惦念了,吳所畏又非常恐懼這件事。
已經連著好幾晚住在醫院,聽著吳媽哼哼唧唧,說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
今天是周六,池騁沒有在郭城宇的俱樂部泡,而是開車去了醫院。
明知道可能會上
“老死不相往來”的那個人,可池騁還是來了,因為掐指一算,老太太的日子差不多了,再不來看,可能真的就看不到了。
沒有拿任何東西,也沒有進屋,只是站在門口往裡掃了一眼。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
還記得自個第一次去吳所畏家裡吃飯時,吳媽那朗健談的模樣。
不過兩年的時間,就已是人非。他一個外人都如此心酸,更別說守在病床邊的親人了。
吳媽呆滯的目朝池騁看過去,凝了片刻,眼睛突然有了幾分神采。
瘦弱的胳膊揚起,抖的指向池騁的方向。
裡喃喃的,像是在嘟噥著什麼。
池騁的心撕裂一般的痛。
他知道,吳媽認出他來了。
如果不是從走廊一頭的衛生間裡傳來悉的腳步聲,池騁一定會進去應老太太一聲。
吳所畏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池騁已經走了。
他扭頭往樓梯口看去,只掃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但門口飄逸著濃濃的池騁的味道,讓吳所畏的心狠狠一抖。
臘月十九這天,吳媽出院了。
回到家,吳媽的神變得特別好,走路腰板都直了,眼睛炯炯有神。
最讓吳所畏高興的是,老太太認出吳所畏了,而且三兒、三兒的得特脆生。
“媽給你做頓飯吃。”吳媽說。
吳所畏說,“您剛好,又瞎折騰。”
“我覺得我神頭特好,上特有勁,不幹點兒活不舒坦。”
吳所畏只好由著去。
晚上,娘倆的吃了一頓晚飯。
吳媽問:“啥時候給我娶個媳婦兒啊?”
吳所畏笑,“快了。”
吳媽一聽這話,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
臨睡前,吳媽拉著吳所畏的手問:“47天沒瞧見大池了,他是不是特忙?”
在這一瞬間,吳所畏突然覺得吳媽可能真的好了,他連池騁多久沒來都記起來了。
“嗯,忙的。”
吳媽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很快便睡著了。
半夜,吳所畏醒了,手探進吳媽的被窩,是涼的。
那一瞬間,他多麼希這是他無數個噩夢中的其中一個。
可是,他再也睡不著了。
坐起,給吳媽掖好被子。
然後,下床磕了三個響頭。
“媽,對不起,我騙了您,我可能不會娶媳婦了,請您原諒我。”
190終於和好了
吳媽落葬的這一天,池騁還是去了。
不過他沒有參與葬儀式,而是把車停靠在胡同口,過車窗看葬禮車隊緩緩開出,悲憤的氣氛彌漫了條街。
所有的親人都在高聲痛哭,可吳所畏沒有掉一滴眼淚,茫然的目直直地盯著前方,臉上沒有任何緒。
可就是這樣一個表,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甩向池騁的心窩,烙下了一個紅的印記,終生無法平複的傷疤。
從今天開始,吳所畏就正式為孤家寡人了。
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去無私地他,縱使他將來會結婚生子,邊朋友如雲,可生命最初的歸宿和依托已經不複存在了。
池騁不忍直視,等送葬車走了很久,他才慢慢啟車子。
第二天,池騁著正裝,帶著墨鏡,一臉肅穆地走到吳媽安葬的陵園。
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剛子,剛子懷裡抱著一個花籃。
花籃挽聯上寫著:終天唯在思親淚,寸草痛無蓋母靈--兒子池騁敬挽。
池騁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吳媽墓碑前重重地鞠了一躬。
然後,靜靜地走出陵園。
其後的一個禮拜,吳所畏總是魂不守舍的。
飯照吃,覺照睡,只是經常一個人靜靜地看著窗外,一愣就是半個鐘頭。
有時候書進門,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已經到了年終,這幾天公司事務繁多,員工們諒總經理喪母之痛,工作都是盡職盡責,能幫忙的盡量幫忙。
林彥睿幾乎承擔起吳所畏平日裡一切繁雜事務,每天忙裡忙外的,以保證吳所畏有更多的時間來放松和休息。
這幾天,薑小帥一下班就到公司來,也會陪著吳所畏過夜。
晚上睡覺的時候,薑小帥總睡不踏實,一宿要醒來好幾次,檢查吳所畏是否狀況良好。
吳所畏似乎一直在沉沉地睡著,呼吸節奏很平緩,可薑小帥總覺得他沒睡著。
。。。
去年的這個時候來,今年的這個時候回去,草草一算,汪碩也在這待了一年了。
今天的航班,再也找不到理由退票了。
臨走前,汪碩還是去了吳所畏的公司。
吳所畏正在和客戶聊著,表面上看不出緒有任何異常。
不過汪碩已經知道了他母親病逝的消息,也和汪朕一起去吊唁了。
即便這樣,他還是不得不說。
“你這最後一招,真夠狠的。”
吳所畏面無表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汪碩毫不留,“缺德事做多了,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你活該。”
吳所畏無言以對。
汪碩又說:“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嶽悅不是我找來的,我沒你那麼卑鄙,我再狠毒也不至於讓池騁那麼大刺激。”
說完,掉頭離去。
不知道是對這十年終結點的不舍,還是對荒置七年的不甘,汪碩坐上車的那一刻,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與以住的暴力相向相比,這一次,汪朕破天荒地把汪碩摟在懷裡。
“哥帶你回家。”汪朕說。
汪碩失聲痛哭。
一切都結束了,他也要把池騁這個人從他心底徹底挖出,連帶筋,不留一殘餘。
。。。
吳所畏一個人回到辦公室。
依舊坐在辦公椅上,對著窗外失神。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可以撥弄他緒的人終於出現了。
此生頭一次,池騁真正意義上對一個人投降。
所以邁進門的那一刻,他心底還是有一餘恨的。
吳所畏的思緒被拽了回來,定定地看了池騁片刻。
問:“你來幹嘛?”
池騁語氣生地回了句,“來看你笑話。”
“汪碩今天的飛機,你最好快點兒趕到機場,不然就來不及了。”
“不著急。”池騁說,“我還沒看夠你怎麼難,怎麼傷心,我怎麼能安心和汪碩一起出國?”
雖然知道池騁說的是氣話,吳所畏的緒還是不控地被他影響。
“那你看吧,最好一次看過癮。”
池騁只是掃了他一眼,就把目移開了。
“瞧你瘦的那個德行,以前還勉強能看,現在一點兒人樣都沒有了。”
吳所畏面前就有一面鏡子,他過鏡子看著自己,頭發蓬,臉灰暗,兩眼無神,確實不像樣兒了,遭到人家嫌棄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沒吭聲。
池騁沒有毫心疼的意思,繼續打擊吳所畏。
“你不知道,看你這樣我有多舒坦。”
吳所畏依舊沒說話。
池騁斜了他一眼,突然發現他哭了。
只不過沒有聲音,眼淚順著鼻梁住下,在鼻尖上凝聚一顆大的淚珠,最後滾落到辦公桌上,也滴到了池騁的心窩裡。
心裡有多難,只有自個知道。
池騁強忍著心痛繼續說著狠話,“你就哭吧,你越哭我越高興,我今天就是來看你哭的。”
吳所畏也想忍住,可眼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欺騙別人,難也活該,沒人心疼你。”
這話像是擰開一道閘門,吳所畏的眼淚傾瀉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池騁難至極,大步走到吳所畏跟前,手薅住他後腦勺的頭發使勁往上揪扯,強迫他大角度仰頭,手勁很大。
“不許哭,聽見沒?”池騁怒聲訓斥。
吳所畏完全不聽這一套,眼淚依舊奔騰而出。
池騁朝吳所畏的屁上量了一掌,聲大吼。
“我讓你別哭了,你沒聽見啊?”
本不管用,池騁的這一舉完全是催化劑,讓吳所畏從悄無聲息地流眼淚到失聲痛哭,再到嚎啕大哭,一聲一聲地摧毀著池騁的心理防線。